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蜀王府周邊沒有人家,但昨晚那麼大的陣仗,又怎會沒人注意到?不過但凡長了腦子的人都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蜀王府是什麼地方?一般人誰敢進去撒野?更別提弄這麼大陣仗了。
康王當時就準備派人過來看看怎麼回事的,只是被手下的幕僚勸阻了。蜀王支持他們,可是一招暗棋,怎麼能隨隨便便就讓人看出端倪呢?更何況,別人不清楚,他們還不清楚嗎?蜀王府外的那些人,明顯是皇上的人啊!皇上本來就不是很喜歡他們家王爺了,難道還去壞皇上的事,惹皇上討厭嗎?再說了,既然皇上有心動手,他們能阻攔得住?
安王得到消息,笑得很歡。他暗自祈禱着,打吧,打吧,打成兩敗俱傷纔好!
“王爺,動手的似乎不是平王的人,而是皇上的人……”負責安王暗勢力的獨孤宇有些不安道。
安王的笑聲頓了頓,蔣少立立即開解道:“王爺不用憂心,那女人並沒有進皇家的門,如今名節已毀,皇上不會爲了她責怪您的。您可是皇上的嫡子!”
這句“嫡子”取悅了安王。他想着這些年來,他策劃刺殺老大老三少說也有十數次,父皇不可能不知道,不也沒有怪罪他?皇權之路不就是用同胞兄弟的鮮血鋪就而成?父皇不也是殘害了其他兄弟才登上皇位的?
第二天一大早,嶽朝城給趙世華換藥時,小聲問道:“王爺,可還好?”
趙世華明白他問的是真正的蜀王是否安全,可是這個他如何得知?不過他估計真正的蜀王應該已經不在了。不然,真的若在,皇上不會讓他假扮蜀王。
“本王還好,昨晚上了藥也不大疼……”趙世華偷偷捏了嶽朝城一把,嶽朝城會意地低下頭來,狀似檢查傷口,趙世華在他耳邊小聲道,“最後那幾名暗衛是皇上的人……”
嶽朝城身體一僵,隱約明白過來。皇上的人在這裡,就算他們王爺回來了,也不能露面,得等這些人走了才行。大不了就讓寧簡一直扮下去,等回了封地再說,反正這樣的事情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寧簡扮得像,從來沒有人懷疑過。
嶽朝城放下了一樁心事,便不再管這件事了,只專心爲昨晚受傷的人治傷。
趙世華雖然平日裡裝蜀王裝得很像,但兩個人骨子裡還是有些不同的。比如對那些護衛,要是真的蜀王受了傷,必然遷怒那些護衛,怪罪他們護衛不力,別說賞錢了,不被打一頓板子就算好的了。可是趙世華不同,趙世華骨子裡還是個善良的人,所以他下令讓嶽朝城盡力醫治所有傷者,並給了犧牲的護衛及重傷的護衛很豐厚的撫卹金。至於那些在此次事件中活下來的人,也全都有獎賞。
因此,雖然蜀王府剛剛遭遇了那麼大一場浩劫,存活下來的人卻都很精神,並且對蜀王的忠誠度也有了大幅度提升。
安然被蜀王賞賜給了王爺的幕僚寧簡寧先生之事就發生在昨日午後,距離晚上出事時間很短,因此並沒有傳出去。而知情人又大多死在昨晚的浩劫中了,嶽朝城這個知情人又幫着隱瞞,趙世華的兩個小廝又是他的心腹,這些年也經常見自家主子假扮王爺,因而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所以,安然就以侍女的身份名正言順的在爹爹牀前照顧。伺候爹爹洗臉擦手,服侍他喝藥,佈置房間,陪他說話等等。
其實昨晚趙世華傷得不算重,與從前假扮蜀王抵擋刺客的刺殺相比,這點傷幾乎都可以忽略不計了。不過皇上到底什麼意思他還沒弄清楚,也只能暫時在王府裡養傷。
父女倆一起用了早飯,又一起相互監督喝藥。而後趙世華便半躺在牀上,安然坐在牀邊,在他手心裡寫家裡的情況。
因爲現在有皇帝和平王留下的暗衛在,父女倆說話也比較注意,很多時候趙世華都只能小聲提一句,然後安然慢慢在他手心上寫,這樣暗衛是看不到的。
趙世華很擔心安然的婚事。他記不得安然曾經與賀家定過親,對女兒怎麼來的長安,怎麼與平王認識感到很奇怪,安然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跟爹爹說,便指着自己的喉嚨,寫道:“這個說起來很麻煩,等女兒嗓子好了慢慢給爹爹說。”
趙世華點點頭。不用想也知道女兒與平王之間的關係肯定很複雜。一個皇子,一個寒門女子,怎麼會認識?又怎麼會有婚姻之約的?
