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叉口距離王保屯不足十里路,槍聲一響王保屯的炮樓就能聽到。鬼子的特工隊對這裡的地形看來也不陌生,因此打得並不着急,以守爲主。王保屯的炮樓城有兩個鬼子和二十名僞軍,更主要的是,這邊槍響了炮樓肯定要向同昌城裡報告,因此上松田現在穩得很,這仗打得越久就對松田越有利。
而松田的想法,丁雄又哪會不知道?楊欣之所以站在山坡上不往下衝,一方面想看看丁雄是怎麼打仗的,另一方面就是居於高處,仔細觀察着王保屯方面的動靜。
果然,就聽黑暗之中人影綽綽,有叫喊聲從王保屯方向傳了過來,雖然天色已經黑得看不清楚,但估計着王保屯炮樓裡的鬼子和僞軍差不多都出來了。僞軍最好認了,打槍的時候也沒個準頭,離着丁雄還老遠呢,就開始“砰砰砰”的亂放槍,十槍裡有九槍是根本沒有目標的亂放,爲的就是給自己壯膽。
松田一看援軍來了,心頭大喜。打到現在,雖然雙方看起來勢均力敵,但鬼子特工隊的子彈已經差不多了。尤其是那兩挺機槍,儘管很好的壓制了丁雄的攻勢,可子彈就象潑水似的,十多個彈匣都打空了,再打下去機槍可就沒子彈了。
“這裡,這裡……”松田向着來援的僞軍大聲呼喊着,因爲他們穿的都是老百姓的粗布衣服,生怕被僞軍誤傷。
對面丁雄等人一看松田的援軍來了,立刻槍聲大作,羅鬍子和古童一左一右奔力的拼殺過來,似乎打算搶在僞軍的前面先幹掉松田。羅、古兩個人雖然年輕,可打起仗來絕不含乎,丁雄似乎也是下了死命令了,這二人一發力居然往前衝了二十多米。尤其是古童的槍法得了他爹的真傳,行進間開槍居然還打死了兩個鬼子的特種兵,看得松田一皺眉頭。
反正援軍也不遠了,松田索性讓兩挺機槍放棄交叉火力的封鎖,專門對準了羅鬍子和古童。這兩個人也一直是松田所注意的,這一路從劉龍臺逃出來,有好幾個部下都是死在這兩個人手裡,松田暗想要是真能殺掉此二人,不亞於斷了樑丹的左膀右臂,更解了自己心頭之恨。
哪成想,兩挺機槍才一調轉槍口,路面上立刻出現了火力缺口,陳大巴掌自丁雄身後一躍而起,手中抓着一個炸彈包,瘋虎一般衝了進來。
松田的注意力全被羅、古二人吸引過去,不想黑暗中陳大巴掌會衝過來,等到發現的時候,陳大巴掌已經距離卡子只有十七八米不到了。
“小鬼子,回姥姥家去吧!”陳大巴掌點燃了炸藥包,大喝一聲高高扔起炸藥包。那炸藥包看去約有半個行軍揹包那麼大,這一下子要是扔到卡子裡,別說十幾個鬼子,就是三五十人也得報廢。
“橫川!”松田幾乎是出於本能的大叫道。
就在松田身邊一名拿着阻擊長槍的鬼子兵,立刻擡高槍口,“砰”的一聲槍聲,隨後就是一聲大炸藥,天空中之火光沖天,撲面而來的熱浪讓地面上的人連呼吸都感到困難。想不到鬼子的這個阻擊手槍法如此厲害,電石火光之間,能在黑暗當中一槍打中飛行中的炸藥包。山坡上的楊欣都一拍大腿:“太可惜了!”
“橫川君,你不愧是……”松田哈哈大笑,激動的拍着橫川的肩膀,想要誇獎兩句。哪知道連拍了兩下,橫川居然伏在地上一動不動。再仔細一看,那橫川的額頭上一個彈孔正在流血。
而在丁雄的身邊,孫觀擦了一把頭上的汗,對丁雄點了點頭:“多謝。”
“自家兄弟。”丁雄笑道,“我也是想了半天才想出這麼個辦法。要不,你孫槍神的子彈打不出去,我等於喪失了一半的戰鬥力。”
“槍神二字,可不敢當。”孫觀永遠是那副冷冷的樣子,但看着他長長的鬆了一口氣,也必然知道這一路上他讓鬼子的阻擊壓制得夠嗆。整整一晚上,終於還是丁雄爲孫觀創造了這個機會,讓孫觀親手幹掉了鬼子的阻擊手,出了這口惡氣。
“這個小子,這法子他也想得出來?”楊欣趴在山坡上看得直晃腦袋,“服了,我真服了。”
剛剛楊欣還大叫“可惜”,這一會兒又搖頭晃腦的誇丁雄,楊花腸兒是看得一頭水霧,這……這仗打得是好還是壞呀?
