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章 大長公主
紅鶯不明白,爲什麼小姐回府之後,時不時的看看楚公子,然後就是一陣笑?楚公子臉上長了花?
俏丫環被郡主姐姐搞得莫名其妙,忍不住睜大了彎彎的眼睛,仔細看看楚公子,嗯,一個鼻子兩隻眼,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嘛。小姐笑的什麼呢?
瞧着紅鶯莫名其妙的樣子,趙筠和楚風對視之下,同時微笑起來。剛纔在茶樓,聽了那段《張樞密海上點兵,楚總督泉州破城》,趙筠就總忍不住朝楚風臉上瞅,瞅一次,笑一回,無他,“丹鳳眼、臥蠶眉,須賽鋼針”與楚風本人相差太大,太有喜劇效果了。
正說笑間,馮奶公驚驚慌慌的走到二門下,朝上報道:“娘娘不好了,陸大人帶人圍了王府。”
紅鶯撅着嘴,一跺腳:“哼,王爺走了,這阿貓阿狗的都欺負到咱們秀王府頭上了!”
“開中門,擺駕銀安殿。”趙筠冷着臉吩咐一聲,馮奶公出去招呼家奴們,開了王府中門,又去銀安殿上侍候。
趙筠不去迎接,只在銀安殿上相候,被家僕迎進王府的陸秀夫,憋了一肚子火卻發作不得。玉清郡主在居喪期間,又是孤女,就算讓他吃個閉門羹,按禮制也無話可說。
銀安殿金碧輝煌,面闊7間,漢白玉前墀環以石欄,臺基高七尺二寸,歇山頂、綠琉璃瓦一派貴氣,屏風上團團描金五爪雲龍,顯示着王府的威嚴。
陸秀夫冷笑一聲,他知道郡主在銀安殿上相見的意思:要以王府之尊壓我麼?你違法在先,我有國法在手,今日偏要做個強項令!
就在陸秀夫走進秀王府大門的時候。楚風也在勸趙筠:“陸大人好歹是一府之主,筠妹妹是不是太過分了點?”
“什麼一府之主,不過是個倖進的小人!”趙筠頗不以爲然,兩年前陸秀夫還在李庭芝幕中做幕賓,身上沒有一官半職。兩年升到直學士院、知泉州府,不是倖進是什麼?再者,父王之死,朝中袞袞諸公,一個都脫不了干係!
楚風只好閉上嘴不說話了,自己總不能把歷史上陸秀夫會在崖山海戰失利後,抱着小皇帝跳海的事情說出來吧?只怕不被治個大不敬地罪名,也要當成失心瘋灌上一嘴糞尿。=
陸秀夫進殿,行禮坐下。卻見玉清郡主端坐在大典正中高臺王座下面,居高臨下的俯視自己,方纔行禮,她大剌剌的坐着,連個福也不曾道,真是藐視本官到了極點!待要開口說正事,就見琉球楚風坐在對面,笑盈盈的看着自己,對着抱拳施禮哩。
陸秀夫還禮。心中就打了個突:這楚某結交皇族,意欲何爲?
玉階上,趙筠輕啓朱脣:“陸大人來見本郡主,有何指教?”
陸秀夫正言厲色的說:“孫孝祖大逆不道,當夷三族,家奴充軍、婢女爲官妓,故而下官令人去孫家提了花名冊。其後點名,卻少了一大半,敢問孫孝祖地家奴。可是郡主藏在王府?”
“不錯,人是本郡主帶走的,此刻便在王府中充執事。”
“賊奴充軍,乃是國家法度,雖然江山殘破。法度不可廢也。便以郡主之尊。豈能干涉下官判案?下官斗膽,請郡主行個方便。放出這些家奴,按律懲治。”
趙筠一下子火了。她從前就敢換了男裝在外面走動,在女子中,本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前些天被蒲壽庚降元,沒奈何受了半年的委屈,這會子大宋光復泉州,還有人來找麻煩,豈不是兩邊受氣?當真大宋朝的親王郡主不值錢了麼?於是冷冷的說:“幾個家奴,又不是謀逆正犯,本郡主就是向朝廷要人,料想也不會不給的。陸大人爲此小事大動干戈,是欺負我父王不在了麼?”
陸秀夫一時語塞,當日國舅楊亮節和秀王趙與言語爭執,激王爺出鎮處州,張世傑又不願發兵馬相助,害秀王殉國歸天,這件事說來行朝中人人有愧,自己當然也不能敷衍塞責。略想了想,又道:“王爺殉國,下官好生欽佩,常以王爺的忠義自勉,設若有山窮水盡的一天,下官定學王爺地作爲,絕不苟且偷生。只今日事關國家法度,不可以情廢法,故請郡主三思。”
“哼哼,誰是留夢炎,誰是李庭芝,到了生死關頭才能分明。”趙筠語帶譏誚,平日慷慨激昂,臨難苟且偷生的鼠輩實在太多,這會兒說什麼都是一張嘴,當不得真。
陸秀夫苦笑:“若是本朝中興,下官自然壽終正寢;萬一神州陸沉,下官一死而已。\\\\\\”頓了頓,又道:“今日這幾個家奴,下官是定要帶走的,還望郡主娘娘不要輕慢國家法度。”
趙筠怒道:“本郡主就是賊囚的窩主,要抓,你把我抓了去治罪!”
