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0 悄算計
本來今天應該回學校,臨時通知,必須白天返校,到校醫院查了體溫才能回寢室,所以原定的晚上回校取消了,宜修在家裡,決定奮發向上。
同阿嬌說過話之後,陳珏騎馬回到府中,坐在院子裡的石墩上,對着院中還掛着些枯葉的大樹[首發了一會兒呆。
芷晴才從內宅看過陳回來,隨手揮退侍女們,端了一盅熱湯悄悄走近,道:“想什麼這麼出神,先吃點東西怎麼樣?”
陳珏笑笑,挪了挪身體接過來,道:“那陣子害病,我一直沒挪出空當來,好不容易閒了些,我在想陛下和阿姐呢。”
芷晴聞言,也不嫌棄灰塵地坐到另一邊,笑着問道:“可是有什麼事情,讓你心有所感了嗎?”
“從魏其侯去世到現在,我心裡的感想可多了。”陳珏見一片黃葉落在芷晴身上,一邊隨手摘了去,一邊道:“灌夫得了現在這個結果,其實算是處置得重了,魏其侯親自上殿與田廷辯,還是沒能救下跟他那麼親近的灌夫,可見其境況境甚是不堪,經此一事,原先歸附着竇家的人算是完完全全地土崩瓦解了。”
芷晴“哦”了一聲,輕輕嘆了一口氣道:“我知道你一貫敬重魏其侯,但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事情。”
陳珏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見他神色無異,芷晴小心翼翼地道:“雖說魏其侯去得有些蹊蹺,但現在魏其侯贏盡死後殊榮,竇家那些人知道安分也能富貴下去,總比讓田遂了心願強多了。”
陳珏擡眼瞧了芷晴一眼,道:“你也覺得魏其侯的死不對勁?”頓了頓,陳珏又點了點頭,自語道:“這也難怪。換了哪個人,都會以爲天子在這裡面做了什麼手腳。況且若非這種境況,魏其侯也不必被逼到那種地步。”
聽聞竇嬰之死,陳珏第一個反應便是劉徹還是滅了這把良弓,但後來的種種事情,他已大致明白了竇嬰的心理狀態,累經劇變。竇嬰本來就壽數不長,賴活着,還不如一死。
除此之外。竇嬰性情重情重義,又不肯棄灌夫而一人獨活,與其說是劉徹殺害竇嬰,不如說是竇嬰自己順其自然,選擇了這麼一條路,當真是生死一擲輕。|(8_9文學*
當然了。劉徹也不可能沒有一點猜忌和殺意。只是竇嬰死地時候他還沒有下決心而已。陳珏想到這裡搖了搖頭。便也不再提竇嬰地事。轉而道:“這些還是次要地。我在想。天子、阿姐、太子和我們一家之間算是怎麼回事。”
芷晴目光閃爍了一下。敏感地道:“是不是陛下有哪裡不對?”
陳珏頷[首發道:“自從太子進學之後。我其實一直都沒有閒着。上次遇見太子宮地宮人跋扈可惡。我就不放心太子身邊盡是這種人。再加上太子宮還有大大小小地不少事。我就因此查了查。”
芷晴忙問道:“查出什麼了。莫非是後宮裡地人有了什麼動作。想要對太子不利?”
陳珏苦笑道:“後宮地女人再有手段。最多不過在阿姐身上下工夫。哪有能力插人到太子身邊去?”說着。陳珏眼中一絲異彩閃過。又道:“真正在算計太子和阿姐地人。正是我們英明神武地當今陛下。”
陳珏地話頗有些輕嘲地意味。芷晴聞言心中頓時一亂。她可沒有察覺到劉徹對阿嬌地態度有什麼不對。不由頓足道:“這怎麼可能。就算陛下有了什麼別地心思。那也是多少年後地事情。哪裡會這麼快?”
聽芷晴問得緊張,陳珏也意識到他說一半留一半的做法不怎麼厚道,忙道:“你誤會了,這事遠沒有到你想象中的那種地步。”
芷晴地神色微微緩和了些,但仍然沒有徹底放鬆下來,陳珏長出了一口氣道:“這事還得從我們大漢對太子的教育上頭說起。仔細地都數過來,漢初制度不全,惠帝的一切都在呂皇后的控制之下,談不上什麼獨立,文帝由藩王即位,只有先皇和今上勉強算是正經一路走過來的。就算是這樣,太子宮制也不甚正規,先皇和陛下父子少年時都有大把的時間去荒唐遊戲。”
聽得陳珏這麼說話,芷晴絲毫沒有覺得他這麼品評有什麼不妥,只是微微蹙着眉,神色平靜地聽陳珏說下去。
陳珏挪了挪腿,接着道:“只瞧着這兩年休整上林苑,陛下還想到過獨闢太子的宮殿,便說明他對太子是上了心的。再回到太子進學之後的事情上來,那幾個宮人之所以跋扈,憑的是什麼?無非她們是太子跟前地人,連阿姐這個皇后都知道太子用慣了他們,不會閒來無事把他們怎麼樣。”
說到這裡,陳珏冷笑了一聲,道:“尤其是那些年長些地宮女,若是他們照看用心,一路跟着太子走過來,十年後那種情分會差了?如今陛下以太子要成才爲由,明暗裡諸多限制,阿姐和太子又少有親近的時候,相處地時間少了,這親阿母,還是阿母嗎?”