“不除掉鬼子的阻擊手,往下的仗沒法打。”楊欣解釋道,又對身邊的隊員們說道,“以後記住,打仗的時候第一件事就是看清楚對方有沒有阻擊手。有的話,說啥也得先幹掉敵人的阻擊手才行,不然多少兄弟的命都不夠往裡添的。”
剛剛橫川一槍打掉了陳大巴掌的炸藥炮,卻又被孫觀一槍打死,這等交戰旋風支隊的隊員們也是頭回見到,不由個個歎服。對於阻擊手這個兵種,他們還是頭一次有了直觀上的認識。以前楊欣反覆交待阻擊手有多麼讓人頭疼,大夥還總是不以爲然。現在一看,羅、古、陳三個人玩了命才找到了缺口,還不是讓人家阻擊手一顆子彈就解決掉了?
便有隊員問道:“隊長,聽你這意思,剛纔山底下打這麼熱鬧,那獨立團的丁雄不是爲了炸死鬼子,其實就是想殺鬼子的阻擊手?”
“沒錯,我一開始都讓這小子給繞進去了。”楊欣點了點頭,“這小子比以前還厲害,到了獨立團還真長能耐了。”
“那鬼子不還是沒事嗎?”楊花腸兒是一百個不理解,就算打死了鬼子的一個阻擊手,可是鬼子援軍已經到了,不還是拿鬼子沒辦法嗎?丁雄使了這麼大的勁,就爲了鬼子的一個阻擊手?
“好戲上演了。”楊欣笑道,“看着,看着……”
衆人一同往山下看去,此時僞軍們已經到了松田特工隊的邊上,松田卻突然覺得不對勁,大聲喊道:“站住,站住!”
僞軍之中當先一人大笑道:“小鬼子,沒了神槍手,還囂張個屁呀?”雖然距離還遠,可楊花腸兒一下子就聽出那是侯登山的聲音。
“是偵查連的人!”楊花腸兒這才明白,衝過來的不是僞軍。
侯登山擡手對着松田就是一槍。本以爲十拿九急,不想這松田也果真老辣,生死關頭也顧不得姿勢,一個狗啃屎撲倒在地,居然躲過了子彈,到是讓侯登山大感意外。
松田身邊的阻擊手不除,侯登山也不敢過來。現在他們也知道,松田的身邊有個鬼子槍打得極準。就算是他們假扮成僞軍摸了過去,可一旦要是讓那個阻擊手反應過來,先一槍幹掉了侯登山,就給鬼子兵創造了突圍的機會。
不想,雖然現在阻擊手已死,可松田的反應還真快。
並且松田身邊的這些鬼子兵也不是普通的鬼子兵可比,盡是些專門從奉天趕來的鬼子特種兵,雖敗不亂。眼下侯登山已經殺到了眼前,鬼子兵先機盡失,然而這些鬼子兵還是出於本能的掏出手雷,甚至幾個鬼子抱着同歸於盡的想法,直接撲向了侯登山。
所謂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侯登山當了多年的鬍子,這點道理還不懂?一看鬼子兵衝過來,急忙臥倒,嘴裡喊着:“給我打!”
雙方距離太近,就算偵查連的士兵槍法不如鬼子,但還有一半的鬼子連槍口沒調轉呢。偵查連亂槍之下,七八個鬼子被當場打死。可是因爲陣形太密,一顆鬼子的手雷在士兵中炸響,三名士兵也倒在血泊之中。
侯登山與松田一交火,對面羅鬍子和古童已經衝了過來,好似兩隻下山猛虎,衝入敵羣當中。別的不說,先幹掉了兩個鬼子的機槍手,要不是這兩挺機槍壓着,這羣鬼子早就給滅了。
羅鬍子搶過機槍,對準鬼子就是一陣“突突”,又有三個鬼子倒在羅鬍子的機槍之下。古童卻人小心細,不管那些鬼子兵,專找指揮官松田。眼見那松田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古童喝了一聲:“小鬼子,哪兒跑?”擡槍便打。
誰想,地上一名身受重傷的鬼子兵,卻突然暴起,將古童撲倒在地。等古童摸出匕首捅死這鬼子兵再翻身起來去找松田的時候,卻見松田已經帶着僅剩下的兩個鬼子兵殺出一條血路,直奔王保屯方向而去。
山坡上的楊欣一愣:“哎呀,這鬼子的指揮官不簡單啊,居然不往同昌的方向跑。”
丁雄也衝上了鬼子的陣地,聽古童說完以後,同樣一愣:“往王保屯跑了?”
侯登山在後一拍大腿:“這……這也太鬼道了。我,我都在前邊往同昌的大道上派了伏兵了,這鬼子咋不往回跑呢?”
將近二十人的鬼子特工隊被在丁雄的指揮下被打得只剩下三個,可說是大獲全勝,然而丁雄看着王保屯的方向略一沉思:“集合人馬,往王保屯追,必須要讓鬼子一個不剩。”
衆人得了命令,侯登山領一部分人打掃戰場,丁雄則帶着羅、古等人繼續往王保屯方向追了下去。
“這小子,又犯混勁了。”楊欣在山上嘆了口氣,“還非得殺了人家的指揮官不可,這都是軍校畢業的人才有的臭毛病。”
楊花腸兒看丁雄這一仗打得痛快,心裡不由激動起來,這麼大的仗居然沒自己的份,楊花腸兒手心直癢癢,一聽說還有仗打,立刻道:“走走走,跟着去,這回我非伸手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