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彥攬着安然走到馬車前,只見馬車下面已經放好了踏腳的小凳子。楊彥掀開車簾,扶着安然上了馬車,自己隨即也鑽了進去。沈怡見了,禮儀周全地向安王妃的尚儀女官致謝,上了後面一輛給幾個侍女坐的馬車。
楊彥是下衙以後從工部出來直接來的安王府,在前面與安王和今天過來的賓客們假惺惺地應酬了幾句,喝了兩杯酒就告辭過來接安然來了。
上了馬車,楊彥將安然抱起來坐在自己膝上,圈着她的腰,不放心地再次問道:“在這裡呆了小半天了,你吃她們的東西沒有?喝茶了嗎?晚宴呢?可吃了什麼?”
“哥哥放心,我什麼都沒吃,連口白開水都沒喝。”安然搖頭,嘟着嘴道,“安王妃說天要下雪了,溫幾壺酒來大家喝了暖暖身子。我說我在吃藥呢,御醫說了要忌酒,她臉色都變了。肯定是打了什麼壞主意,要在酒裡動手腳的,可惜我沒上當。不過,那酒可真香,等會兒回去了,你要陪我喝幾杯!”
“好,今天辛苦你了,今晚允你多喝兩杯!”楊彥含笑低頭在她嘟着的小嘴上親了一下,又道,“好好跟哥哥說說,她是怎麼爲難你的?”
安然緩緩將今天在安王府發生的事情全都說了一遍。
楊彥聽到獨孤湘語一句句咄咄逼人陰謀陷害的話,不禁悄然握緊了雙拳,只是隱忍着心裡的怒氣沒有發作,慢慢聽安然繼續說。待安然說到她如何反擊,如何說得獨孤湘語又憤怒又鬱悶還說不出安然半個不字來,他又忍不住會心一笑,看着安然的目光越發溫和寵溺。
等安然說完,楊彥不禁低頭,額頭抵着她的,得意地笑了兩聲,而後又親了親她的臉蛋,扶着她的雙肩,滿臉歡喜地看着她道:“我的安然,真不愧是哥哥放在心尖上的寶貝!今天做得很好,就是要這樣!該強勢的時候就要強勢,該威脅的時候就要威脅,誰也不能欺辱你!什麼都不要怕,出了事哥哥幫你撐着!”
安然點點頭,她從不懷疑,不管自己做了什麼,哥哥都會站在自己身後的。“可是,哥哥,今天沒有辦法,我還是把身份暴露出去了。”
楊彥輕笑一笑,摸摸她紅撲撲的小臉,輕描淡寫道:“這有什麼?遲早要讓人知道的。早點晚點沒什麼要緊。哥哥只是擔心被人知道以後,你會不會有更多危險。好在有父皇的支持,那些人就算有這個心思也要多掂量一下。不過你也別擔心,哥哥會多派些人保護你的。”
安然在他手心裡蹭了幾下,心彷彿一下化成了水。以前沒找到哥哥的時候,被崔家那麼逼迫,生活那樣艱難她也沒有怕過,現在有哥哥在,她纔不害怕呢!
楊彥心裡也滿是柔情。他捧着她的小臉又親了親,想了想道:“嗯,明天就把消息散發出去,下一期的大隋之音還有幾天發行,讓澤遠調整一下內容,省出一個版面來宣傳你。我要讓全天下的百姓都知道,我的王妃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整個大隋最最有才華的女子,是這個世上唯一與我相匹配的女人。”
安然不好意思地靠在楊彥肩上,盜用人家的詩詞,她還有些不好意思。
楊彥摸摸她粉嫩的小臉,笑道:“就算不提那些詩詞,以你這一手字和這新創的畫法,也當得起這大隋第一才女的稱號。”
安然嗯了一聲,靠在他肩上嘆道:“與這些人勾心鬥角真累,這安王府,我以後再也不來了。”
楊彥憐惜地側頭親了親她的額頭和鼻尖,帶着幾分自責道:“好,哥哥都答應你。你今天正式亮過相了,以後就不必出門給人看了。哥哥也不用你出面應酬那些女人,拉攏關係。你有空寫一副字,想想以前那些有用的東西,比這個作用大多了。就是以後到平王府拜會你的人,也不必全部接待,你喜歡的人就見一面,不喜歡的就讓齊夫人幫你打發了就是。”
安然點點頭,很快又高興起來,帶着幾分得意道:“我平時雖然有點懶,但如果遇到事情,還是很聰明很勇敢的。”
楊彥笑着點頭,只覺得心裡被幸福快樂填得滿滿的,都要溢出來了。他忍不住捧着她的臉又親了親,但很快這些細碎的輕吻就變成了纏綿的深吻。他的安然,他的寶貝啊!
