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析秋弄好,這才喚了外面的婢女端了洗簌用水。
桂麼麼一早早的等在了外邊,進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牀鋪,一個大力的翻找,再看到那條紅了的白色綾帕後,立時的笑眯了眼:“三爺。三少奶奶,老奴這就去向公主稟報去。”
說完,對着後面一捧着匣盒的婢女招了招手,待那女子上前,立時將那綾帕放在了裡面。
析秋有些黑線,只覺得古時的人還真是惡趣味。
藍衣前來給她挽着發,花卉作爲一等婢女管理着她的箱籠,從鏡身裡看着另一面的亓三郎正優雅的淨着面,那俏麗的貼身婢女將一條潔白的巾子用雙手捧着,待看到主子淨完面後,趕緊的一個上前,將巾子打開。要幫着拭面。
卻被亓三郎陰着臉將帕子奪了過去,不鹹不淡的一個冷眼,倒是讓女子驚得退後一步,福身,說了句:“婢子逾越了!”
另一個正在折被的婢女轉身看了一眼,眼中嘲諷明顯。
析秋將一枝石榴抱子的簪子遞給藍衣讓她給自已插上。花卉從籠箱裡找出一條玫紅的百子千孫窄袖石榴裙,又着了一件石榴紅的煙紗褙,手挽玫紅紗披帛,頭梳百合髻,戴寶石紅額鏈,點玫紅宮裝花鈿,頭簪石榴抱子簪,絞絲珠花,赤金步瑤,輕點絳脣,眉如遠黛。
析秋這一着裝完,讓亓三郎有些不滿,特別是看到她一身紅。轉頭對着自已的貼身婢女吩咐着:“紅菱,去給爺將那件刻絲雲紋紅袍拿出來!”
“是!”叫紅菱的婢女不經意的看了析秋一眼,隨後恭首去到裡間放箱籠的地方,拿出一件紅色直綴配着一大紅刻絲雲紋袍出來。
析秋見他有眼露不滿的看了過來,終是移步過去,接過紅菱手中的衣物:“我來!”
紅菱看了她一眼,再瞄了亓三郎一眼,終是退了下去。
待換好匹配的衣物,亓三郎並不急着拉她前去敬茶,而是拿着桌上的糕點遞於她:“先墊兩塊,一會進茶過後還得進宮謝恩!”
沒有拒絕他的好意。點頭,亦是拿了一塊給他:“夫君請!”
他一愣,倒是不知她會叫自已夫君,有些不自然的轉了眼珠,倒底伸手接過她遞來的糕點。
兩人無聲的墊了幾塊,聽着紅菱前來催促:“三爺,主院大夫人身邊的蔣媽媽已經前來問三爺跟三少奶奶可有起身了。”
“走吧!”拍了拍手上的糕粉沫子,他遞了條巾子給析秋。
待兩人重新整裝完畢,這才相攜着向着主院行去。
亓三郎走得很緩,步子卻很大,析秋緊跟了腳才能與他落下半頭,終是走得有些冒汗粗喘,引得他發現停了腳步。
待她趕上,道了嘴:“倒是習慣了!”
析秋覺得好生奇怪。擡眼看着那棱角分明的側顏,只覺這人還當真有些捉摸不透,笑着搖頭:“是妾身走得太慢,跟不上夫君的腳步!”
亓三郎只深看了她一眼,終是沒有多說什麼,擡腳儘量配合着她的速度。
待來到位於主院的雅合居,亓三郎站定,伸手,析秋愣了半秒,這才伸出不算細膩的纖手放於他有些粗糙的大掌中,一個回握,兩人便牽手上了高階。
身後和走廊上的侯府婢女們看到這一幕,無不驚訝的張大了嘴。
待來到正廳,卻見屋子兩排坐了不少人,上首並排坐着三人,其中間坐着位跟亓三郎有着五分相像,年近四十的男子,析秋再一看另一邊坐着的明鈺公主,倒是明白幾分。
兩人上前,就有下人跟着託着茶盤出來,析秋最先跪的是中間的鎮國侯,跪將下去,接盞在手,卻覺茶水滾湯異常,且茶杯溢滿,不敢有着半分的晃動,析秋輕蹙了下眉頭,並未有何異樣的,將茶盞平舉過頭。
“公公,請喝茶!”
鎮國侯冷俊的臉上平緩不少,輕頷首一下:“嗯!”說罷,準備伸手過來接盞。
而坐於她左手邊的蔣氏有着莫明的緊張,只見鎮國侯接盞過來,眼神沉了一下,卻是未有任何異動,執盞輕碰了一下嘴皮。
不緊不慢的放盞於桌:“以後跟着卿兒好好過日子,夫妻和睦美滿!”說罷的同時,拿出一鼓鼓的紅包。
“是!”
