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膺一行人沿官道日夜兼程前往長江流域。李膺知道天子和太傅對南郡災情的疑惑,所以此行的監察重點也是在南郡。一進入南郡地界,他們一行人就易裝,打扮成糧食客商,微服調查。
他們在華容專門租了一條船,朔江而上,一路調查打探,發現災情並不嚴重,連江邊的水田都很少受淹。還碰到了不少客商,閒聊中證實了,南郡在這次大水中災情最輕的。只有夷陵一個小山村遭了大災,山水下來把整個村子都衝跑了,全村三十來戶人家百十口人只有二十幾人生還。
幾撥客商的口氣差別不大,這下李膺確信天子和太傅所慮不虛。這南郡太守吳欣確實有很大的問題。
半路上還碰上個江夏的客商要求搭船。李膺原想拒之,但怕別人對自己這艘船起疑,只好答應,還收了那糧商兩百錢的船錢。
那客商有兩個隨從,看上去人高馬大的。李膺隨行的虎賁以行家的眼光,仔細打量,發現只是有幾斤蠻力,不是練家子。虎賁把情況會知李膺,其實李膺也是文武全才,早就看出這糧商沒什麼問題。
閒談中那客商說是去南郡販糧的。當李膺說自己也想從南郡買些糧回汝南,讓那客商幫助介紹些關係時,那客商敷衍幾句,不肯細說。
越是不願說,說明這情報的價值越大。晚餐李膺讓船家弄了幾個好菜,要了一罈好酒,請那客商喝酒。估計那客商是個酒鬼,一聽說有好酒,就噔噔噔跑來了。
那客商真有點貪酒,李膺一干人等輪番勸酒,他則是來者不拒。三五斛酒下肚,他就與李膺稱兄道弟起來。
李膺與他吹起了南郡的糧價,李膺說自己的朋友答應按七十錢一石賣糧。那客商說,這算什麼屁本事,他能拿到五十錢一石。
還大着舌頭說:“看……看在咱……咱兄弟投緣,你……要的糧食老哥幫……幫你進貨。”
“吹牛,帝國最低糧價六十錢一石,五十錢怎麼買得到。”李膺激他一下。
“你不……不懂,老哥有關……關係”。那客商說。
“交朋友就是有錢大家賺,再好地關係也不能倒貼錢吧”。李膺說道。
“你傻……傻了吧,哥是從……從帝國糧庫裡買的。哥那朋友虧……虧不了錢”。醉酒的人就是怕別人說自己吹牛,被逼得沒辦法,那客商只好把底露出來了。
李膺不動聲色,邊勸酒,邊套他的話。最後,他連從太守那兒買糧引,按救災糧從帝國糧庫提糧食的事都說了出來。
李膺見問的差不多了,低喝一聲:“拿下”。
虎賁就把那客商和兩個隨從拿下了。
一見這陣勢,那客商的酒被嚇醒了一大半,說話也不結巴了。
“老弟,你這是幹什麼?這兒山高皇帝遠,跟太守作對要吃大虧的。”那客商說。
“本御史就是替天子監察地方的,你說這皇帝遠不遠”。李膺說。
一聽這話,客商嚇得癱在地上。
內外勾結,盜買帝國庫糧可是掉腦袋的大罪。有隨行官員和虎賁作證,那客商既使不簽字畫押,李膺就可以定他的罪。
那客商求李膺放他一馬,願意戴罪立功。
李膺覺得可以利用這客商,拿到南郡一干人等犯罪的證據。就許諾,只要客商聽從安排,拿到證據,就放了他。
一到南郡,李膺一方面讓人裝伴成客商的隨從,跟着客商到郡守那兒花錢買救災糧引,自已則前往郡國部隊那兒調兵。
當李膺帶着兵趕到帝國糧庫時,客商已買了糧引,到糧庫提糧。李膺一聲令下,把糧庫主管抓獲。要不是糧庫主管與郡守勾結,非緊急狀態下,光憑郡守糧引是不能從帝國糧庫提糧的,還得有帝國大司農的公文。
有了證據,李膺就率兵到郡守衙門將郡守吳欣抓獲。
經審訊,案情很快清楚了。郡守吳欣竟利用雨季,謊報災情。先勾結糧庫主管把帝國糧庫的存糧偷偷賣掉。再以庫存不足爲由,讓帝國從外地糧庫調糧來補窟窿。自以爲山高皇帝遠,只要治下的百姓不亂,就神不知鬼不覺。到抓獲時,帝國糧庫的存糧已經讓他們偷賣掉一大半。他那裡知道,天子和太傅會對他的奏報起疑。
李膺是個疾惡如仇的人,在郡守衙門前,公佈郡守和糧庫主管的罪狀,將兩人就地正法。
南郡百姓拍手稱快。
李膺讓隨行的御史郎中劉表暫代南郡太守,組織救災和此案的善後。並把案情及處理情況奏報朝廷。隨即到其它郡縣協調救災去了。
接到奏報,牛弘並沒有因爲及時處理了幾個帝國的蛀蟲而安心,心情反而沉重起來。南郡是個大郡,帝國在南郡的糧庫中的存糧就這樣被偷偷地賣掉了,變成錢中飽私囊了。十幾萬石糧食啊。要是真是遇到了大災,帝國的糧庫是空的,那天下不亂了套。
第二天,專門爲此事開了朝會。
一開始,牛弘讓太監宣讀了李膺的奏報,通報了南郡的案情和處理情況。
牛弘板着臉說:“明明是一個村遭了大災,卻能說成整郡死傷慘重。災民沒得到救濟,卻把帝國糧庫的糧食賣了,中飽私囊。膽大包天,連帝國的糧庫都敢動。砍他一顆腦袋算是輕的。”
司隸校尉段潁出班奏曰:“陛下,吳欣喪心病狂,死有餘辜。臣參大司農袁逢管理不嚴,至使帝國糧庫被盜賣,帝國的糧食安全受到威脅。”
這位山西名將看不慣山東士人趾高氣揚,上次方士事件被陷害,差點掉腦袋。現在出了這等大事,也不讓你們好過。
段潁奏後,朝會出現了冷場。他們可能覺得,這事扯上大司農,有點冤。只是一個糧庫主管出了問題,已經伏誅。
“你們覺得大司農冤是不是。”牛弘說道,“太尉”。
“臣在”,張奐回道。
“朕問你,你在外面帶兵打仗,要是某個手下出了問題,使得整支軍隊打了敗仗。誰該負責?”牛弘說。
“回陛下,主帥負責。”張奐說道。
“陛下,臣御下不嚴,責無旁貸。臣奏請辭去大司農一職。”袁逢知道,今天這一關過不去了,還不如主動一點。
“准奏”,牛弘說道。“朕知道,這事主要責任不在你,但問題出在帝國糧庫,就該你負責。袁愛卿今天的表態,象個男人,不枉在帝國食祿多年。”
“有陛下這句話,不枉君臣一場。臣去也。”袁逢說罷,把象徵帝國官員品秩的頭冠和腰帶摘下,揚長而去。
“陛下,有功必獎,有過必究,纔有政治清明。臣等愚昧,方始領悟。”今天這做法,也算開了先例。太傅作爲帝國的上公,要率先表個態。
“臣附議”兩位帝國參議幾乎同時表態。本來以爲這次水災,自己會成爲替罪羊。想不到天子處事公正有理,他們口服心服。
接下來就不用說了,滿朝一片附議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