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軒挑脣淡淡一笑道:“現在還好,不過,之後還能不能好,那就不一定了。靜嬪這次派出的人可是她的心腹,知道很多事情的那種。”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他特意與安冷月對視了一眼,暗示的意味十分明顯。
“既然是心腹,又豈會那麼容易背主?”安冷月自然明白凌軒的意思,想法卻和他並不相同。
皇帝手下的人刑訊手段確實了得,但這天下卻又不是沒有能撐過去的硬骨頭的。
“呵呵。”凌軒輕笑出聲,笑容裡罕見地摻雜了一抹幸災樂禍,“這隻能說靜嬪和老四的眼光實在是太差勁了。
被抓的其中一人表面上一副正氣凜然的模樣,貌似對主子忠心耿耿,實際上卻是個非常識時務的‘俊傑’。估計要是知道自己被誰抓了,轉頭就會把自個兒的主子賣了。”
安冷月一時也禁不住有些無語,她還能說什麼呢?
只能說靜嬪和四皇子太倒黴了。
要做這種大逆不道的隱秘之事,人選肯定是經過千挑萬選才決定的,大概這兩人怎麼也不會想到,最後竟選了這麼個玩意兒。
“你的人沒有被發現吧?”她有些擔憂地看向凌軒。
老皇帝雖然越來越昏聵,但他手下的人卻也不是吃素的。
想到昨晚驚險的狀況,凌軒的臉色也不由微微變了變,才搖頭道:“暫時還沒發現,只是被抓到了一個小尾巴,已經及時截斷了,查不到我身上。”
安冷月還是有些不放心,“這段時間還是暫時先減少一些活動吧,等風頭過了再說。”
老皇帝一旦知道有這樣一股勢力存在,肯定會警惕起來。
這段時間若是再大規模行動,便是再謹慎,也難免有馬失前蹄的時候。
“我已經吩咐下去了。”凌軒微笑着看向安冷月,道:“我們總能想到一塊兒去,你說,這是不是就叫做心有靈犀?”
安冷月禁不住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這傢伙還真是時刻不忘調戲自己。
但耳朵卻不爭氣地紅了起來。
對上凌軒溫柔含笑的目光,她不自在地躲了躲,卻突然間想起了另一件事,臉色不由一遍,“糟了,那人會不會把四皇子和林婕妤私通的事情也說出來?”
凌軒抿了抿脣,有些失落安冷月的不解風情,沉默半晌纔不情不願地道:“這一點並不是我能掌控的。”
安冷月也知道這一點,雖然心下對林婕妤微微有些不忍,但最終卻也並未再說什麼。
林婕妤雖說是被四皇子哄騙了,才一失足成千古恨。
但,她一開始便應該清楚,私通是不對的。
既然做了錯事,便該爲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價。
她會因爲林婕妤看起來和她前世相似的遭遇而同情,卻也不會不分黑白。
她和凌軒盡了力,若是最後還是沒能保住這個可憐的女人,那也沒什麼好愧疚的了。
“昨天薛檀說林婕妤最晚早上便會醒來,現在這個時辰,她應該早就醒了,我過去看看。”她心裡不免還是抱着一點僥倖,或許那些被抓住的人並不知道四
皇子和林婕妤的事情。
畢竟,和自己的庶母通姦這種事情,並不是什麼值得到處宣揚的光彩事。
即便事情真的發展成了最糟糕的結局,她至少也能幫幫林婕妤完成意願。
凌軒無奈地笑了笑,點頭道:“去吧。”
他了解安冷月的性格,看着清冷,實則最是心善,如果這時候攔着她,她心裡怕是好長時間都會不舒服。
不如便放手讓她去,他相信,她心裡是有數的,不會去做威脅到自身的事情。
安冷月再一次來到寒霜宮,這一次卻既沒了靜嬪的熱情接待,也沒了攔路的奴才,她一路暢通無阻走到了聽風閣。
而聽風閣還是一如既往的安靜,即便伺候的太監宮女全都歸位了,但大家好像是習慣了沉默一般,所有人都在默默地做自己的事情,沒有發出任何額外的動靜。
只是看着,就覺得分外沒有活力,仿若一潭死水。
這樣的氛圍讓安冷月有些不舒服地皺了皺眉,就看到流年端着一盆水推門走了出來。
看到站在院子裡的安冷月,眼中頓時爆發出了明亮的神采,“安統領,您來了,快請進。主子現在正醒着,剛纔還跟奴婢說,想要見一見您呢。”
安冷月只是淡淡地朝她點了點頭,但這樣稍有些冷淡的反應卻絲毫沒有打消流年的熱情。
她自顧自巴拉巴拉地說道:“多虧了安統領您介紹來的神醫,主子吃了藥,竟然半夜的時候就醒了過來。之後吃了點東西又睡了一覺,現在氣色看着都好多了呢。”
安冷月看着她樂觀的模樣,心道,看樣子這丫頭應該半點沒發覺昨晚她自己已經在鬼門關繞了一圈兒。
不過,這樣也好,如果有的選擇,她也想這麼沒心沒肺地活着呢。