析秋伸手接過,轉身放於身後藍衣託着的托盤裡,磕完頭,又着花卉上前,拿出一雙護膝:“雖說如今秋高氣爽,不需此物,但媳婦想着冬日時,公公若是抄練將兵,寒風凜冽,此物倒也能護上一護!”
見他面露疑惑,又特意講解一下。這鎮國侯年輕時領兵打仗,自是有不少隱疾,其老寒腿這一條,明玥公主給的信息上就有說,析秋結合了一下上世的記憶,給整了個護膝,這樣一來,倒也能抵不少寒風侵腿。
果見鎮國侯聽完後,面上又輕緩了三分,伸手接過:“倒是有心了!”
待給鎮國侯敬完茶,析秋又移步到了右手邊的明鈺公主跟前。
入手的茶盞依舊燙得驚人,那滿滿的茶水,若是一個傾斜,水滴溢出,很有可能打翻杯盞,這樣一來,怕是會燙着人。上私盡弟。
析秋看了一眼有些柔弱風華的公主婆婆,接盞在手,並不急着上遞,明鈺公主眼中有着一絲疑惑,又有着七分不滿。
站在一邊的亓三郎終是看出點不對,一個皺眉快步上前,將那燙手茶盞接過放於那托盤的婢女手中。
婢女“啊!”的一聲,燙得縮手,茶盞“碰”的掉地,茶水四濺。
亓三郎冷着臉,見析秋十指指尖通紅,冷冷的薄脣吐出的話語,冷冽異常:“誰備的水?”
析秋見狀,故意麪露委屈,看着明鈺公主的可憐樣,終是讓明鈺公主明白過來,敢情兒媳這是怕燙着她,纔沒敢遞給她?
趕緊的緩和了臉色,瀲灩的桃花眼中滿是疼愛:“可是有燙着?”
析秋搖頭。
而那邊被亓三郎盯着的婢女趕緊的跪了下去:“是婢子,不想忘了試水溫了,請三爺責罰。”
亓三郎並未有開口,下首的亓容泠冷哼一聲:“不過熱點罷了,三弟還當真是心疼媳婦,誰不是這麼過來的……”
“說夠了沒?”不待她說完,上首的鎮國侯冷沉的聲音飄來,亓容泠臉色一變,趕緊的住了口。
“重新端盞來!”鎮國侯吩咐了着另一婢女,對着跪着的婢女冷冷吩咐着:“着人拉了下去,十板!”
坐在另一邊的蔣氏見狀,立時的圓了場:“大喜的日子,這樣見紅怕是不好……”
話未落,鎮國侯轉眼看了她一眼,見她雖成功閉了嘴,眼神卻是向着析秋看來,那意思不言而喻,是想讓她前去求請。
析秋垂眸作看不見狀,跪着的婢女終是慘叫着被拖了出去,這時有婢女重新上了新茶,析秋端入手中,感覺溫度正好,這才高舉茶盞:“婆婆請喝茶!”
“乖!”明鈺公主滿意更甚,接盞品了一口,着人拿出備好的一枚羊脂白玉,又從手上取下一對冰涼透心的碧玉鐲套入她手,拍了拍。
“好好跟着卿兒過日子,早日爲本宮添個胖孫子。”
對於桂麼麼今兒早上拿來的貞潔綾帕,她是相當滿意的,這樣一來不就說明,再過不久她就能抱孫子了?
析秋有些紅了臉,低眸在那裡輕“嗯”一聲,明鈺公主只當她是害羞,只有亓三郎知道這女人怕是在作戲,一想到昨晚,不由咬了咬牙。
析秋送給明鈺公主的是一副字畫圖,知道明鈺公主繡工好,她也就不攀比了,圖畫明鈺公主並沒有打開,而是轉身交給了桂麼麼收着。
再來就是蔣氏,析秋端盞,並未跪拜,而是福身一禮:“大娘!”
舉着的茶盞並未接過,顯然蔣氏有些不滿。
下首的亓容錦有些譏諷:“三嫂這是在區別對待?”
析秋擡眸看着蔣氏眼中一閃而過的怒火:“不知道四弟妹有沒有跪過公主婆婆!”
一句話讓董氏有些漲紅了臉:“三嫂當真是說笑了,夫君的生母是大房婆婆,二孃雖也是婆婆,倒底是隔房……”
這話還未說完,她已經自知說錯話了,析秋看着蔣氏,蔣氏暗瞪着董氏,鎮國侯有些不滿:“一會還得去宮中謝恩,可別誤了時辰。”
侯爺發話,蔣氏只得接過,只是接過時,面上故意露出委屈給鎮國侯看:“我也把卿兒當作親生呢!”