這時,內室門口的珠簾外面有侍女通報道:“王爺,平王求見。”
平王來了?
趙世華擡頭看女兒,只見安然雙眼一亮,當即就想跑出去。
趙世華趕緊拉住她道:“毛毛躁躁地想去做什麼?”
安然回頭,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太激動了。不過想要見到哥哥的心情是那樣激動,偏偏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急得她想跺腳。
趙世華聲音一冷,沉聲道:“扶本王起身。讓本王去會一會這位驚才絕豔的平王殿下到底是不是比別人多長了一隻眼睛。十多年沒見過他了,變化就真的那麼大?”就讓他的女兒這樣心心念念地想着,聽到他的消息就想跑出去。
安然臉一紅,趕緊低下頭來,小心地扶着爹爹從牀上下來,又幫着他穿上一件寶藍色繡金色雲龍紋的親王便服,穿上黑色繡銀夔龍紋絲履,再戴上一頂碧玉冠,插着碧玉簪。別說,還真的很有親王的風度氣勢。當然,如果不是那個銀質面具,效果或許會更好。
安然想起爹爹臉上的疤痕就心疼,也不知道用去疤痕的藥膏能不能消去一些。不說恢復從前的俊美容貌,只是不要那樣凹凸不平,不要那麼猙獰也好啊。現在這樣,孃親雖然也不會嫌棄,但難免半夜醒來見了害怕。
穿戴好,安然就要扶着爹爹出去,誰知趙世華卻回頭對她道:“本王先出去看看,你就留在這兒。”
安然拉着爹爹的衣袖不放,嘟着小嘴表示對爹爹的抗議。哥哥爲她肯定都要着急死了,昨晚她不肯跟凌雲一起回去,現在哥哥上門還不讓他見自己一面,他怎麼能安心?
趙世華心中暗歎果然女生外相,他的寶貝女兒居然有了情郎就不要爹爹了,於是故意冷下臉來,訓斥道:“一個大姑娘家,上趕着過去像什麼話?他就是皇子又如何?這些年你的閨訓都學到哪裡去了?你母親和兄長是如何教導你的?”
安然聽到爹爹將此事升級到沒有教養的高度,隱隱還有責怪孃親和哥哥的意思,偏偏自己又不能開口說話,只能低頭聽訓暗自生氣。
趙世華見她垂着小腦袋,一副委屈又可憐的樣子,心裡又有些心疼有些捨不得,於是放柔了語氣道:“本王先去會會他,看看情況再說。”
安然無奈地點點頭,又擡頭可憐兮兮地望着爹爹的眼睛,帶着幾分懇求。
趙世華見了,忍不住又瞪了她一眼,在她頭上揉了一下,才轉身走了出去。因爲身上有傷,他走得並不快,他也不要人攙扶,揹負着雙手,將身板挺得筆直,給人一種極其穩重踏實的感覺。
安然看着爹爹的背影,只覺得是那樣的高大威武,她的眼睛不知不覺中有些溼潤。有爹爹的感覺,真好啊!
楊彥在正廳裡等了一盞茶的功夫都不見人來,不由着急地起身在堂上轉圈子。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繡金色飛龍文的常服,頭戴白玉冠,插着白玉簪,因這兩日心情極差,又沒有休息,面上難免帶着幾分疲憊,看起來俊美而憂鬱。
正廳裡伺候的丫頭小廝偷偷打量着這位名氣如雷貫耳的王爺,不由很是好奇。貌似自家王爺與平王殿下不怎麼熟啊?平王上門來探傷,王爺不見也就罷了,怎麼會不顧傷勢要親自出來接見呢?
獨孤凱和趙安齊跟着楊彥一起來的,見王爺着急成這樣子,忙起身勸道:“殿下,您彆着急。蜀王殿下既然要親自出來見您,想來傷勢不重。”
獨孤凱和安齊都不好直說安然沒事,只能藉着蜀王的名義安慰自家主子。
楊彥知道自己應該鎮定一些,可是他忍不住啊!
