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蕭策臉上的表情也只是一閃而過,但薛靈兒已經敏銳的察覺到。步子一轉,薛靈兒猛然回頭,正對上身後那人一雙惡狠狠的眼睛。心裡猛然一跳,尚不曾細想,只覺得手臂上一緊,薛靈兒早已經被蕭策攬回了懷中。
“想不到何叔也在這裡。”蕭策頷首致意。
薛靈兒悄悄看了一眼面前這位何叔。穿着一身規矩板正的長袍,顯然做工是很精細的。他的身體因爲年歲大了,微微有些佝僂,但並不影響他走路的穩健。臉上自左到右橫着一條刀疤,眼睛在看人的時候總是半眯着,讓人摸不清那眼神之中所蘊含的情緒。只覺得冷風嗖嗖,被那目光看得脊背發涼。
何叔也打量了一下蕭策身邊的薛靈兒,而後冷笑了一聲,只當做沒有看見蕭策的致意,轉身徑自走了。
“好大的派頭。”薛靈兒嘟囔了一句,揚頭問:“這位何叔是什麼來歷?”
“江南名劍閣的管家。”
“名劍閣?可是那個武林盟主出身之地?”薛靈兒有些驚訝。現在的武林盟主本是名劍閣閣主,因德高望重而被推舉爲武林盟主。說起這名劍閣,可是正經八百的武林世家。家學淵源之下,武林盟主的劍法也是出神入化。
“正是。”蕭策點頭。心裡算了一算,嘆了口氣。這一夜豈止不太平這麼簡單,何叔出現在這裡也就意味着那位難纏的世家大小姐也在附近。好不容易擺脫了她糾纏,若再碰上那就只能說冤家路窄了。
薛靈兒也不去管蕭策在琢磨什麼,自顧自的走進客棧中,直到櫃檯前面。
“老闆,要兩間房。”
“哎呦姑娘,真不好意思,您看這麼多人,小店已經滿了。”老闆從櫃檯後面冒出頭來,滿臉的堆着笑意。這來往的人都是闖蕩江湖,刀尖上走生活的人,一個弄不好那就是刀架在脖子上的後果,誰都惹不起啊。
滿了?薛靈兒有些失望的環視了一下屋子裡熙熙攘攘的人羣,長嘆一口氣,掉過頭對掌櫃的道:“你們家客棧可真是生意興隆啊。”
“嘿嘿,嘿嘿,各位客官給面子,嘿嘿,給面子。”老闆一時不知所措的看着薛靈兒。
蕭策自薛靈兒身後伸出手來,將一塊玉佩遞在老闆的面前。那玉佩通體墨黑,似乎將子夜的所有黑暗都封印在其中一般。上面並沒有刻着什麼字樣,長圓形的玉佩只有上面鑽了一個小孔,用金色的線編成絲絛栓在上面。
老闆一見這玉佩,笑得臉都要開花了一樣,笑出的皺紋深刻得像是刻在臉上一樣。
“原來是公子您啊。”
“難得老闆還記得。”蕭策溫和一笑回禮。“既然已經沒了房間,我們也不難爲老闆,上次那個柴房就好。”
“哎喲,哪能讓您住柴房啊。”老闆連忙擺手,一疊聲的讓蕭策稍微等一下。然後一溜煙跑到後面的廚房裡,不一會兒又一溜煙的跑回來。
“公子您要是不嫌棄,就住我們正房吧。我和我老婆搬出來。”
“這怎麼好意思。老闆還是收拾一間柴房給我和這位姑娘就行。不然,我心裡也過意不去。”蕭策執意不肯,老闆也不好再繼續堅持,連忙吩咐夥計去收拾一間柴房出來。
“你幹嘛不讓老闆
準備兩間?”薛靈兒白了蕭策一眼。
蕭策無辜的笑道:“因爲這客棧就只有一間柴房啊。”
薛靈兒總不能非得要求老闆再造出來一間柴房,況且現在有地方住都是託了蕭策的福,再多要求豈不是不識擡舉?不過,話有說回來,這老闆和蕭策是什麼關係?怎麼一看見那塊玉佩,就立刻笑開了花,而且寧可把自己住的地方讓出來也要招待好蕭策?
“莫問。天機不可說。”蕭策搖了搖手,溫和的衝着薛靈兒笑着。
“每次你不打算說就拿天機來當藉口,當心連老天都會不樂意。”薛靈兒皺了皺鼻子哼道。
雖說是住柴房,但是一走進去,薛靈兒就已經在門口驚呆住了。老闆從正房搬過來的新牀,連上面的幔帳都是新的,被褥整齊的疊放在牀上,看樣子也是新換上的。屋子裡雖然破舊了些,但已經被細心的打掃乾淨。中間擺着一個小桌子,桌子上有一些點心。
看桌子就知道,老闆是晉地的人,那桌子的高度只適合跪坐在旁邊。
“老闆,你們家的柴房好整潔啊。”薛靈兒不由得掉過頭來讚歎的對老闆道。
“嘿嘿,不滿姑娘說,這蕭公子是我們一家的救命恩人,要是連這點知恩圖報都做不到,那就不配叫做人了,你說是吧,姑娘?”老闆仍舊堆着一臉的笑意,薛靈兒看得出,老闆說這話的時候是真誠的。
“原來他是你的救命恩人啊。”薛靈兒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難怪能在老闆你這兒享受到這等待遇。”
“哎呀,要說起這蕭公子可真是天底下第一大好人呢。姑娘與蕭公子同行,想必是他夫人了?姑娘你可真是好福氣啊,蕭公子可真是配得上姑娘你呢。”
薛靈兒被他說得臉上一紅,心裡笑了起來。這老闆的口氣分明就是想說她配不上蕭策吧?