踏進房門,房內的血腥味已經完全散盡了,藥香味卻濃郁了起來。
林婕妤此時只穿着一身中衣,長髮披散,虛弱地坐在牀上。
臉色雖然不像昨日那般有着一股死灰之色,卻依舊慘白,對於流年所說的臉色好了很多什麼的,安冷月表示半點都沒看出來。
不過,人都說,女要俏一身孝,白色確實很能襯托女子的姿容,即便只是一件簡單的中衣。
林婕妤大概已經聽流年說過昨日的事情了,看到安冷月立刻便勾起脣角對她笑了笑。
這個笑容很虛弱,看起來甚至有些吃力,但那一瞬間,安冷月還是有些被晃花了眼的感覺。
昨天林婕妤昏迷着的時候,她就覺得這是一個美人,還想着,怪不得能得到老皇帝的寵愛,又勾的四皇子不顧人倫與她相好。
但,現在才發現,昏睡中的她還不足以展現出本身美貌的三分。
美人睜開眼睛後,一顰一笑都如畫一般,讓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
最主要的是,她的美自然而柔和,沒有半點攻擊性。
便是身爲女子的安冷月看了,都忍不住會升起一種保護欲。
也不怪四皇子一開始的時候竟只想打掉孩子,而不是斬草除根了。
“娘娘現在感覺怎麼樣,身體還好嗎?
”安冷月忍不住開口關心了一句。
林婕妤再次柔柔地笑了笑,頷首道:“只是有些虛弱,還好。說起來,還要多謝安統領的救命之恩呢。”
原本在得知孩子沒了的時候,她已經存了死志。
可當血液一點點從身體裡流失,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逐漸走向死亡的時候,她卻突然間又後悔了。
並不是因爲她怕死,而是,她死了之後,就沒有人能夠再幫她的孩子報仇了。
她自覺自己罪孽深重,但是她的孩子卻是無辜的。
可那些該殺千刀的人卻連給她的孩子來到這世上看一眼的機會都不給。
她怎麼能就這麼死了呢?這樣的話,到了底下,她又該如何面對自己那可憐的孩子?
一片昏沉中,她重新燃起求生的慾望,但眼皮卻依舊越來越沉重,她甚至能夠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在逐漸消散。
當再一次睜開眼睛,看到熟悉的房間,熟悉的人時,她完全無法形容自己內心的狂喜。
“大恩大德,無以爲報。”林婕妤深深地看着安冷月。
安冷月背靠大將軍府,自己又十分爭氣地坐上了禁軍副統領的位子,她不過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小小婕妤,根本給不了安冷月半點幫助。
況且,她的命大概也剩不了幾天了,林婕妤微微垂眸,似有些慚愧地道:“只是,我卻還想請安統領再幫我一個忙。”
“你說。”安冷月並不覺得什麼,她在做這些事情之前,本就沒想過要得到林婕妤的報答。
“你真的是一個好人。”林婕妤擡眸,感激地看向安冷月,說出了自己的請求,“我想求見皇上一面。”
她一直很清楚皇帝的冷血和薄情,否則也不會被四皇子一點花言巧語便騙去了身心。
皇帝對她的寵愛,不過是貪戀她的容貌和鮮活的肉體罷了。
現在,皇帝雖然還不知道她的孩子並不是他的,但是她已經沒了孩子,在皇帝眼裡,她大概也已經沒有多少價值了吧。
況且,女人小產和生產時的血光都被認爲是污穢和不詳的,皇子自然不會主動踏入這不祥之地。
但,她實在等不了一個月之後了。
安冷月沒想到林婕妤竟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她皺了皺眉道:“皇上的決定並非我能夠左右的,我只能幫娘娘將話傳過去。”
“如此便足夠了。”林婕妤虛弱地笑了笑,轉頭對站在旁邊的流年道:“把我寫好的那封信拿過來。”
“是。”流年答應一聲,轉身走到一側的書桌旁,很快便取回了一封貼了封蠟的信。
林婕妤又道:“安統領只要幫我將這封信交給皇上,皇上看了之後,就一定會過來的。”
安冷月不知道這信裡究竟寫了什麼,讓林婕妤這麼有信心,但她還是接了過來。
“我這就去求見皇上,娘娘稍待。”她對林婕妤微微點頭示意了一下,便轉身離開了。
背後,林婕妤幽幽地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心中默默想着,不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能不能幫到恩人,但她能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