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簪子,可有什麼說法?”弄雪院中,夜色瀰漫。這麼晚了,樂辰依舊未來。七景有些心浮氣躁,便叫了人過來,陪着她說話。
“回縣主,這簪子,是先皇賜下的。”馬嬤嬤今天是跟着進去的,七景一問,立刻侃侃而談:“要說,先皇當年賜下去的東西,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可這根簪子,意義卻有些不同。”
七景歪在榻上:“哦,哪裡不同?”
“據說……”馬嬤嬤刻意將聲音壓低:“據說,當年先皇未登基前,曾有一心儀之人。一心想要娶過門,還親自設計了這簪子,準備送給人家姑娘……結果,簪子得了,那位姑娘卻病故,沒了……後來,這事兒也就不了了之了。只到徐太妃進宮之後,不知怎的,竟把這簪子賞給了徐太妃。”
七景無語了一下:“所以,徐太妃將這簪子給我,有什麼特殊意義麼?”她思來想去,除了拉仇恨,膈應人外,毫無意義。
憑着一根簪子,就能決定下一任帝王嗎?就像二皇子妃的那根鳳簪?開什麼玩笑,現在那簪子不定沉在哪個河底裡。
“若說特殊意義,也確實沒有。只是,這簪子還有一名,爲:鍾情。您瞧着這簪子,橫過看,可是一座鐘的模樣?”
齊嬤嬤突然插口道:“縣主,這簪子可要好好收着。先皇御賜之物,本就該好好供着。何況,這簪子還經了徐太妃的手。當年徐太妃得了,可是一日也不敢戴。畢竟,帝王所鍾,這天下,哪個女子能有這樣大的福氣?”
七景心中一動,已然明白。
所以說,徐太妃拿這簪子出來,就是膈應人,順便拉拉仇恨。
不但太后的仇恨拉住了,若是今天皇帝的心思得逞了,看到這簪子,只怕也是要仇恨一把的。不管是皇帝,還是普通人。自己的生父,鍾情另一個女人,都不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情。
尤其聽說,當年太上皇可因爲寵愛某個妃子,對於今上,很是不喜。今上當上皇位之前,可是受了不少的罪。
皇帝又是九五之尊,可能委屈自己麼?哪怕是一點不痛快,一絲的不開心,造成的後果,都是不可估量的。
“徐太妃,爲什麼要送我這個?”
“老奴不知。”齊嬤嬤又退了下去,馬嬤嬤眼珠子轉得挺溜,此時卻也說不出個什麼來。
七景把她們打發了,又問離:“給我講講這徐太妃。”
“是,主子。”離雖然知無不言,但對於徐太妃,她所知確實比較少。她在樂辰身邊,只是一個頗擅情報的人。可等級較低,所知道的並不太多。
“徐太妃曾是先皇治下,太傅的孫女。入宮後,很得先皇寵愛。但沒過多久,太傅逝世,家裡又只有一些不太出色的叔伯兄弟。徐家就此沒落,徐太妃當時又捲進了一場事故,後來就失了先皇的寵愛。從此在宮中沉寂下來……只留下一個女兒,被皇上嫁去了西夷,再不曾回來過……”
“所以,你覺得,她爲什麼要給這簪子給我?是要告訴我,帝王之家的寵愛,都是不可靠的麼?”
離不敢接這話,只是小心道:“也許,只是爲了氣一氣太后。當年徐家沒落之後,徐太妃在宮裡着實難過了一段時間。還是依附於太后,才得以保存了唯一的女兒……但在皇上登基之後,立刻就將她的女兒嫁去西夷,且一生無孕。雖是公主,卻在異國他鄉,只怕過得並不好……徐太妃,許是心中有怨。”
還是覺得古怪,畢竟,皇帝這麼多的兒媳婦,憑什麼非要趕着她這一遭?她還小呢,還沒真嫁進他們皇家呢!
說不通。
想不通便放棄,經過末世歷煉的她,邏輯思維跟正常人本就不同,這些古人更是彎彎繞繞不知多少,她根本跟不上節奏。嘆氣,人心果然是最難懂的東西。
…………
以要修煉爲理由,讓人全都離得遠遠。夜越發的深沉。
已到了三更天,樂辰依舊未來。
七景心中擔心,卻無從念起。她到這裡,雖不是糊塗度日,可接觸的世界,也不算寬敞。尤其是樂辰的事情,她願意幫他,他卻不願讓她太累。
他的事,他願意說給她聽。但每天會做什麼,去哪裡,卻並不會告訴她。
就像此時,她擔心了,卻不知道該去哪裡,才能找到他。
習慣一旦養成,突然斷掉,總是不自在的。
她習慣了有人擁着入睡,習慣了冬夜裡,身邊一個恆溫人形暖爐。此時沒有,輾轉反側,竟是無法入睡。
想了想,乾脆起身。換了一襲黑衣,避開旁人,去了隔壁的千幼院。
千幼院是蘇佑良特別另闢出來,收養孤兒的地方。
七景之前提起這事,雖覺奇怪,卻也沒甚放心上。離查出來的東西,也沒什麼特別的。
據說,蘇佑良是因爲自己一直沒兒子。所以,想收養些孤兒。一來積福;二來也可趁機,培養一些人手。
所知的就是,目前爲止,蘇家收養了三十六個孩童。
七景本來雖然也覺得,那個院子有些古怪,卻也沒太在意。
一是對蘇家的東西沒興趣,二是,她也不想盯着這些事情。人家收養就收養,給這些孩子一個機會,這是好事不是?
