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秋拿着紅花笑了笑。起身,將酒斟滿於杯。平舉着示意了一下衆人。一口仰脖喝掉。
樺貴人不鹹不淡的拍了下手掌,撇了下嘴。
“哪位夫人小姐肯出了這第一題?”
話落,見衆人無一人開了口。樺貴人不屑冷哼,“不若你以今兒的秋山狩獵作詩一首?”見析秋沉吟,她又命宮人開始計時。“三盞茶時。三少奶奶可得抓緊了!”
析秋未有作聲,只喝酒三杯。
樺貴人眼睛一亮,“三少奶奶是認輸了?”
“是!”
“哦!”樺貴人眼露精光,“那麼,三少奶奶的閨房之樂,不防說上一件罷!”
明郡王妃有些個皺眉,這男賓營帳就隔着一層布的距離。若將這閨房之事拿將出來。讓世人怎能容下一個口無遮攔之婦?這不是將人往絕路上逼麼?
“樺貴人何必強人所難?自來遊戲只是圖個樂子。罰酒三杯最爲適宜。”
“明郡王妃此言差矣,若是先頭沒有立約,罰酒三杯也就算了。可既是立了,自該遵守纔是。不然,隨隨便便更改規矩,不成了無規矩之說?”樺貴人看着自已漂亮的丹蔻。“三少奶奶,請吧!”
析秋站在那裡看着手中酒杯,“我並未說我輸,只是此詩不是出自我之口。若念將出來。難免有不符之處。是以,以酒作懲,望求諒解。”
“既不是你作的詩,念將出來有何用?”樺貴人一臉不屑,“既是作詩,念別人之詩。又算得上哪們子的作詩,不還是輸?”
“是,貴人此言雖有理。可臣婦卻覺得此詩豪邁。並不是我等婦人所能比的。與其酸酸縐縐作些上不得檯面之詩,不若念一首豪邁磅礴之詩。畢竟男人之間的圍獵豪情,你我婦人之間,並無親眼相見。”
“說得好!”明郡王妃在一邊幫着腔,“若是一些花花草草,小女兒心事。賦詩兩句倒也尚可。這圍獵的豪邁之景,我等婦人不過作了個壁上觀。作男人之詩,爲免強人所難。”
“強詞奪理!”樺貴人被說得臉色微變。在那嗤了一聲,“既是答應,就不能反悔。說將這般多。三少奶奶無非是想逃脫懲罰罷了。”
“誰說不是呢?”一直未說話的恆王妃。既也在一邊附合幫腔。“三少奶奶快請吧,別做言而無信之人!”
宴桌上一時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之境。
這時一個宮人從外面走了進來。對着衆人一福,“皇上命婢子前來,跟各位夫人小姐們說將一聲。既三少奶奶覺得唸的詩豪邁磅礴,不如念將出來聽聽。也好看看是哪位詩人所著!”
樺貴人臉色臉看。這是在幫腔?利眼看了析秋一眼,哼了一聲,“既是皇上答應了。三少奶奶,那你就念吧!”
析秋對衆人福了個身,答了聲是後。便緩緩將那首蘇軾的《江城子`密州出獵》的詞給唸了出來:“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爲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酒酣胸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持節雲中,何日遣馮唐?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詩落,滿坐皆驚。析秋停了聲,對着衆人一福,正欲坐下。
卻聽得另一面的洪誠帝大拍了手掌。“好詩!賞!”
“是”太監總管之聲響起,“皇上有旨,賜賞!”
不過片刻,營中又一宮女端了托盤而來。而盤中之物,正是早上洪誠帝所賭的玉佩。
析秋有些個受寵若驚。樺貴人看得咬牙不已。
卻聽得那端托盤的宮女微微一福,“皇上命婢子問問三少奶奶,此詩是出自何人之手?”