陸秀夫站起來行個禮,面上如罩寒霜:“郡主無罪,我只抓逆黨家奴。”
眼看兩人越說越僵,楚風趕緊打圓場:“陸大人,這些孫府下人,孫孝祖謀逆,難道還會和丫環奴才商量不成?不過是攀扯牽連,何必窮究不捨?再者,論罪是充軍奴、充官妓,到郡主府上效力,一樣是爲奴爲婢嘛。”
陸秀夫冷冷的看看楚風,“楚先生琉球藩國,難怪不知我大宋法度。”說罷就吩咐從人到外邊叫親兵入府抓人。
一邊是人情,一邊是法度,一邊是美女小郡主,一邊是宋亡大忠臣,當此節,楚風左右爲難。
趙筠氣得小臉煞白,身子瑟瑟發抖。
“聖旨到,玉清郡主趙筠接旨”門外一疊聲的喊,陸秀夫一驚,止住從人。
府中排下香案,一個面皮焦黃的老太監上殿宣旨:秀王以身殉國,垂拱千秋,單諡一個“忠”字;玉清郡主趙筠,節孝兩全,堪爲皇族表率,晉位爲福國大長公主。
打發走傳旨的老太監,趙筠揉揉眼睛,幾乎有點不敢相信手上的詔書,然而聖旨上玉璽印文鮮紅,自然不是假地。
除了皇帝本人,單諡爲諡法中最美,終宋一朝,就王安石王荊公單諡爲“文”,皇族親王單諡一個“忠”字,已是最高等級的美諡。自己身爲皇姑,只要晉封公主就鐵定是“大長公主”。理宗朝只有個漢國公主,英年早逝,度宗朝也只有個晉國公主,年方五歲,正在行朝中,趙筠這一晉封,就成了皇族中最尊貴的大長公主了。
大宋祖制,郡主、郡王犯法,一郡守臣可以管轄,只處置本人須經宗正司;若是公主、親王犯法,則地方官只能報宗正司處置。陸秀夫只得拱拱手告辭,黑着臉走了出去。
趙筠也不送他,自顧着拿着聖旨琢磨,差不多猜到怎麼回事了。
行朝號令軍民,靠的不是武力、金錢,而是大宋朝三百餘年深恩厚澤,靠的民心所向,於“正朔”這兩個字,就看得份外的重。
臨安全太后、恭皇帝降元,元朝發佈詔書:江南既平,宋宜曰亡宋,行在宜曰杭州。如此一來,行朝豈不成了海上流寇?要定下大宋正朔的名分,除了番邦朝覲,趙氏皇室宗族的擁戴,也是非常重要的。
若是泉州還有三千宗室,也輪不到趙筠來出風頭。但他們被殺了個一乾二淨,趙筠身爲皇姑,又是殉國秀王地親女,地位就一下子變得重要起來,正逢她上了賀表,這半年她不知道行朝中事,表文上說的是“楊太后”,這一下子不得了,楊太妃因爲沒有正式冊封,兒子稱了皇帝,自己還是個不倫不類的“太妃”,正覺得名不正言不順呢,偏偏表文就來了。
陳宜中頗會察言觀色,就勢說克復泉州爲中興之始,太后須名正言順,方能定明正朔。楊太后高興之下,假意推脫了幾番,就讓人準備皇太后的金冊玉寶了。吃水不忘挖井人,全福建夠份量的近枝宗室就剩下玉清君主一個人,花花轎子人人擡,便捉着兒子地小手,下了冊封福國大長公主地聖旨。
行朝倉促之間,還來不及辦冊封典禮,公主的金冊玉寶也沒做好,就這麼一份聖旨,趙筠自己倒沒什麼歡喜地,只爲父王得了美諡,還是十分欣慰。
待傳旨太監走後,楚風假模假樣的躬躬身子:“微臣祝大長公主殿下萬福金安!”
趙筠拿裝聖旨地軸子在他頭上一拍:“呔,大膽小賊,敢對本郡主、哦不、本宮無禮,來人吶,拖出去砍了這顆刺蝟頭!”
紅鶯在旁邊,雙手抱拳裝作殿前武士,粗聲粗氣的喊道:“遵殿下鈞旨!”
楚風摸摸自己短髮,呃成刺蝟頭了!不過這泉州、臺灣都是溼熱氣候,要留宋人的長髮,實在不習慣吶!
趙筠和紅鶯兩姐妹,看着楚公子的鬱悶樣兒,又一次忍不住捧着肚子笑開了。
一時間,銀安殿上十二分的旖旎,看着花枝亂顫的兩女,楚風也來了興致,學着那日在望海樓聽的小曲唱道:“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鴛帳,怎捨得叫你疊被鋪牀。”
兩女臉上緋紅,紅鶯捂着臉跑入了後堂;“哼”,趙筠橫了他一眼,也追着進去了。
楚風嘿嘿一笑,只覺得軍旅間歇,沒事調戲調戲公主,這日子也算過得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