張浩聯見她根本就沒有理會自己的打算,禁不住黯然神傷地低下頭,知道自己無法阻止他們,他也就不再開口了,只能擔憂地看着他們繼續往森林深處尋找。
這個時候他無比後悔,自己當初不應該把龍宇寒丟下懸崖,這樣羅姑娘便不會冒着生命危險去尋找他的屍體了……
張浩聯的臉上的傷痕因爲時間的原因已經沒有再流血了,但是臉上的劇痛卻還沒有消失,每當他說一句話或者露出一點表情,便會牽扯到臉上的傷痕令他劇痛不已,久而久之,他便讓自己不再露出任何表情,哪怕心中的情緒有多激烈,也不敢再表現出分毫來。
其實他身上有帶着傷藥,若是他想完全可以上藥止痛,但是他卻想着,若是他多受一些痛苦,那麼羅姑娘對他的怨恨會不會就少一分,如若這樣可以令她開心一些,那麼他便也寧願承受這痛苦,只盼望有一天她可以消除了對自己的恨。
他心底還在隱約奢望着,有一天他們能終成眷屬……
想到這裡,張浩聯的眼神忍不住露出絲絲希翼的光芒,鮮血在他臉上凝固,若是此刻有人看到他定然會被驚嚇到以爲他是地獄下的惡鬼爬上來了,因爲他臉上血肉模糊,根本就看不清容貌,但是一雙眼睛卻亮的滲人,令人看了忍不住驚悚萬分。
羅挽音他們不眠不休地找了三天三夜,這懸崖底下的兇獸幾乎都讓他們給殺光了,但他們終究連一絲龍宇寒的痕跡都沒找到。
第四天清晨,羅挽音獨自一人站在一條小河邊,凝視着水中自己倒影的容顏,心裡悲哀地想,若是她沒有這張招人的皮囊,那麼事情是不是就會不一樣……
如果她不是長成這個勾人的模樣,那麼便不會引來張浩聯,寒也就不會被設計生死不明……
如果當初他們不貪心,不去拿白髮老頭的地圖,那麼他也不會和張浩聯合作給自己下蠱,她也不會因此而遲來一步,導致如今這不可挽回的局面……
羅小寶看着孃親悲傷的身影,沉默着走到她身邊什麼都不說,默默地陪伴着她。
失去親人之痛,此刻沒有比他們彼此之間更加清楚。
張浩聯站在不遠處失神地看着他們母子默默相依的身影,心臟驀然抽痛了一下,他動了動脣,想要說些什麼。
他想勸他們不要再找了,既然找了三天三夜都沒找到,那麼找到他的希望是很渺茫的了,再說這懸崖底下他們都已經找遍了,既然人沒有找到,那麼多半屍體已經被野獸吃進肚子裡去了……
張浩聯這些話就在嘴邊呼之欲出,但想到他們對待自己冷漠的態度,恐怕就算是自己說了他們也不會聽吧……
他終究是黯然地垂下了眼眸,沒有再多餘地開口。
如今只能等他們自己想通了,自己再說什麼,他們都只會對自己更加仇視。
羅挽音在河邊站了半個時辰,她一點一滴地整理着自己腦海中的記憶,從他們相遇開始,山洞裡瘋狂的那一夜,再次相遇時一片空白的他,朝夕相處日久生情的他,久別重逢失去記憶的他……
她重溫着這一幕幕或溫馨、或曖昧、或感人的畫面,最終全部珍而重之地壓在心底,閉上眼睛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她想通了,不管她這幅皮囊長的什麼模樣,也不管他們拿不拿白髮老頭的秘境地圖,總歸這個世界都不是法治的社會,強者爲尊,只要他們爲弱者,那麼是非便會找上他們,不管他們有沒有佔理,都是拳頭說了算。
所以她不必因爲自己長了什麼模樣而把事情的源頭追究在自己身上,更不必把錯攬在自己身上,一切都是因爲他們還是弱者,還不夠強大,若是他們足夠強大,就算別人惦記他們,又能拿他們如何呢?
如今之際,他們沒有找到寒的屍體,可是這並不代表就是個壞消息,反而,沒有消息則是好消息。
寒未必就是變成屍體讓兇獸啃噬掉了,反而她可以樂觀地想,或許寒是活下來了,所以他們才沒有找到他的蹤跡呢?
