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正恆等三人才上了防疫車,突然就見後院的偏門一開進來一名鬼子,這鬼子裡面穿着軍裝,外面卻罩着一件白大衣,與當初被從防疫車上趕來的鬼子一樣的裝束,顯然這不是鬼子的普通士兵,而是一名軍醫。
鬼子軍醫一看趙正恆上了車要走,急奔過來嘴裡哇哩哇啦的說着什麼。車廂裡孫、許二人心中一緊,心想這時候突然鑽出一名鬼子軍醫幹啥?孫觀將阻擊槍握在手裡,許夢友也按了按腰裡的短槍。但二人都知道,如果在這裡槍聲一響的話,他們三個誰也休想跑出去。
鬼子軍醫拍了拍後車廂的門,似乎是想進去,但孫觀卻是死也不會給他開門的。無奈鬼子軍醫又跑到前面,隔着車窗對着趙正恆說了起來,看樣子十分的焦急。趙正恆也用日語與鬼子醫官說話,並且連連的搖頭,腳下卻已經將防疫車啓動。
一看趙正恆要走,鬼子軍醫就更急了,又喊了幾句話。趙正恆只是一味的搖頭,也不管鬼子軍醫着急,調過車頭,開出了後院,又一路奔着前門而去。邊上的鬼子士兵雖多,但一聞到防疫車上的味,卻誰也懶得過來。
唯有這鬼子軍醫不依不饒,防疫車在院子裡又不能快開,鬼子軍醫居然一路小跑的跟了出來,嘴上喊個不停。
直追到軍部的門口,眼看着防疫車開出院子,鬼子軍醫拄着雙腿呼呼的喘着氣,嘴裡不乾不淨的罵罵咧咧。
“三合醫生?您在這裡做什麼?”突然有一行人走了過來,當先問話的正是憲兵隊隊長藤田。眼前的鬼子軍醫官叫做三合,當初藤田被樑丹一槍打瞎了眼睛,命在旦夕,就是這個三合當即爲藤田做的手術,才保住了藤田的命。因此藤田爲人雖然孤傲,但是對三合一直禮遇有佳。
三合擡起頭來,一看不光是藤田過來了,後面還跟着大隊長橫山與數名衛兵。三合嘆了口氣:“司令部的人太不講道理了。”
三合口中的“司令部”到不是指關東軍總司令部,而是錦州的鬼子司令部,這一點藤田到是知道。
“怎麼?”藤田又問道。他也聽說了今天要來噴散防疫藥水的事情,別看藤田渾身是病,現在又一天到晚的咳嗽,可是一聞到藥水味他也受不了,所以他特意的躲了出去。恰好何大耳朵的兒子被人綁票了,藤田索性與橫山一起帶着人在街上轉了兩圈,也沒指望能找到綁匪,總算是安慰安慰何大耳朵的心吧。
沒成想這纔剛回來,就見三合軍醫官站在軍部門前好象累得夠嗆,又說司令部的人不講道理,讓藤田十分的奇怪。雖說同昌小縣,一直得不到上面的重視,可是再欺負人,也欺負不到軍醫官的頭上啊。
“天氣已經變涼了,最近我發現在皇軍與皇協軍當中肝炎十分流行。”三合與藤田說話的時候到是恭恭敬敬,“您知道的,如果不及時醫治的話,一旦肝炎發展成爲結核,就會產生傳染,後果堪憂。”
藤田點了點頭,這件事他是知道的。
“錦州總醫官山口是我的醫學院同學,他昨天打電話告訴我,今天他會讓防疫部隊帶來一些防治肝炎的特效藥,效果很好。”三合繼續說道,“我剛剛聽說防疫部隊來了,就急忙趕過來想取特效藥,可是……可是……”一說到這三合又來氣了,“開車的肯定是司令部的人,居然連車門都不開,也不許我拿藥。本來已經說好的,但現在司令部說變就變,我說我自己上車去拿,他們也不充許。簡直……簡直……”三合又想罵點粗話,可是當着藤田與橫山的面他又不敢,不由氣得臉色通紅。
聽了三合的話,藤田與橫山對視了一眼,二人都覺得奇怪。
隨車配送一些藥品,本來是常有的事情,怎麼司令部的人卻不許三合上車拿藥呢?還有,剛剛衛兵報告說,這次來噴散防疫藥水的軍醫只有兩名,這也是不合常理的地方,以往都是五人一小隊。並且就算要噴藥,也應該先噴士兵宿舍,怎麼纔來同昌就奔着軍部後面的軍火庫去了呢?
藤田突然變了臉色,大聲喝道:“關閉內城城門,不許防疫車出城!”
命令一下,整個軍部都忙了起來,內城一片騷亂。有往內城門口打電話的,有集結隊伍準備搜索內城的,剛剛何大耳朵丟兒子的時候,鬼子的辦事效率可沒這麼高。
橫山也同樣面色冷峻,站在藤田身邊說道:“看來您猜得沒錯,樑丹果然在打軍火庫與糧倉的主意。只不過沒想到他們會這麼大膽,居然敢到軍部來偵察。閣下覺得,我們的假軍火庫是否已經被他們發現了呢?”
