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清脆中帶着強烈憤怒的聲音在一片喝彩聲中依舊清晰明亮,“你抄襲,這首詩明明是我家小姐做的,根本不是你作的。”
此話一出,瞬間全場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說話者的身上。
衆人定神一看才發現,這說話的人竟然站在剛剛出風頭的衛臨風身邊。
再看這女子的衣着打扮,分明是大戶人家的丫鬟的裝扮。
原本衆人都以爲她是衛臨風的丫鬟,但現在這丫鬟說的卻是我家“小姐”,說明她的主子是一位女子。
衆人看向衛臨風的目光不由都帶上了一抹奇異,難道這位英俊瀟灑的才子,竟是一位女扮男裝的佳人不成?
衛臨風意識到衆人眼神中的意味,一直優哉遊哉的臉色也禁不住有些發黑。
這些人都是什麼眼神?
他一看就是個男人好嗎?女人有他這麼高的個子嗎?有他這麼棱角分明的俊臉嗎?
有……
他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板,好吧,他承認自己確實瘦了點,但怎麼看也比女人壯實吧。
“噗”安冷月看着這一幕,胸中原本積聚的憤怒頓時全都消散無蹤了。
今生早就跟前世不同了,就算不用她自己出面,也有人站出來維護她。
而安靈兒,也該爲她所做的事情付出代價了。
安靈兒原本正在得意洋洋地接受周圍人的恭維和傾慕的目光,突然聽到有人指控自己抄襲,心中不由咯噔了一聲。
當她看到這在那裡對她怒目而視的紅棉時,甚至連臉上的表情都差點沒控制住。
這丫頭怎麼會在這裡?難不成安冷月也在?
她心裡不由更慌了。
香雲連忙抓住她的胳膊,低聲道:“小姐先別慌,您要是自己先亂了,就輸定了。”
她也沒想到,安靈兒竟然會這麼蠢,在這種場合上抄襲別人的詩詞不說,抄的還是死對頭安冷月的。
這名聲若是傳出去,安靈兒必然身敗名裂。
香雲想着,眼中禁不住閃過一抹厭惡鄙夷之色,若不是這女人還有用,她早就不管她的死活了。
安靈兒在香雲的安撫下,終於漸漸冷靜了下來,強撐着看向紅棉道:“你不是姐姐身邊的丫鬟嗎?我們姐妹關係一向親厚,許是我不小心將詩稿落在了姐姐處被你看見了,產生了誤會罷了。”
她知道安冷月的習慣,作詩一般都是有感而發,隨口吟誦,很少會記錄下來。
她剛纔抄襲的那首,也是偶然間聽到安冷月吟誦,記下來的。
就算她是抄襲又如何,沒有證據,誰會相信?
安靈兒越想越理直氣壯,“世人皆知,我姐姐是赫赫有名的女將軍,向來只不愛詩詞歌賦這些東西,只喜歡兵法武藝,這詩怎麼可能是她做的呢?”
衆人原本大部分都不認識安靈兒,但她容貌美豔,衣着華麗,所作詩詞也十分有才氣,正是少年慕艾時期的年輕人,禁不住便生出了些許愛慕之情。
此時,聽了安靈兒一番話,也漸漸推斷出,她所說的姐姐正是赫赫有名的女將軍安冷月
了。
這些日子,安冷月先是被冊封宣威將軍,後又被加封爲禁軍副統領,在京城中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只是,這名聲傳出去了,衆人對她的印象卻是有好有壞。
女子大多是崇拜羨慕居多,但也有少數被近幾年新興的所謂三從四德荼毒的女子認爲她不守婦道,對她十分唾棄。
而男人中,卻是分了好幾派。
習武之人對她,大多是對於強者的敬畏,當然也有某些大男子主義者對她十分不屑一顧。
平民百姓則只知她是安家人,是守護東裕的未來戰神,堅定地擁護着她。
在文人羣體中嘛,她的名聲就不是太好聽了。
文人對武夫本就存在偏見,認爲凡是武夫定然是粗魯無禮之人。
在這些人的想象中,安冷月的形象大約離不開五大三粗,女生男相,舉止粗俗之類的詞彙。
而此時在場的,恰巧大部分都是文人。
聽了安靈兒的話,衆人紛紛露出一臉贊同的表情。
“你……你胡說。”紅棉看着衆人的表情,禁不住有些急了,卻不知該怎麼反駁安靈兒的話。
她自然知道,安冷月和安靈兒的關係根本不是安靈兒說的那樣親厚。
但,有句話叫做家醜不可外揚,這種事情總不好在大庭廣衆之下宣揚。
況且,看周圍這些傢伙對着安靈兒一副色授魂與的模樣,怕是自己將實話說出來,受到苛責的反而會是小姐也說不定。
安冷月居高臨下地將一切都收在了眼底,嘴角的弧度禁不住越來越大,眼神卻是越加冷冽。
她緩步走到窗邊,擡手大力地鼓起掌來。
清脆的掌聲立刻便引起了衆人的注意。
安冷月見衆人的視線都落在了自己身上,才啓脣輕笑道:“二妹可真是好口才,你是篤定了我手中沒有證據嗎?”