不管如何,她都不會放棄尋找他的希望,如果他活着,等他傷勢恢復了,總會有回來找她的那一天。
而他們所需要做的,則是站在顯眼的高處,讓他隨時能得到他們的消息而回來找他們團聚。
因此,爲今之計他們還是要加入門派努力使自己變強,她要站在強者的巔峰等待愛人的歸來…
羅挽音垂下眼眸沉思,如今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天,恐怕收徒大會早已結束了,他們想要加入門派,或許還需要另外想法子才行。
不管如何,現在既然沒有找到寒,那麼他們便先回去想辦法加入門派再說吧。
想到這裡,羅挽音擡起眼眸,再看了一眼這綠鬱蔥蔥的萬丈懸崖底,眼神瀰漫起薄薄的霧氣,她陡然閉上眼睛,斂去了眼睛的酸澀感。
再睜開眼時,已然是一片清明。
“走吧,我們回去。”羅挽音側頭,摸了摸羅小寶柔軟的發頂,輕聲說道,“我們回去等他,他若是活着,一定會回來找我們的。”
羅小寶默默的陪伴,她看在眼裡,也感動在心裡,但是她沒忘了,雖然自己是失去了愛人,但是同時他也失去了親生父親,他的痛苦,並不比自己少。
羅小寶忍住眼淚和心中的悲痛,重重地點頭。
他知道此刻不管如何自己如何傷心,都不能露出悲傷的一面,因爲這對於緩解他們的痛苦無濟於事,還不如堅強一些,相信奇蹟的發生。
他若是哭了,孃親只會更加難過,她已經很難受了,自己不能讓她痛上加痛,悲痛之餘還要想法子安慰自己。
張浩聯見到他們想通了,不再做無謂的尋找,心裡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他臉上的血跡已經被河水清洗過,此刻清晰地外露着一條條交錯的傷痕,他臉上的被劃開的皮肉外翻着,露出裡面紅肉,看起來恐怖嚇人。
但他絲毫沒有因爲自己慘不忍睹的模樣而感到難過,他只是默默地在跟在母子兩的身後,凝視着心上人的背影,眼神盡是癡迷不悔。
羅挽音再回到縹緲宗山下的小鎮上,或許是因爲收徒大會已經結束了,此刻鎮上的街道行人並不多,大多是一些小販依舊在擺攤討着生活。
張浩聯並沒有對自己的容貌進行遮擋和掩飾,因此他這一路來頂着一副刀疤交錯的臉,讓路上的行人都驚嚇不已,膽小的甚至有些腿軟,心想這得是有多大的仇,此人才會被人如此對待,這張臉被毀容成這樣啊……
羅挽音聽着身後一連串的驚呼聲和驚嚇聲,她本想置之不理,但是聽到有不少小孩被嚇哭了,又聯想到張浩聯似乎曾經說過自己是青靈山的弟子,她垂眸了一陣,走到一個賣面具的小攤面前,隨手付了銀子買了一張面具。
她拎着面具走到張浩聯面前,冷冷地把面具扔了過去,漠然地說道:“從今往後,這張面具不能離開你的臉。”
“這是……送給我的?”張浩聯欣喜地看着她,似是沒看到她厭惡的神色,只沉浸在她給自己買了禮物的高興之中。
哪怕這份禮物是因爲她不想自己這副容貌嚇到別人,亦或者是她根本就不想看到自己的臉,哪怕這張臉已經毀了……
但是,只要是她送的東西,不管動機爲何,都足以讓他開心不已。
羅挽音要交代的話已經說完了,也不管他什麼表情什麼心情,冷淡地轉身便走。
她不過是想到以後要讓他一輩子見不得人,永遠生活在黑暗裡的人是不需要身份的,而他青靈山弟子的身份會給她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張浩聯見她沒理自己的話走了,趕緊跟了上去,一邊珍重地摸着她買給自己的面具,良久才依依不捨地帶在臉上。
因爲當初走的急,白髮老頭的屍體羅挽音並沒有處理,估計早已被客棧掌櫃發現了,因此爲了避免麻煩羅挽音並沒有回去那件客棧,而是去另外一間客棧重新訂了房。
三天的不眠不休,他們都已經疲倦不已,所以羅挽音打算先好好休息,養好精神再想想如何加入門派和加入哪個門派。
因爲相思蠱的原因,張浩聯被羅挽音安排在自己房間的隔壁,她則和羅小寶一間房。
兩人讓小二上了一些飯食,簡單地用過餐之後便歇下了。
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他們本該是睡不着的,奈何前幾天他們不知疲倦地尋找龍宇寒的下落,根本就沒有合過眼,如今或許是身體最後一絲體力都耗盡了,他們躺在牀上馬上便睡着了。
這一睡便直接睡到第二天響午,羅挽音睜開眼的時候還沒有反應過來,眼神迷茫了好一會兒,手習慣性地搭上身邊男人的胸膛,卻意外地摸到一具縮小版的身軀。
她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意識到本該躺在她身邊的男人如今正生死不明,下落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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