安然在王家被人擄走,恨得他甚至想着若不能平安將她救回來,就毀了整個天下。後來好不容易有了她的消息,知道她暫時無恙,他的心情才慢慢平復下來。昨晚他本來是要親自來的,又被幾個心腹勸阻,他擔心父皇因此對安然印象不好,也就忍着讓凌雲來幫他把人帶回去。誰知道凌雲回來不但沒把人帶回去,反而帶去一個讓他心痛不已的消息——她被安王灌藥傷了嗓子,都不能說話了。
楊彥真是心疼得有如刀絞一般,好不容易忍到天亮趕到蜀王府,卻等了半天都不見人。好吧,請原諒心急如焚的人將一盞茶最多一刻鐘的時間過得有如半天那樣漫長。
趙安齊也忍不住問站在一旁的蜀王府管家道:“蜀王殿下身體可好?要不然,我們過去請安就是。”
蜀王府臨時上任的管家趕緊回道:“請平王殿下和兩位大人稍等,我家王爺很快就到。”
又是一刻鐘過去了,楊彥忍不住直接出門往後院走去。獨孤凱趕緊叫住他道:“殿下,您去哪兒?”
楊彥理智恢復了一些,這才放慢了速度,回道:“本王去迎一迎。”
這時,趙世華終於帶着人從後院轉出來了。
楊彥緊張地看過去,卻沒有在趙世華身後看到安然的影子,心中不由萬分失望,卻也不得不迎上去,恭敬地鞠躬行禮道:“侄兒楊彥給皇叔請安!皇叔身體可好?”
獨孤凱也還罷了,趙安齊剛在蜀王一露面,眼睛就直了。這個人就是他的父親?只見他帶着銀質面具,氣勢也奪人,身形與從前相比還是有些變化,但氣質完全不同。安齊一看到他,想起幼年時父親的疼愛,父子親情如雲如海涌上心頭,讓他一下子熱淚盈眶,哪裡捨得把眼睛移開?
趙世華見平王出門相迎,略感意外,也沒怎麼放在心上,面色眼底依然冷漠。他起先幾步一如之前,然而沒走幾步卻忽然站住腳,目光在無意中掃過安齊的時候頓住了。
雖然八年不見,但趙世華還是一眼就認出來,這個少年就是自己的兒子,與他想起來的那些片段裡的齊哥兒有七八分相似。那一霎,他完全忽視了站在安齊前面的楊彥,目光直直地盯着安齊,彷彿怎麼都看不夠似的。
這就是他的兒子啊!已經長大成人考取了功名、讓他驕傲讓他自豪的兒子!
目光兩兩對視,父子熱淚都在眼中。
楊彥見了,擔心這父子倆有人忍不住要是在這裡相認可就糟糕了,便再次恭敬地請安提醒他們道:“給皇叔請安。”
趙世華這纔不舍地把眼光從兒子身上移開,再看向女兒心中的意中人。平王英俊過人,才華也過人。以前趙世華聽到與已無干,今天爲着女兒,則要好好打量才放心。
趙世華很快收斂了自己外露的情緒,冷淡地擡擡手道:“皇侄請進,進去再說吧!”
於是,蜀王楊彥在前,獨孤凱和趙安齊在後,一起走進正廳。
趙世華在主位上坐下來,又讓原本站在一邊伺候的管家、侍女和小廝都退出去,這才細細打量着平王楊彥。
楊彥跟着進來,若不是凌雲回報說現在的蜀王是他未來岳父趙世華假扮的,他還真的看不出絲毫破綻來!那身形氣度,怎麼看都是久經上位者纔有的。
待趙世華在主位上坐好,他便上前去,在趙世華身前三步遠地地方跪下,慎重地行禮請安道:“侄兒楊彥,給皇叔請安!”
獨孤凱和趙安齊一左一右跪在楊彥身後一步遠的位置,等楊彥請安之後才道:“平王府錄事參軍獨孤凱(主簿趙安齊)給蜀王殿下請安!”
趙世華聽到趙安齊三個字,再一次把眼光放在兒子身上,廳上已無外人,趙安齊低着頭,也能感覺到父親眼光在自己身上,忍不住熱淚盈眶,滴答滴答地落到地上。他緊緊咬着自己的下脣,才忍住沒有哭出聲來。趙世華也不禁雙眼溼潤,雖然無人也不敢明白道平安,只是輕聲道:“起來吧,知道你很好,我也就放心了。”說過這些話,他見安齊跪着不動,這纔看到平王還跪着,便又看着楊彥,收斂了情緒道:“皇侄請起。”
“謝皇叔!”
