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宮中宮外

“林朝?”

王生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林朝怎麼來了?”

“他說他還帶了個東西。”

帶了個東西回來?

王生微微的愣了一下。

“帶了什麼東西回來?”

“一個盒子。”

“盒子?”

劉勇重重的點了點頭。

“就是盒子,不過那種木盒子,滴着血。”

滴着血?

哦~

王生長長的呼了一口氣,聽到了那個盒子還在流着血,王生馬上便知道這個林朝爲什麼要來見他了。

前幾日,王生可是給了林朝一個殺楊洪的任務,如今這林朝帶着滴着血的木盒子進來了,那這事情就是顯而易見了。

林朝將楊洪殺了。

王生眼神閃爍。

楊洪對於王生來說,便是心腹大患,他對王生,可是恨之入骨,甚至都打殺了王生幾次,若不是王生命大,他恐怕是很難活下來的。

如今這個心腹大患除去了,王生心中的一塊石頭自然是落下去了。

當然...

此時,還遠不到王生放鬆警惕的時候。

楊洪對於王生來說,只是小險而已,他也只能通過一些下作的手段來對付王生。

而一旦王生踏上仕途,要殺這樣的人,其實很簡單。

一句話而已。

與捏死一隻螞蟻,其實沒有多大的區別。

對於現在的王生來說,郭彰纔是心腹大患。

呼~

暫時將這些煩亂的思緒壓下去,王生看着跪坐在身前的紅袖張氏囡囡三人,說道:“你們先下去罷,晚上我們一家人吃一頓飯,這件事便過去了。”

此次的皇宮之行雖然危險,但也只是危險而已。

王生並不是溫室裡面的花朵,在這個世界上,這樣的危險是免不了的。

再者說,若是王生有超人之志,便需要承擔超人的風險。

這兩者是分割不開的。

“既然是主君有正事要做,那奴婢告退了。”

張氏點了點頭,她也開始說話了。

“大郎,那二孃也先帶囡囡去院子裡玩耍了。”

王生輕輕點頭。

紅袖款款退下,囡囡則是頗爲不情願的被張氏拉下去。

讓青葉備了兩份酒水,王生揮了揮手,對着劉勇說道:“讓林朝進來罷。”

劉勇出去沒多久,王生便聽到一陣爽朗的笑聲了。

林朝的聲音富有磁性,很有辨識度。

笑聲傳來沒多久,在主堂外,王生便也見到林朝的身影了。

因爲手上拿着一個棕黃色的木盒,林朝的手輕輕的放下去,另外一隻手卻是下意識的撫着劍的。

“這是楊洪的人頭。”

哐啷一聲,林朝將手上的木盒放在桌塌上,之後跪坐了下去,毫不客氣的將眼前的一碗酒喝了下去。

這林朝,也不怕我在酒裡下毒。

要知道,這楊洪的人頭,可值個三百金啊!

一杯毒酒可沒有三百金這般值錢。

當然,王生也只是吐槽兩聲罷了。

“伯父好身手。”

這木盒放在桌塌上,離王生近了,王生自然也能聞到那濃重的血腥味,以及慢慢溢出來的鮮血。

還有在木盒上依稀可以看到的髮絲。

這人頭,看起來還是挺‘新鮮’的啊!

“打開看看。”

將酒樽放下,林朝對着王生比了一個請的手勢。

開箱驗人,這也算是走程序了。

王生也並非是沒見過死人,開箱的時候手也很穩。

不過...

當王生看到這楊洪的胖臉之後,王生也確定了楊洪的身份了。

王生確實沒見過楊洪,不過,楊洪的特徵實在好辨認,這胖乎乎的臉,在這個時代,能長成這樣的,哪一個不是非富即貴?

不過這傢伙...

死了也不閉眼,這樣直勾勾的盯着你,看起來也是挺滲人的。

王生輕輕搖頭,順帶將這木盒子蓋上去了。

“可是楊洪?”

王生點頭道:“確實是楊洪,不想伯父如此快便取了他的項上人頭。”

啪啪啪!

王生拍了拍手,當即有兩個莊衛扛着一個小箱子走過來了。

這小箱子說大不大,但說小,也是絕對不小的。

箱子放在王生腳邊,那兩個莊衛也退下了。

“三百金,伯父可要清點一二?”