芷晴一邊聽着陳珏說話,一邊不住地在思索着,陳珏話音方落,芷晴已經臉色一白,若是陳珏真的猜準了天子地心思,天子這不是在隔離皇后和太子嗎?此中種種,一旦順着現在的形勢[首發展下去,阿嬌將來對劉睿地影響力就遠不如大漢前面的那幾位太后、皇后。
這個道理很容易想明白,竇太后當年與小兒子樑王相處的時候多,景帝處政時雖然也受她的牽制,但大都是在小節上,大事上可有主見的很,幾乎沒有真正順着她,至於竇太后後來壓制劉徹的時候,那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陛下從現在就開始謀劃了?”
芷晴失聲說道,她有一種直覺,陳珏所說的猜測就是最接近事實的一種,一想到這裡,她心裡就不由地微微[首發冷,就天子的角度來看這麼做沒有錯,但天子這樣算計母子親情天性,未免讓人心寒。
思及此處,芷晴望了陳珏一眼,想起他對兒女的種種真心關切,微涼的心中閃過一個念頭,還好她嫁給了陳珏。
相比之下,陳珏心中倒沒有多少驚訝的成分,殺母立子都不在話下了,這點小小的算計就太正常了。他心裡更多的是一種鬱悶的情緒,阿嬌怎麼就嫁給了這麼一個具有帝王天性的人呢?
芷晴稍稍想了想,面上露出一點笑容,道:“不過這樣看來,陛下的確看重太子,不然他根本不必要做這樣的事。”
陳珏聞言輕輕哼了一聲,他們一家子對劉徹已經仁至義盡到這種地步,劉徹如果還早早就想着廢后廢太子之類的事,那麼不只陳珏這些年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劉徹也就是個沒人性的禽獸。
芷晴在王宮中長大,不多時也就接受了這種說法,轉而盤點起阿嬌所處的形式來,陳午丞相做幾年就要退下來,自家夫89wx一向最有分寸,至於若干年後,陛下自己選拔的人才就佔了朝廷大頭…
陳珏看了看坐在那不知在想些什麼的芷晴一眼,思緒在不知不覺中轉到了另一邊,除了算計太子的這件事,劉徹那天問他究竟悟到了什麼也很耐人尋味,而且劉徹自那日之後好像忘了這個問題似的,對陳珏的態度也一切如常。
“起風了,回去歇着吧。”陳珏站起身來,輕輕喚了芷晴一聲。
幾番思索,陳珏對劉徹的想法已經瞭解了大半,除了爲一心戀着他的阿嬌不平之外,心底頗有些複雜的感覺。王乘相繼薨逝,劉徹仍舊下旨推恩,十年以來,已有數個大國化爲小柄,推恩令的影響還在一步一步地擴大,劉徹在控制藩王的威脅方面,已經做出了超過文景的成績。
歲[首發在即,司馬相如又一行人持節出長安,向西南方向行去,肩負收復西南夷之責。因下面的人不知道這次是怎麼回事,臨行那日,灞上竟有幾個年紀不一的女子前往,哭鬧不止,爭相詢問爲何不允她跟隨。
陳珏在同僚那裡聽說這個消息,那位同僚已然笑得不行了,反倒逗得陳珏也忍俊不禁,司馬相如現在沒有正式的家室,這男女之間你情我願的事,外人根本就不好說,只是鬧到這樣的地步,未免有失風流不羈之名。
本想着這事傳兩日就差不多過了風頭,陳珏本也沒有在意,不想他有一次進宮,竟然又一次碰上了司馬相如的事。
楊得意在一邊躬身說着什麼,劉徹哈哈笑着,一不留神把手中水果的果核吐得老遠,差點沒落到陳珏的衣服上,陳珏一陣惡寒,苦笑着坐下道:“陛下,這是有什麼喜事?”
楊得意見劉徹心情正好,又把司馬相如的趣聞說了一遍,陳珏雖然早就聽過了,還是給面子地笑了笑,劉徹待楊得意說完,道:“司馬長卿這一點上是不怎麼好,這些事止在自己的府邸裡就行了,哪有傳到外面讓人看笑話的。”
陳珏聞言在心中暗自翻了個白眼,劉徹他不可一日無婦人,分明就是司馬相如的同好,這會兒他的神情看上去更像幸災樂禍。
談笑了一會兒,劉徹正色道:“子瑜,朕現在給你一個差事,你這兩日去會一會閩越的使臣,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