楊彥這才起身,而獨孤凱和趙安齊也跟着站起身來。
趙世華看着容貌英俊,身形挺拔有如芝蘭玉樹一般的楊彥,心裡卻頗不是滋味兒。難道這小子就是憑着這上好的皮相將他的寶貝女兒騙了去?他又上上下下打量了楊彥一陣,想着挑幾處毛病出來,等會兒好跟女兒說說,誰知怎麼看都找不出毛病來。
容貌,自然是不用說的;才華,那也是天下公認的;氣度,是從容大氣挑不出毛病來的……還能挑什麼?性格脾氣?這個一時間也看不出來。嗯,對了,他不是都有側妃了嘛!有女人的男人,如何配得上他的寶貝女兒?
再說了,如今三王爭儲已經很明朗了。平王雖然得到了民心,在朝中卻根基不深。他既沒有雄厚的財力支持,又沒有兵權,只靠民心真的能勝出?安王明知道女兒是平王的未婚妻,還是皇上親自賜婚的,也敢在婚前將人擄走,可見是完全不將平王放在眼裡。而平王連自己的未婚妻都保護不了,以後真的能給女兒幸福?
皇上讓他假扮蜀王,卻沒有瞞着平王,又是何用意?皇上很多年前就想除掉蜀王了,他跟在蜀王身邊很清楚。可昨晚這麼好的機會,蜀王肯定是被皇上要麼殺掉要麼抓走了,皇上爲什麼不直接滅掉蜀王一脈,反而要讓自己假扮蜀王?
他假扮蜀王這麼多年,就連上次進宮皇上都沒認出來,昨晚卻明顯知道他是假的,應該是然姐兒寫那封信出去,平王告訴了皇上。那麼,皇上明知道他的身份還要他假扮蜀王,到底想利用他做什麼?
“皇叔,聽說您昨晚身體有些不適,不知現在可好些了?”楊彥見趙世華看着自己的目光並不和善,一時間有些摸不到頭腦,只好從側面打聽一下。
“本王身體好得很,誰說本王身體不適了?”趙世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將蜀王的怪脾氣學了個十成十。“十多年不見,多謝皇侄惦念着。這麼一大早的,皇侄過來可是有事?”
“皇叔,”楊彥強笑道,“聽說侄兒府上趙主簿的妹妹在皇叔這裡做客,不知道現在好不好?趙主簿許久不見妹妹,心裡很是掛念。”
提起安然,不但楊彥着急,趙安齊也着急啊。聽說妹妹被人毒啞了,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她身體不適,不方便出來見客。”趙世華一口回絕道。
楊彥臉上的笑容立即變得僵硬起來。
趙世華見了,不禁在心中得意地笑了笑,就算你是皇子,是王爺又如何?就是要讓你着急。我的寶貝女兒,是這麼好騙的嗎?竟然還看不起我趙家的門楣,想着讓我的女兒改換門庭,拜那王家的祖宗爲祖宗,他們趙家有那麼差嗎?既然看不起趙家,又何必糾纏自己的女兒。哼!
楊彥將那僵硬的笑容一收,臉色微微一變,他竟然不讓自己見安然!爲什麼?
既然如此,楊彥也就不跟他繞彎子了,直接道:“多謝皇叔對趙姑娘的照顧,但趙姑娘離家也有些日子了,家中母親思念成疾,今天趙主簿來,就是想將趙姑娘接回去的。”
聽楊彥再一次提起自己的兒子安齊,這回趙世華卻沒了激動,也沒了好臉色。他冷冷地看了安齊一眼,冷哼一聲道:“連自己的妹妹都保護不了,還要過繼給別人家,她要這樣的兄長有何用?她還回去做什麼?再將她送到其他名門世家?再給人擄走?”
趙安齊知道父親是怪罪自己沒有照顧保護好妹妹在生自己的氣。他激動地上前來,跪在趙世華面前,紅着眼睛道:“是,是晚輩無用,沒能保護好妹妹。可是……懇請王爺讓我們兄妹見一面吧!”
趙世華冷哼一聲,沒有說話。本來聽安然說兒子年紀十七歲就中了舉人,心裡覺得很是驕傲。先前猛然見到,心情也很激動。但現在想起女兒的事,卻又忍不住遷怒於他這個當哥哥的沒有保護好妹妹。他甚至忍不住想着,難道是兒子賣妹求榮?不然,然姐兒一個養在深閨的女子,如何會與平王扯上關係?