王生將箱子打開,裡面居然全是馬蹄金。

這批錢,也是王戎給王生的。

不然的話,王生可是沒有足夠的現錢支付林朝的酬勞。

“很好。”

林朝也是做過生意的人,看着箱子的大小,深淺,也知道這一箱子,定然是有三百金的份量的。

林朝起身,彎腰將身下的箱子抱了起來。

“既然錢貨兩清,那我也告辭了。”

殺楊洪,對林朝來說,除了要賺這三百金外,更多是的,是因爲林朝本身就看不爽楊洪。

當然...

這只是最粗淺的原因。

真實的原因便是...

殺楊洪,林朝賺的王生的錢不止王生這一單。

他接了兩單生意。

另一單,是宮裡的。

雖然林朝不知道宮裡的人爲什麼要殺這個混混楊洪,但是...

既然宮裡的人要這般做,那他林朝自然就做了。

否則。

僅僅因爲王生的僱傭,林朝可不會去殺楊洪的。

殺楊洪對林朝來說,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但是殺楊洪之後,便是得罪了李陽,這可不是小事了。

即便他有山都縣公保護,也是如此。

不過...

現在有宮中的人背鍋,這件事,自然與他林朝沒有半點關係了。

“伯父且慢。”

王生對着林朝揮了揮手。

“小郎君還有話要問?”

“話倒是沒有多少。”

王生深深的看了林朝一眼。

“只有幾個問題而已。”

“咳咳。”

“小郎君問罷。”

說實在的,王生的這三百金,是他順帶拿的,所謂拿人手短,吃人嘴軟,這兩樣,林朝都佔盡了,對於王生的幾個問題,他自然是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了。

三百金幾個問題.....

林朝覺得很值!

“楊洪死了,那倚靠楊洪的那些混混呢?”

“跑了。”

“跑了?”

王生再問道:“怎麼跑了?”

“那些敢對我出手的,一個個挑斷手筋,那些沒對我出手的,自然就跑了。”

敢對林朝這般兇人出手的,恐怕都是楊洪的親信。

楊洪原本在洛陽就得罪了不少人,這些他的手底下的人自然也是如此。

那些被林朝挑斷手筋的人,估計面對他們的,也只有死了。

“可還有問題?”

“暫時沒有。”

王生搖了搖頭。

不過在後面又加了一句。

“若是日後還需要伯父,還希望伯父不要推辭。”

“自然。”

白收了王生這麼多好處,林朝對於王生的這個要求自然是不會拒絕的。

“只要不會招惹什麼人,力所能及,都行。”

王生點了點頭,然後對着林朝行了一禮。

“既然如此,那小子便恭送伯父了。”

“我一介遊俠兒,哪裡當得起這般大禮。”

林朝擺了擺手,頗有些瀟灑的離去了。

當然。

王生這番奉承,讓林朝如三伏天喝了一瓶冰可樂一般,可是舒爽極了。

“走咯!”

林朝的聲音漸漸消失在主堂之上,王生端起身前的酒碗,卻是輕輕的飲了一口酒。

而他的思緒,也飄忽起來了。

楊洪是李陽扶起來的洛陽地下王國的代理人,李陽是賈謐的人。

現在楊洪沒了,李陽必定要扶持新人。

或許...

他可以變出這個新人出來。

但是...

這個人選,誰比較合適?

.................

午時。

陽光明媚。

太子宮中。

太子跪坐在主位上,在他身下,太子宮的核心層,基本也就在甲觀之中了。

便是很少來太子宮,曾經做過太子中庶子的尚書檯左僕射裴頠,如今也是破例到太子宮來了。

像是張禕江統衛階,還有一干太子宮臣屬,自然也在此列了。

“殿下,如今,你得早做決斷了。”

早做決斷?

司馬遹眼神閃爍。

他並沒有覺得事情到了非拼個你死我活的時候。

“這個....”

“殿下。”

在甲觀之外,卻是走入一個披甲將軍。

“殿下,此事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了。”

這個披甲軍士不是別人,正是中護軍趙俊。

漢、三國、晉朝時期中護軍的職掌爲掌禁軍,總統諸將,並且主武官選舉。

可謂是一個要職。

最重要的一點,便是他掌握禁軍。

在宮城之中,便是誰的拳頭大誰的道理硬。

若是太子有中護軍趙俊的支持,只需要他說一句話,賈南風登時灰飛煙滅。

“哪有中護軍說得那般嚴重。”

趙俊張口,話還沒說出來,裴頠的話就先說出來了。

“權力爭鬥,沒有嚴重不嚴重一說,有的,只有生死存亡。”

裴頠是見過太多太多腥風血雨的。

而他之所以要保司馬遹...

