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個萬丈峽,四面怪石嶙峋,北面一道飛瀑從天而降,一瀉百里,水聲轟隆,如響雷不斷。
寒劍瞥見了蕭龍正赤着上身,屹立於瀑布之中。此時,西北雖是夏日,但峽內卻也是寒水刺骨,冷風傷筋,蕭龍卻如銅鐵金鋼,巋然不動;寒劍不由的暗自佩服。
俄而,只見瀑布中的蕭龍兩手一擡,正是一招“兩手託天”,只見蕭龍大吼一聲,寒劍直覺眼一花,奔流而下的水流突地向上反流去,在中途和上面飛瀉而下的飛流猛地相撞,“轟”地一聲巨響,半空中水霧四散,一片迷朦。
寒劍正要鼓掌叫好。又見蕭龍從瀑布中一躍而出,早已落在峽邊淺水中,他右手一探,插在岩石中的長劍“攸”地飛出。蕭龍一手接住,立刻舞開天龍七式。
起初只見蕭龍腳下的水流隨着劍勢或快速向前奔瀉,或猛然迴旋反擊,舞到深間裡,只見滿河的水流如長帆掛起,傾刻間在蕭龍四面形成四道水牆。水牆隨着蕭龍的腳步,或左或右,或前或後。猛然間,一條飛龍從水牆間呯然而出;遠處的水面“轟”地一聲,憑空捲起一個漩渦,直到半空,讓人看了驚心動魄,接着,圍繞在蕭龍身旁的水牆驟然塌下,蕭龍一個收勢屹立於水面上,一切又歸於原樣。
寒劍忍不住拍手叫道:“好,好!”,連連鼓掌。蕭龍轉頭見是寒劍,忙躍了過來,道:“大哥,你怎麼來了?”
寒劍點頭道:“二弟,你的天龍七式練成了吧?”
蕭龍搖頭道:“沒有那麼快,不過,這幾日,我發現將父親的天降神功和天龍七式配合練習,卻能事半功倍。”
寒劍就道:“二弟,此間寒冷,我們到屋裡說。”
二人進了溪流邊的一間簡易小屋,蕭龍換了衣服,寒劍開門見山,將此行的目的簡略的說了一遍。
蕭龍不禁皺眉道:“雷耀虎這老賊,確實可惡。那位邊戎也多虧碰上大哥父子,不然,豈不又要含冤九泉,大哥,那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寒劍嘆道:“二弟,這事確難爲你了,如果計劃泄露,恐會招滅門之禍?”
蕭龍正色道:“大哥這是甚麼話,你滿門幾十餘人尚且要爲正義一搏;我孤身一人,了無牽掛,我怕甚麼?”
寒劍聽了,喜道:“好,如此,我們明早就出發。”
當下,二人就在溪邊抓了些魚,就着火堆烤了起來,吃的倒也愜意,二人邊吃邊聊,直到夜幕降臨,滿空黑雲。
寒劍奔波了兩日,實是疲勞,就上牀先睡;蕭龍苦練一天,也感睏倦,當下席地而睡。
半夜裡,冷風猛然間颳起,“呼呼”直響,黑漆漆的夜空突然劃過幾道閃電,跟着暴雨傾瀉而下。風雨交加,打的寒劍二人的小屋搖擺不停。寒劍也許太累了,竟沒被吵醒。
所幸蕭龍被風雨聲驚醒,他一個翻身躍起,推窗向外一看,只見天邊銀光閃閃,藉着電光,蕭龍猛然見到溪水正如脫繮的野馬,沿着石岸,狂漲而來,眼看就要淹到小屋了。
蕭龍大叫一聲,轉身對着寒劍叫道:“大哥,快醒醒,大哥。”
寒劍猛地睜開了眼,一個骨碌滾起,驚道:“二弟,怎麼回事?”