蕭策只在一旁安靜的聽着,嘴角的笑意始終沒有淡下去。他很享受別人如此稱呼薛靈兒,他的夫人,亦或者日後他的正妃。
老闆終於識相的退了出去,薛靈兒也跟着鬆了口氣,走到桌子邊,雙手斂好裙裾,雙膝一曲跪坐在桌子旁。
她做的自然,蕭策也走了過去,右腳向後半步同時左腿膝蓋彎下,右膝單腿跪下之後才曲了左腿跪坐。
“你在家曾經學過晉地禮儀?”蕭策伸手倒了一杯茶放在薛靈兒面前。
薛靈兒點頭:“我母親的家鄉在晉地,有樣學樣。”
蕭策聞言,點頭一笑。看來月晴梅是晉地世家出身,連跪坐的方法都是按照文人的習慣做的。完全不似他這般武人跪坐的姿態。
“對了,蕭策,你爲什麼會對這家客棧的老闆有恩啊?而且還是一家子。”薛靈兒脊背挺直,整個重心都落在腳後跟上,雙手交疊放在身前,目光炯炯的看着蕭策。
“一年之前我曾經在這裡救過一個人,至於老闆這一家是順手而已。我倒是沒有想到,他還會記得。”
“你這個人本來就很難讓人忘記。”門外一個女子接着說道。
薛靈兒順着聲音偏頭看去,門已經被打開,陽光順着門灑進來,勾勒出一個女子的倩影。她穿着一襲月白色衣衫,水袖疊在手腕上,長髮在腦後綰成髮髻,步搖微
微晃動着,披散下的頭髮留在身前一縷。她的面容很精緻,典型的江南美人,皮膚白皙光潔,柳眉彎彎,一雙大眼睛如清泉一般,鼻子小巧可人,櫻桃小口點着胭脂,豔豔欲滴。
好美的女子!饒是薛靈兒是個女子,也不由得要在心裡對她讚歎一番。
薛靈兒愣住,這邊蕭策已經左腳先動,迅速站起身來。
“沐姑娘,好久不見。”蕭策淡淡頷首道。
“的確很久不見了。”她雙手扶在腰間,對着蕭策屈膝一禮。轉了眼眸,目光落在薛靈兒身上。
薛靈兒在感嘆完這個女子的美貌之後便自顧自的喝茶,反正這位美人也不是來找她的,她可懶得管那麼多。
沐如雪的目光毫不遮掩她的不屑。她的優雅與薛靈兒的懶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她很清楚自己的優勢,就算當年蕭策已經拒絕,但沐如雪相信,放眼天下能配得上蕭策的也只有她武林第一美女。
“沐姑娘有事?”
沐如雪輕輕點頭。
蕭策一笑,轉步走到薛靈兒身邊,俯下身敲了薛靈兒的額頭一下。
“哎喲。”薛靈兒不滿的瞪了蕭策一眼。
“來客人了。”蕭策寵愛的笑了一聲,順手將薛靈兒撈了起來,安放在自己的臂彎之中。
沐如雪的眼神陰沉了一下,但表面並沒有露出明顯的不快來。
薛靈兒無法,只得走到沐如雪面前,福了一福道:“沐姑娘請。”
她的禮節竟是主人迎接客人的?沐如雪冷聲哼了一下。就憑眼前這個小丫頭也想做蕭策身邊的女主人?
“不知道這位姑娘是蕭公子什麼人?這樣的禮節也是姑娘能盡的嗎?”沐如雪的聲音清冷,聽得薛靈兒很不舒服。
薛靈兒直起身子,輕笑道:“我是蕭策什麼人暫且不論,此時我在屋中,姑娘在門口,自然我是這屋中的主人,以主人之禮請姑娘進來自然也可以憑主人身份請姑娘出去。”
“你!”沐如雪的眼睛裡幾乎要冒出怒火來。然而憑藉着多年的優雅習慣生生壓了回去。
蕭策在一旁強將笑意忍了回去。他本打算若沐如雪對薛靈兒出言不敬在背後給薛靈兒撐腰呢,現在看起來,他可以在一旁清閒着看好戲了。
薛靈兒掉過頭狠狠瞪了蕭策一眼,又對沐如雪道:“既然姑娘特意來找蕭策,想必是有要事。”
“此事事關重大,所以絕對不能讓第三個人聽見。”沐如雪脊背繃直,下巴也微微上揚,居高臨下的看着薛靈兒。
薛靈兒居然還認真的思索了一會兒,終於好像明白了沐如雪的意思。
“蕭策,你看呢?”薛靈兒其實也不想知道她找蕭策到底做什麼,只是看着她優雅傲氣的樣子,就忍不住想要將她氣的七竅生煙。也不知蕭策舍不捨得配合她一下呢?
蕭策負了手走過去,笑道:“你想如何?”
“這還不簡單。既然這位沐姑娘都說了不想讓第三個人聽見,那你先出去逛逛吧,順便看看晚飯我們吃什麼。”
“你!”沐如雪狠狠的瞪着薛靈兒,展開手水袖垂在地面。不待薛靈兒轉過頭來,水袖已經徑自奔着薛靈兒的脖子纏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