道理很簡單。

保下太子,便是保住了天下。

西晉前期最大的政治問題是司馬炎的弟弟司馬攸,我們知道,司馬炎兄弟當年的爭儲鬥爭十分激烈。

而這個政治問題的鍋我們可以推給國之奸賊司馬師的早死和無嗣,司馬昭把司馬攸過繼給了司馬師並且很喜歡司馬攸,並多次打算立司馬攸爲嗣,這給了最後沒有當成嗣君的司馬攸巨大的政治遺產:

大量的政治資源、人望。

第二個鍋是司馬炎的現存最大的嫡子惠帝,是個智力發育低下的殘障人士。

在這個背景下,朝野的齊王黨們藉此要求齊王上位,而司馬炎有很多很多兒子,但爲了堵死弟弟能上位的藉口,選擇立惠帝爲太子。

因爲司馬炎自己是因爲長子制的合法性得立,惠帝亦如是。

爲了立惠帝司馬炎可謂費盡心機。

1,司馬攸是心腹賈充女婿,意圖外放賈充,賈充於是再嫁女於惠帝。

2,給惠帝的考試明顯是提供了作弊的機會,以此堵衆人之口自欺欺人。

3,立惠帝多年後惠帝有子,製造司馬遹聰慧過人可主社稷的輿論,藉以鞏固惠帝太子位。

4,最後關頭,逼司馬攸之國。

爲了解決司馬攸的這個問題,保證司馬炎自己的萬世一系,司馬炎不惜立一個智障爲君,換在太平盛世也恐有滅國之禍,何況西晉開國以來,便有大量的社會矛盾。

得益於司馬炎本人在位的三十年,繼承魏制的西晉是個皇權威勢極強的國家,並且高度集權。

而司馬炎爲了解決自己年少禪代的問題,開國時便大封宗室藉以壓制父輩舊臣元勳,到了扶持惠帝爲帝,司馬炎在臨死前更是做了諸多安排,傻子嘛。

1:近支宗王在各地方鎮

2:大楊後死後立其同族小楊後扶持楊氏外戚,使其支持外甥。

3:小楊後的爹是個庸才,宗室最老的司馬亮也是庸才,用此二人輔政,可以相互牽制,並只能仰賴皇帝。

4:精挑細選的賈后,有權數。一如大楊後配合司馬炎演的多場戲,當初賈衛兩女的考量,司馬炎嘴上說着衛女好,然而我們要記得老衛說過那句此座可惜。

5,可能是重要的一步,雖然他不知道年幼的司馬遹能不能成器,但他造其似司馬懿的勢並因其宗法上的優勢,小太子成了朝野文臣武將的衆望。

西晉因爲宗王在各地都督軍事,建立有嚴密的監控體制,本來都督既沒有地方的治民權(刺史)也沒有調兵權(涼州有事調兵還需向千里外洛陽彙報,否則會有人打小報告,可能是刺史,也可能是都督的參軍們),更沒有自己僚屬的任免權。

中央任免的參軍肯定是有監督職責啦不用想了。

另一方面,我們從八王之亂早期政變中,無論是京城禁軍被利用,還是各地方鎮作亂入京奪權時候的情況可以看到,這都是要用矯詔和打着護衛皇權的旗號的。

證明司馬炎長期在位鞏固的皇權是極其有威勢的,我們也可以看見司馬炎在位的三十年間,各地的宗王方鎮非常安穩。

基於此,面對衆多強大的方鎮匹配一套嚴密監控的體制,需要依賴什麼爲核心來運轉呢?

一個精明強勢的君主。

二代目漢明帝魏明帝之類。

問題出現了:西晉的二代目是智障啊!

幫二代目掌握皇權的是誰呢,司馬炎安排了兩個庸才,來自宗室和外戚的代表人物,而皇權的本人皇帝還有個代表皇后。

再有,皇帝的繼承者:衆望所歸的太子。

這就有了這樣的局面,只要太子在,安穩長大,惠帝去找司馬炎報道,中央就能一如往常的利用宗王控制方鎮,繼而鞏固西晉政權的統治。

本來司馬炎時期方鎮也是這種積極的作用。

然而,假如太子死了呢?

太子死了。

那天下就打亂了,先帝的佈局,也徹底的失敗。

這樣的局面,絕對不是裴頠想要看到的。

是故裴頠以賈后不悅太子,抗表請增崇太子所生謝淑妃位號,仍啓增置後衛率吏,給三千兵,於是東宮宿衛萬人。

然後...

有這些兵,並不能杜絕危險的情況發生。

他還需要太子點頭。

因爲只有太子,纔是這太子宮的主人,纔是這東宮宿衛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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