安靈兒乍一看到安冷月,眼眸不由縮了縮,強自鎮定道:“姐姐在說什麼,妹妹聽不懂。”
安冷月一露面,頓時打破了衆人對她的想象。
雖然安冷月的長相沒有安靈兒那般美豔,但她皮膚白皙,周身自有一股獨特的清冷氣質,眉宇間更是英氣勃勃,一眼看去,就讓人覺得特別正氣。
原本還覺得安靈兒美貌的人,發現將兩人放在一起一對比,安靈兒竟完全被壓了下去。
美豔的容貌也似乎蒙上了一層豔俗的色彩,再沒了那讓人心馳神往的魅力。
衆人心中紛紛感嘆,原來大名鼎鼎的女將軍竟然是長得這個模樣嗎?
完全沒有想象中的粗鄙,而且一舉一動都那麼大氣優雅,一看就是大家閨秀啊。
這樣一來,之前還堅定相信安靈兒的人頓時對她產生了懷疑。
像安將軍這樣的人,定然不會隨意污衊別人的吧?
況且,安將軍現在已經是從二品大員了,還是皇上面前的紅人,京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又何必在意文會這點虛名。
衆人越想越懷疑安靈兒。
安靈兒自然也感覺到了衆人眼神的變化,心
下不由更慌了,忍不住便口不擇言起來,“我求姐姐你放過我吧,在家裡祖母和父親最寵愛的就是你,在外你也是赫赫有名的女將軍,百姓愛戴你,皇上賞識你。
我卻什麼都沒有,只有這好不容易賺取來的這一點虛名,難道姐姐你也要搶走嗎?”
安冷月聽着安靈兒的論調,心裡不由覺得十分好笑。
“如果這是憑你自己的實力得來的,相信誰也搶不走,但,這是嗎?”她冷聲反問。
安靈兒沉默不語,只是做出一臉委屈的模樣,默默地流淚。
她這一番做派,倒是吸引了幾個混跡在學子中的紈絝之徒,紛紛吆喝着幫她出頭。
“美人別怕,有小爺在,定爲你主持公道。”
“我大伯可是內閣大學士,美人別擔心,有我在,沒人敢冤枉你。”
這些人紈絝慣了,顯然忘了現在的場合,一口一個美人,好好的文會愣是給弄出了一種青樓妓院的氛圍。
其他學子紛紛對幾人露出了嫌惡的目光,順帶着對安靈兒的印象又差了幾分。
安靈兒禁不住羞憤欲死,但此時就剩下這麼幾個人在支持着她了,她卻也不想得罪幾人,只能忍下怒氣,好生勸道:“多謝幾位公子仗義執言,公道自在人心,無論別人怎麼說,小女子亦問心無愧。”
安冷月只覺得安靈兒根本就是在自找死路。
如果她在第一時間承認抄襲了她的詩作,最多被認爲一時虛榮心作祟,對美貌的女子,世人總是寬容很多。
但,安靈兒卻在她再三質問之下,仍然強詞奪理,不肯承認,最後再被揭發出來,性質就大大不同了。
聖人言,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安靈兒這分明是知錯不改,甚至打算一錯到底了,這在十分注重品行的讀書人眼裡,絕對是絕不可饒恕的罪名。
安冷月不由冷笑出聲,“好一個問心無愧,那你便給大家解釋一下,這第二句中的岐山是在哪裡吧?”
安靈兒不由張口結舌,她哪裡知道岐山在哪裡?
半晌才道:“我又如何知道岐山在哪裡,不過是聽父親隨口說了句,便借用了過來罷了。姐姐挑這種字眼兒,分明是在爲難我。”
香雲一個勁兒地在拽她的衣袖,但她全部的注意力此時都集中在了安冷月身上,根本沒精力搭理她。
說完這番話,纔不着痕跡地詢問道:“什麼事?”
卻發現,香雲的臉色已經變得一片蒼白,下意識地決定有些不妙。
一擡頭,就發現衆人看向她的目光完全變了。
如果剛纔只是隱晦的懷疑的話,現在已經是赤裸裸的鄙夷不屑了。
這是怎麼回事?
她有一瞬間的不解,卻很快便反應了過來。
她被安冷月給矇騙了。
那岐山根本不是個地名,按照上下語意聯繫,怎麼看都更像是人名。
只是,安冷月開口問她岐山在哪裡,她條件反射地便認爲,岐山是一座山的名字了。
現在才反應過來,說什麼都晚了,再不會有人相信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