析秋淡定將接過賞賜之物,“此詩,臣婦也不知出自何人之手。只在鄉間時,因着愛書,去到一書店裡翻到了這麼一頁。因極喜這詩裡的豪情壯志,便記了下來。書名什麼,倒是早已不記得了!”
宮女告退。樺貴人一臉鐵青。雖是如此,可擊鼓任在繼續。
析秋一驚,趕緊的將花扔給了下首的夫人……
“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原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你東西南北風!”《竹石》
“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無意苦爭春,一任羣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詠梅》
……
鼓聲繼續。析秋面前的賞賜已經堆如小山。樺貴人臉色都白了,暗中給擊鼓的宮女不停的使着眼色,偏每次鼓聲還是在花落入析秋手中時就停了下來。
不僅如此,唸詩出題更是從梅蘭竹菊移到了家國春秋。不管是男人詩,女人詩,析秋全都來者不拒,統統自罰三杯。原因都一樣:全是別人所著,著作神馬的也全都不記得了。
這一連通下來。析秋面色早已緋紅如血。
衆夫人們也算看出來了,敢情這樺貴人跟人有仇。一個勁的讓人喝酒作詩,這是想尋人短處不成?
可若是尋人短處,人唸了這般多的詩了。一首比一首經典,這不是在自打臉麼?
樺貴人也早知此招行不通。可那宮女就是不聽了她的啊。這一個勁的將那花傳到那,看着那堆得扎眼的賞賜。她早已恨得牙根癢癢了。
析秋也不知喝了多少杯酒了,只覺得再這樣下去恐會露餡。
是以,當花再一次落入她手。她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臣婦不會作了這詩!”話落,照樣執杯就飲。
可這一次,在她飲到第三杯時,身子一個晃動。“咚”的一聲,徹底的倒了下去。
明郡王妃在一旁看得嚇了一大跳。趕緊着了身邊佈菜的婢女去扶。
卻見醉酒的析秋一陣晃動。在那嘴裡不斷高吟,“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借酒澆愁愁更愁,抽刀斷水水更流……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以腸匠血。
她拉拉雜雜念了一大堆。從古到今有的沒有的全唸了個遍。而且還是高聲唱吟,整個人就如那醉酒之人在耍酒瘋一般。
在坐的衆夫人看得是心驚不已,這可不就是耍酒瘋嘛!衆人又再次將目光移去了樺貴人處。樺貴人早已一臉鐵青的在那,指着析秋大喊,“還不快將她扶下去,這,這,這成何體統?”
“是!”宮女們恭首答是,見實在扶不動。只得又喚了粗使婆子來。
而男賓這邊,亓三郎早已有些坐不住了。偏上首的洪誠帝並未批准他的離席,而是在那裡看着他,似笑非笑。“侄媳倒是好才情,既是看了這般多的書。”
且很多詩他們都沒有聽過,雖後面醉酒也有念過幾首漢唐之詩,可大多數還是都未聽過。
她所念詩的風格每每大有不同,她說皆不是她所著。對於這一點,考了她多次的洪誠帝,還是有幾分相信。
可這般多未聽過的好詞、絕句她又是從哪看來的?
“不過是些鄉下野史,她能看到何種好書?爲着填肚子,常年奔波於鄉間,少不得見些奇奇怪怪之事。”亓三郎並不瞞析秋鄉下女的身份。並將她念的這些詩,歸類於野史。這樣一來,倒是讓一些自持正派的朝臣找不到了辯駁之語。因爲野史,對於他們來說,從來都是嗤之以鼻。
洪誠帝看了亓三郎良久。
隨終是揮了揮手,“若是擔心,且去看看就是!”
“謝皇帝舅舅!臣告退。”
待亓三郎走後。明子煜在那搖着扇,晃着頭。“想不到,鄉間還有此等豪情絕句之詩。看來,也不能一味的讀正史啊!”
這話說得上首的洪誠帝好氣又好笑。一衆大臣將士,更是聽得臉上訕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