人類已經如此艱難了,她要是去折騰,真折騰散了,這些孩子,要如何安頓?
可今晚,她實在鬱悶到了極點。左找右找,那些做慣的事情,她不樂意做。修煉也靜不下心來,正好想到那天的事情,就鑽了過來。
這個院子不大,因爲只是救濟之處,所以,並不精美,更重的是實用。
空間的利用率很高,房子連房子,空出來的地方,就是一塊空地。踩的十分嚴實……想來,應該是那些孩子們的活動場。
七景的精神力將那房子裡的情形掃了一圈,整個人就飛掠躍入院裡,停在一間房門外面。
剛落下,便聽到一個粗嘎的聲音,惡聲惡氣的吼着:“該死的小雜碎,居然敢跟老爺告狀,看老子回頭不把送進宮裡去,讓他一輩子當太監。”
另一個聲音安撫道:“好了,跟那些孩子計較什麼。都是可憐的……”
“他們可憐,老子難道不可憐嗎?這幫雜碎……”
“行了,快睡吧。明天還要早起,送他們進山。還不知道,能回來幾人呢!”
“哼!怕什麼,有少的,總能補上。這年頭,賣兒賣女的多的事,二兩銀子,能領一串回來……”
精神力下,屋裡的情形,七景看得清清楚楚。
兩個人,應該是照顧這些孩子裡的人。
一個看起來凶神惡煞,就是那個說話惡聲惡氣的人。另一個看着卻是個書生,慢聲慢氣。但很明顯,兩人都不是什麼好人。哪怕那書生說着可憐,可眼裡卻沒有一點憐憫。
突的,七景的精神力一動,身隨意動,瞬眼間,人已到了屋頂,靜靜的看着院子裡的一扇窗望。
只見幾個孩子,一人拎着一個包裹,從窗戶裡爬了出來。
七景挑眉,看來,這些孩子在這裡過的可實在不怎麼樣,已經差到要逃跑了。
不過,那兩人身上都有功夫,這周圍還藏着兩個侍衛呢。他們想逃跑,難度很大啊!
七景望天,終於還是決定,幫他們一把。
算不上是善心大發。只是,現階段來說,能讓蘇佑良不痛快些,她總是高興的。
神出鬼沒的來到侍衛身邊,輕輕一敲,把人弄昏。屋裡的那兩個,也比照辦理。
那幾個孩子,此時已全都翻了出來。他們躲在角落裡,縮着身形,小心的觀察着四周。像是躲在洞裡,正準備出來覓食的小老鼠。
七景數了一下,竟有九個之多。
她不由暗暗替他們發愁,這九個,大的十幾歲,小的才幾歲。連路都走不齊整,這樣的他們,想要逃跑……成功率太低太低。
且不說,他們能跑多遠。他們的目標太大,而且,這麼一會兒,就出了很多紕漏。腳步聲、喘息聲太大。甚至於,其中一個身上不知帶了什麼,一走動起來,還發出脆脆的響聲。
“在幹什麼?”突兀的聲音,嚇得七景冒出一身的汗。恨恨的轉身,瞪着已經將她抱起來的人:“嚇到我了。”
結果人家比她更委屈:“你太專心了,都沒發現我來。我在這裡站了好一會兒了。”越說越委屈:“而且,我這麼晚不回來,你都不擔心我,還出來找樂子。我回來都沒找到你。”
七景雙腳離地,摟着他的脖子,在他額上親了下,以示安撫。然後就指着院子裡的小孩道:“這些是蘇家收養的孩子,但是,現在這些孩子想要逃跑。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總覺得……很不對啊!”
樂辰卻是清楚的很,聲音也有些發沉:“人獵。”
“什麼?”七景根本沒聽過這個詞。
“打獵,知道麼?”
這個自然知道。
“可是,有些人認爲,只是打野生的獵物,不夠痛快刺激。所以就有人想出了,弄一些人,做爲獵物。開始的時候,是一些家奴,也不會死人。最多就是受傷……可後來,他們又覺得不過癮,便弄了死刑犯過來。生死不論……而到了現在,各種各樣的都有。”
“所以,從一開始的所謂收養,就只是爲了讓他們去送死?”
“按理說,蘇佑良是文臣,本身對於這樣的活動參加的少,又好鈷名釣譽。根本用不上……可他既然做了,那必然是--有人指使他這麼做。”
七景眼睛一亮:“也就是說,如果從這裡查,就可以查到他背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