說罷,倒底給面子的喝了一口,只不過再給見面禮時,只送了一支溜金簪子,這小氣的樣子,看得鎮國侯都面露了不滿。
析秋更絕,回了枝赤金戒指,這兩相比較,自然是析秋更勝一籌。
這頭一波就這麼重的火藥味,更別說下面平輩相拜了。
給亓容泠亓容漣姐妹行禮,互贈,姐妹二人皆是給的簪子,析秋亦是回贈簪子玉配。
別人都當她是泥腿子沒甚陪嫁,卻不想,出手倒是大方,別人給的高,她回贈的價值更高。
董氏跟着亓容錦兩人給析秋行了半禮,析秋看了這亓容錦一眼,卻發現這三姐弟長得都不似鎮國侯,三人臉形呈着微圓型,內狹長的英氣眼,倒是跟着蔣氏有着幾分相象。
而蔣氏也並不算什麼傾國大美女,只那雙內狹長的眼中有着幾分英氣。若論姿色明鈺公主可以甩其好幾條大街出去,可鎮國侯偏偏喜蔣氏多一些,難不成就是看中了這份男兒英氣?
見完禮,鎮國侯對着兩人吩咐:“趕緊的去宮中謝恩吧,別誤了時辰。”
“是!”
兩人相攜出了雅合居,去往二門處等馬車時,亓三郎對着身邊的小廝悄聲的吩咐了幾嘴。
待上了車,小廝將一黑木盒子遞了進來。
車行駛着出了府門,亓三郎並未吭聲的將她的手拉過。卻是見那小小的指尖處除了紅,還有好幾處已經起了水泡,眼露深寒,擡眸見她一臉的無所謂,不滿的哼了一聲,終是用着巾子給她拭淨手指,將那藥膏塗抹於指上。
析秋任他動作着,有着點點恍惚,卻又覺異常可笑,前輩子朝夕相處十多年都換不來的好,這輩子算是半個陌生人的夫妻,卻莫明得來這般多的好處?難不成古人比現代人責任心要來得強?
涼涼的藥性傳入指尖,淡淡的藥香縈繞在車廂內,亓三郎將藥盒放於一旁放置東西的匣盒內。
涼薄的脣勾了勾:“卻不想姑娘還有這般大的忍功!”當真是個心狠的。
析秋低眸將手指慢慢彎曲,輕扯嘴角:“那依壯士而言,析秋該是將茶潑出去?”
“潑了又有何防?本就沒指望對你好!”
析秋愣住,卻見他冷哼一聲,冷着面閉眼不再言語……
待進了宮,析秋首次看到着一身明黃龍袍和鳳袍的帝、後。
皇后雍容,皇帝深沉,那一雙桃花眼沒有瀲灩有的只是犀利。
見兩人前來磕頭謝恩,倒是皇后面上笑得隨和,賜了坐,賞了析秋一枚玉佩掛墜,皇帝將析秋打量一番,看着這個自家皇妹請求賜婚給侄兒的女子。
面像說不出有多傾城,最多算得上小家碧玉一枚,只那隨性淡和的氣質倒能入眼三分。
終是沒說太多,只匆匆吩咐着好好過日子,便起身向着前朝而去。
析秋兩人陪着皇后亦不過說了盞茶時間,即叩首謝恩出了宮。
待回了侯府,剛換下常服,下人們上了飯菜,正覺餓極的析秋,還不待跟亓三郎一同開筷,就見桂麼麼端着一大盅的補湯前來。
面上帶了幾分笑:“公主着老奴來給三少奶奶送補湯,說是讓三少奶奶都喝了,對身子有好處。”
析秋有些不大自然,亓三郎面上有些黑,終是忍了又忍,淡然開口:“麼麼以後多着點補身子調理的湯,秋兒身子骨確實不好!”
析秋皺眉看去,卻見他一臉正色,桂麼麼聽罷,又看了看析秋,也確實覺得過瘦:“三爺放心,老奴記下了。”
“嗯!”
析秋在桂麼麼的注視下,終是將那盅補湯喝完,但喝完後,就實在有些吃不下飯。
亓三郎不動聲色,只將菜默默的夾於她面前的小碟當中。
這些細小的舉動,讓貼身伺候他的兩個婢女皆有些驚到。
析秋看着有些冒了的小碟,見有丫頭在,倒也沒有吭聲,默默的將那些菜死命的嚥了下去。
亓三郎眼角瞄到,終是停了夾菜的手……
待飯食過後的午歇,析秋挺着圓了的小肚,躺在榻上有些哼笑,這亓三郎難不成想養豬?以爲這樣她葵水就能早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