蕭龍一拉寒劍,叫道:“大哥,快走,溪水快要淹過來了。”
寒劍忙一跳而起,蕭龍打開門,一
陣寒風夾着大雨點,飛射進來。兩人一躍而出,狂漲的溪水離門口只有十餘米了。
兩人慌不擇路,忙向屋後的高處避去。
又是一道閃電在天邊劃過。溪水猛地蓋過了小屋。寒劍和蕭龍仗着一身輕功,在被雨水衝得光滑異常的石頭上奔走。忽然,寒劍“唉啊”一聲,腳底一滑,人一滾直滑下去。
蕭龍回頭一見,驚喝一聲,也顧不得隨時可能滑倒,在山石上幾個起伏,已躍到寒劍身邊。
“大哥,快把手給我。”
寒劍在慌忙中左腳觸到一塊突出的石頭,他忙左腳一頂,同時右手一伸,正握住蕭龍左手。
蕭龍叫聲“好。”正要拉起寒劍,不想,又是一道電光在天邊劃過,一股急流從山頂肆無忌憚的傾瀉而下。頃刻將二人吞沒。二人在水中幾個翻滾,寒劍早已滾入奔流的溪水中,眼看就要被沖走。蕭龍此時斜抵在一塊大石後,左手緊拉寒劍,右手用全身之力,頂住大石,不讓自己也被帶出。
狂雨越下越大,水流越來越急,寒劍拼起全身之力對着蕭龍喊道:“二弟,快放手,別管我,否則我們兩人都會喪身此地。”
蕭龍哪裡肯放,大聲應道:“大哥,堅持住,我就把你拉上來。”
但是,湍急的水流非但沒有減慢,反而在狂風暴雨中越奔越急。寒劍知道再耗下去,兩個人都會沒命的。
他不由的吼道:“二弟,快放手,留着一條命,幫我爹去救邊戎,快放手。”他說着,右手猛地回抽,企圖掙脫蕭龍。
蕭龍亦吼道:“大哥,若救不得你,我又有何顏目去見寒老將軍。。。”
話尚未說完,一股急流迎面打來。兩人同時大叫一聲,雙雙傾刻消失在茫茫水流中。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寒劍緩緩的睜開眼睛,昏暗的燭光,灰黃的山壁。這裡是什麼地方,難道是地獄?
寒劍思索着,兩人被暴發的山洪沖走的一幕深深印入腦海。寒劍的手在潮溼的地板上蠕動,一陣陣的冰冷直傳入心中。
“難道我還活着?”寒劍的腦中一冒出這個想法,立刻用手一撐地,發現自己還有力氣,他猛地一撐而起,活動筋骨片刻,發現自己竟然安然無恙。寒劍心裡一喜,卻見蕭龍正倒在不遠的前方。
他忙奔了過去,一探蕭龍鼻息,發現氣息尚存。忙扶起蕭龍,右掌運氣,“啪”正拍在蕭龍右肩上,過了片刻,蕭龍緩緩睜開眼,一見寒劍,問道:“大哥,我們都還活着?”
寒劍一點頭,扶起蕭龍。蕭龍活動了下手腳,也覺活動自如。二人爲此暗暗慶幸,卻不知現在身在何地。山洞內一片寂靜,只有山壁上一盞油燈發出微弱的昏光。山洞的頂上有一個圓圓的黑洞,黑不見頭,二人暗想,或許他們就是從此洞中掉落下來的。
但蕭龍忽然一拍寒劍,伸手向左方一指;寒劍跟着望了過去,眼中瞬時現出極大的驚詫。原來,左方有一個洞門,一人來高,但使二人發慌的是洞中的地上,有一道人影搖來擺去。
在這古怪的山洞中,四周闃然無聲,寒劍和蕭龍一時間也面面相覷,呆立原地,不知如何是好。過了片刻,寒劍一拉蕭龍,從左右兩邊,往山洞包抄過去。
眼看已接近洞口,洞中的地上的搖來擺去的人影驟然停住。兩人雖是藝高人膽大,也都
驚出一聲汗。難道被洞中的人發現了?