好在平王雖然讓安然過繼到王家,到底是以正妃的名分求娶的,不然他更不會給他們好臉色看。
楊彥聽到這裡,隱約明白這位準岳父在生氣什麼了。他立即起身上前,在安齊身邊跪下來道:“此事都是侄兒的不是,沒有保護好她。讓她過繼到王家,也是父皇的意思,不是侄兒本意。可是,侄兒對她的心卻是一片誠摯的,請皇叔開恩,讓我們見她一面吧!不親眼看看她,侄兒和子賢實難心安。”
趙世華見楊彥明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蜀王,還肯再次對自己下跪,心裡的怒氣多少消散了一點,但他依然不依不撓道:“皇侄這是做什麼?這趙家的姑娘,似乎與皇侄沒什麼關係吧?”
楊彥心中苦笑,本以爲自己與安然也算苦盡甘來,沒想到居然遇到這樣一位愛女成癡的岳父大人。看樣子,他想抱得美人歸還需多加努力啊!
“不,皇叔,趙姑娘是侄兒的未婚妻,她的事情就是侄兒的事情。請您開恩,讓我們見見她吧!”現在楊彥也不敢直接就說把人接回去,先把姿態放低一點,等見了面再想辦法。
趙世華看着他悔痛無奈的樣子,淡然道:“不是吧?據本王所知,皇侄剛剛與王家的姑娘解除了婚約,如今除了王府裡那位獨孤側妃,應該是沒有其他婚約在的,又怎麼會冒出來一位未婚妻來?”
楊彥仰頭看着趙世華的眼睛,一臉真誠道:“皇叔,咱們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您怨侄兒沒有保護好她也是應該的,就是侄兒自己,想着她受的這些苦也是悔恨不已,恨不能以身相代。可是,請您相信,侄兒對她的心是真的。侄兒從未嫌棄過她出身低微,只是因爲父皇不允,才讓她過繼到王家。當時侄兒也只是想着不能讓她以側妃的名分進王府,以免受委屈。至於獨孤側妃,那是父皇逼着娶的,自她進門到現在,侄兒沒有碰過她一根手指頭。等安然進門以後,侄兒會想個辦法把她打發了。請您放心,這世上任何女人都不會威脅到她的地位。”
聽說楊彥並沒有跟獨孤側妃圓房,趙世華不由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暗忖:既然有那個心,怎麼不乾脆推了這婚事,別讓那女人進王府?還有他說什麼?等安然進門以後想個辦法將獨孤側妃打發了?怎麼打發?他竟然當着獨孤凱的面說這樣的話?
趙世華又看了一眼跪在楊彥身後沒有說話的獨孤凱。他記得以前王爺給他的資料上寫着,平王府的錄事參軍獨孤凱是側妃獨孤湘雲的堂兄?如此看來,獨孤世家支持安王,而平王這位錄事參軍獨孤大人卻是脫離了獨孤家族的?平王能信任獨孤家的人,將其放到這樣重要的位置,倒也算得上用人不疑,看起來也是個極其自信心胸寬廣的人。
趙世華想了想,口氣忽然變得嚴肅起來,道:“皇侄可是真的想明白了?那丫頭出身低微,又被人擄走壞了名節,如今連嗓子都啞了,你真的不在意不計較?還能以正妃之位待她?”
楊彥聽到趙世華這番話,心裡好似刀絞一般。她所有的苦痛,他都感同身受。他望着趙世華,眼睛裡微微有些淚光,神情卻極其嚴肅認真地說道:“不管她變成什麼樣子,不管她經歷了什麼,我都只會心疼她受過的苦,對她的感情不會有一絲一毫的退變。在我心裡,至始至終都只有她一個。我早已經認定了她就是我今生今世唯一的妻子,無論遇到多大的阻攔,我都不會放棄。”
不得不說,趙世華聽到這裡還是有些感動的。難怪那丫頭傾心於平王,看來他除了外表才華出衆,難得對女兒還算一往情深,也算是還有些可取之處。
趙世華沉默一陣,本來還想問問他,爭儲是一條充滿血腥的路,他如何能保證自己女兒的安全,但想着皇家暗衛可能就在不遠處什麼地方,就暫且將這話咽回去了。不過,他實在疑惑,不是說平王文武雙全驚才絕豔有斷袖之癖嗎?他到底是怎麼跟自己的女兒認識的?又爲何對然姐兒如此一往情深連她可能壞了名節都不顧?
“來人,”趙世華忽然高聲道,“將本王身邊的趙姑娘請過來。”
楊彥聽到這裡,不由滿臉驚喜。岳父大人這是認可他了?