“他們不會只偵察軍火庫,糧倉纔是他們偵察的重點。”按軍職算,橫山還要高着藤田一級,但張口稱藤田來“閣下”,藤田心中感動,連主話都柔和了不少,“現在看來,何局長的兒子應該也是被他們綁架的,他們是在做攻打同昌的打算。”
“哈哈……哈哈哈……”橫山狂笑了起來,“從我來到同昌開始,我就一直在等着他們呢。這次要不是閣下奪取了金家堡,逼得第八師不得不攻,我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呢。閣下果然神機妙算,樑丹雖然狡猾,卻逃不出您的手掌。”
藤田雖然狂,但與樑丹交戰無數次,卻知道樑丹絕非易與之輩。與樑丹打仗,睡覺都要睜着一支眼睛,不然就非被對方算計了不可。
因此藤田低聲道:“隊長仍需要小心,樑丹此人用兵不局一格,往往以奇兵勝出。但他的參謀長丁雄,又總以正兵迎敵。此二人一正一奇、相輔相承,不可輕敵啊。龜尾君當初就是過於輕敵了。”
“請閣下放心。”橫山微微一笑,“有閣下與我聯手,並肩作戰,樑丹與丁雄絕非我們的敵手。我現在到是希望自己能親手給樑丹送點情報過去,讓他快點來攻。哈哈……”
藤田也裂開好張刀疤嘴笑了起來:“根據我們的推測,樑丹的糧食至少可以吃到春節之前。所以在春節之前的任何時候,都不排除樑丹會突然出兵。至於今天的偵察嘛……,看來樑丹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那今天這些人……”橫山又提到了剛剛的防疫車,“我們放他們走?”
“不。”藤田搖了搖頭,“第八師的人,能殺則殺……”這“殺”字一出口,藤田的臉上一片肅殺之氣。可他的心裡一激動,不由得呼吸又有些受阻,一股濁氣涌上來,藤田不由得又是一陣咳嗽。
“請您注意身體。”橫山對藤男的身體狀況也極爲擔心,天氣一天比一天冷了,藤田也咳嗽得一天比一天厲害,有好幾次差一點就喘不過來這口氣死過去了。橫山一指軍醫官三合,“送藤田閣下去醫院。”
三合不敢待慢,急忙招呼着衛兵背起了藤田,急急的往軍醫院的方向去了。
橫山才長出了一口氣,就見凌海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遠遠就喊道:“橫山隊長,橫山隊長,我在城裡發現幾個可疑的人,象是匪軍的探子。”
“恩。”橫山點了點頭。藤田不止一次的說過,目前同昌城裡的支那人當中,只有這個凌海是最值得信任的。因爲此人不是同昌本地人,在這裡無親無故,第八師的人也很難與此人掛上鉤。到是李西侯、何大耳朵這樣的同昌本地人,不得不防。
現在橫山剛剛發現了城裡有探子,果然第一個來向自己報信的就是凌海,橫山滿意的點了點頭:“凌海君,我已經派兵去追了,不必擔心。”
“啊?”凌海大感意外,“您……您已經知道了?那……那我過來的時候,北門那邊沒見着關城門啊。”
“北城?”橫山一愣。明明內城出現的奸細,怎麼凌海張嘴卻說北城呢?“北城什麼情況?”
凌海這才告訴橫山,本來他是上街去幫着何大耳朵找兒子的,可是在保安團附近發現幾個可疑的人。凌海懷疑是敵人的探子來偵察情況,便過去問了問。不想那幾個人吱吱唔唔,說不出了所以然來,引起了凌海的注意。
“當時我沒有打草驚蛇,想查查這些人的老窩在哪,所以沒動他們,就遠遠的跟着。”凌海一邊說一邊看着橫山的臉色。
果然,橫山對他的這個說法很滿意。橫山覺得這就是凌海聰明的地方,如果這事換成李西侯或何大耳朵的話,肯定一味的上去抓人,但最後只抓到幾個無關緊要的小嘍羅,也查不出什麼結果來。
“我跟着這些人,看他們離開保安團街口後,又往火車站去了……”凌海又說道,提到火車站的時候,他發現橫山的表情沒什麼變化,於是凌海又道,“這些人在火車站轉了一圈,再往清真寺去了,然後還看了看縣政府……”凌海將城裡的一些重要位置一一說了出來,但發現橫山只是靜靜的聽着,凌海嘴上說得慢,心裡卻轉得飛快,繼續說道,“然後過了古佛寺以後……”
“恩?”橫山突然問道,“他們還去了古佛寺?”
凌海本來想說“過了古佛寺以後,這些人往北城門去了,我看他們可能是要跑,這纔回來告訴太君一聲。”但後面的話沒說出口,一看橫山問他,凌海心中一緊,爲什麼別的地方橫山不問,偏偏問了古佛寺呢?
於是凌海藉着橫山的話往下說道:“是啊,這些人好象在找什麼東西,繞了古佛寺轉了好幾圈。”
“八格!”橫山可有點站不住了,“我們去古佛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