但二人的身影都在身後,走起路來又是悄然無聲,不該被發現啊。俄而,那人影又開始左右晃動起來。
寒劍和蕭龍互一點頭,同時一聲大喝,躍起入洞中。
躍入洞後,二人才鬆了一口氣;原來,前方地上斜臥着兩具屍體,而屍體後方桌上的一盞油燈正左右晃動,帶動屍體的影子在地上左擺右動。
寒劍一抹頭上的冷汗,正欲長吁一口氣。蕭龍在旁邊卻驚叫起來,雙眉緊蹙,怔怔的盯着前方的牆上。寒劍循目望去,頓時也瞪目結舌,彷彿被點穴般的難以動彈。前方的山壁上掛着一幅畫,而畫中是一位灰衣老者,手拄鐵柺,雙目微閉,臉色祥和,不正是掛在聚龍城統領府假山山洞中的那個蕭迪威的師父蕭三麼?
寒劍尚未回過神來,蕭龍卻一聲悲慟,向前兩步,猛地跪在兩具屍體旁,抓着屍體上面的衣服。
寒劍忙奔上前,見蕭龍怔怔地望着那衣服,雙淚直流。寒劍急問:“二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蕭龍茫然答道:“大哥,這是我母親的衣服啊!”
寒劍睜大了雙眼,這一驚非同小可。這地上的兩堆白骨,難道。。。
蕭龍繼續道:“我母親素來愛穿綵衣,我清楚的記得,可是。。。”
蕭龍又怔怔的望着衣服,寒劍望着兩具已經成爲白骨的屍首,一時百感交集,一個想法從他腦中不禁冒出。他不由開口道:“二弟,如果說上面斜臥的是你的母親,那躺在地上的莫不就是你的父親?”
蕭龍全身一顫,轉眼望着那筆直躺在地上的屍首,忽悲號一聲,“父親。”
臥在屍首上痛哭起來。
寒劍重重的吸了一口氣,站起身來,接二連三的意外,使他感到呼吸沉重;猛然間,他的眼睛落在了前面的石桌上,石桌正在畫像下,適才兩人都注意畫像,忽略了石桌,那桌前沿放着一臺硯,一支毛筆架在硯上,硯旁是一本青皮書。
而書的後面,立着一個石架,石架上,端端正正橫着一把長劍。此劍黑鞘黃柄,劍長五尺餘,劍還在鞘中,但寒劍已感覺到一股劍氣直壓心頭。
寒劍忙叫道:“二弟,快看。”
蕭龍眼帶淚痕,站起身來。此時,他的眼光也落在了長劍上,寒劍見他帶着複雜的心情說出三個字。
“天龍劍。”
這三個字,在寒劍的心裡卻像崩裂的山丘,思緒四涌,傳說中天龍星的佩劍,已失蹤二十餘年的天龍劍。此刻,竟然活靈活現的橫在面前,寒劍不由的呆住了。
蕭龍走上前,但他的眼光很快又轉到石桌上的那本青皮書上。一股下意識的力量使蕭龍翻開了青皮書,漸漸地,蕭龍直直地呆立原地,目不轉睛地盯着書。時而恍有所悟;時而驚疑惶恐;時而慷慨激昂;時而面露痛色;寒劍愣在一旁,他不明白這本書到底有什麼樣的魔力,能讓他這堅強的兄弟如此情難自禁。但是他不想去打擾蕭龍。
許久,蕭龍長長的一聲嘆息,放下書,人軟綿綿的跌倒在桌邊。
寒劍走上前,翻開書,慢慢地,他發現自己也被書中的內容緊緊拴住。因爲,幾十年來江湖上的許多奇聞隱密,在書中全部都昭然若揭,寒劍最心痛的是,蕭龍的生世也在書中寫的清清楚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