趙世華見了,沒好氣地冷哼一聲道:“都起來吧!”
“謝皇叔!”楊彥對着趙世華恭敬地一拜,而後才滿面喜色地站起身來,慢慢走回客座上坐下。
趙安齊和獨孤凱也跟着磕頭一拜,而後歡喜地站起身來,走到楊彥身後站好,焦急地望着門外。
趙世華看着楊彥,忽然問道:“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楊彥知道趙世華問的是自己和安然的事情,但他們第一次見面不能說,背後的內情更不能說,便只能含糊道:“此事……一言難盡。等以後有機會再詳細說給皇叔聽吧!”楊彥怕趙世華不高興,又趕緊轉移話題道,“不知她的嗓子如何了?皇叔的大夫真的有把握嗎?要不要請御醫來看看?”
趙世華想起女兒也說她和平王相識很複雜,不好說,又想着自己身邊有皇家暗衛,便也不再追問這個,只自信道:“本王身邊的嶽先生醫術高明,特別精通外科和解毒。他對此症極有把握,說半個月後應該能痊癒。昨日,然姐兒喝了第一副藥就覺得好多了。”
楊彥和安齊聽到這裡,心中卻依然不安。楊彥自己也給手下的暗衛準備了這樣的藥,卻沒有人喝下去以後那嗓子還能救回來的。
楊彥見趙世華對自己的態度比先前好得多了,便開口道:“她留在皇叔這裡,畢竟有些名不正言不順的……您看,要不還是讓她回趙家吧!”
趙世華淡淡地瞥了楊彥一眼,冷哼一聲道:“本王明日就認給她爲義女。”這樣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叫自己爹爹了。雖然現在她還不能開口說話,但至少自己可以大聲地叫她寶貝女兒了。
“不行,皇叔!”楊彥一聽就着急了,立即反對道,“您要是認了她爲義女,她就成了侄兒的堂妹了,這怎麼行?”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可一旦有了堂兄妹的名分,他就不能娶她了。
趙世華倒是沒想到這個。既然女兒對平王有意,平王看起來也不是一無是處,好歹還算有些優點,他倒是不好直接毀了他們的未來,便暫時放棄了這個想法。
沒過多久,安然終於趕來了。一路上,她心情都很激動,因爲有人跟着,她想起王靜媛和月姑姑教的如何走路,也只能將步伐稍稍放大一點,將腳步悄悄放塊一點,只盼着能早一刻見到哥哥。
她穿着一件鵝黃色繡大朵折枝玉蘭的半袖,裡面是月白色繡梨花的衫子,下身一條粉紅色撒花百褶裙。她頭上梳的是垂掛髻,中間紮了一條鵝黃色緞帶,在髮髻上挽了一個蝴蝶結,餘下的緞帶一直垂到背上,髮髻中間還插着一對梅花狀的小珠釵,耳朵上帶着一副細細長長的翠玉耳墜,明顯一副丫頭打扮,但看起來極爲清新可人。
“安然……”楊彥見她呼吸急促,面色泛紅,也是心情激動。他立即迎了上去,一把拉着她的手,細細地查看她有沒有受傷,一面掏出手絹幫她擦去頭上的汗珠,口中卻帶着幾分寵溺責怪道,“急什麼?看頭上都有汗了。”
安然不能說話,只能嘟着嘴。她急什麼?不是怕他等急了嗎?
“來,哥哥看看你的嗓子,還疼嗎?”楊彥拉着安然轉了個身對着門外。
安然見大廳裡除了爹爹哥哥就只有獨孤凱在,便放下心來,微微仰頭,張開嘴讓他看。
直到現在,安然的咽喉還有些紅腫。楊彥見了,不由萬分心疼。
“一定很疼。”他忽然將她摟在自己懷中,揉了揉她的頭髮,又輕輕拍着她的背,眼睛裡的仇恨一閃而逝。該死的安王!膽敢這樣傷害他的女人,他一定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
安然搖搖頭,擡起頭來對楊彥笑笑,用口型慢慢說道:“哥哥別擔心,我很好。”
安齊和獨孤凱見兩人這樣親密,都尷尬地轉身避開,只當自己沒看到,不知道。趙世華卻看得又驚又怒。女兒與平王尚未成親,居然就這樣親密了?竟然張開嘴讓男人看,現在竟然還擁抱在一起,成何體統?平王之前都對自己的女兒做了什麼?佔了多少便宜了?
想到這裡,趙世華立即黑着臉沉聲道:“然姐兒還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