直到某人忍不住伸出爪子亂摸,一時間力氣稍微大了點,纔將安然從甜蜜恍惚中喚醒。她推開楊彥的頭,卻又安慰似的主動在他臉上啄了一下,攬着他的脖子撒嬌道:“哥哥,我餓了,要不我們出去吃?”想起方纔席上的珍饈佳餚,安然就忍不住流口水。
“好,不如我們去天香樓吃晚飯好了。你還沒去過吧?”說着,楊彥就敲了敲前面的車壁,交代說不忙回王府,去天香樓用晚飯。他的長隨得到命令,立即快馬趕去天香樓提前做好安排。
而後,楊彥便拉開馬車上的抽屜,從裡面取出一碟蜜餞一碟芝麻香餅和一袋乾果來,問她:“先吃一點墊墊肚子?”
安然吞了吞口水,卻堅決道:“不,我要留着肚子出去吃好吃的!”
楊彥失笑,首先將芝麻香餅放回去,又端起那一碟紅棗製成的蜜餞,哄她:“要不吃一顆?”
安然堅決不受誘惑地搖頭:“不,甜的吃了要長胖。”
“哥哥不怕長胖,哥哥幫你吃一個。”楊彥自己吃了一個,將這碟蜜餞也放了回去,隨即就低頭吻她。
他含着她的雙脣吮吻了一陣,就探入她口中尋着她的丁香小舌共舞了一陣,直到兩人都有些氣喘吁吁時才分開。他又湊到她耳邊含着她的耳珠吮了一下,調笑道:“安然,哥哥的吻甜不甜?”
安然紅着臉輕輕在他肩上捶了一下。“哥哥你壞!”
楊彥抱着她悶笑一聲,又提起那個裝着乾果的袋子道:“來,我們看看裡面準備的是什麼?”
打開來,裡面是一袋松子。
楊彥摸出一把,拇指食指微微用力就捏開來,而後取了果仁喂她。
這個安然要吃。對女人來說,瓜子松子開心果一類的零食是隨時都吃得的,而絲毫不考慮會不會長胖會不會積食的問題。
安然坐在哥哥懷中,將頭靠在他肩上。楊彥一顆一顆喂到她嘴裡,就像大鳥喂小鳥一樣。
楊彥一邊剝了殼喂她一邊說道:“我已經傳信,讓人從西域絲綢之路帶一些開心果過來,以後最好能種一些在西域。我記得你最愛吃開心果是不是?”
安然一邊吃着松子,一邊含糊道:“我以爲開心果是歐洲產的呢!西域也有嗎?其實開心果和松子我都喜歡,只是松子要用鉗子才能夾開,而且皮厚仁小,不如開心果好剝殼兒,果仁兒又大。”
“我記得好像是中亞。但是西域已經有了,我曾在西域商人那裡見過的。”楊彥想着真是個懶丫頭,但心裡卻覺得她懶得也異常可愛。他的安然,不管哪一點都讓他喜歡。安然,安然,他的安然呀!一時激動,他又抱着她胡亂親了幾口,這才繼續幫她剝松子。
“原來是懶得剝殼,你這個懶丫頭啊,你以前怎麼不告訴哥哥?”
安然不高興地瞪了他一眼,親得她一臉口水。“跟你說了也沒用啊!我不是在學校的時候多?回到家裡,不是都拿給哥哥剝的?”
楊彥點頭,好像是這樣。
安然忽然停下來,雙眼放光道:“哥哥,我想起來了,這個時候,西域有棉花了吧?我們引種過來,這纔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吶!”
楊彥含笑睨了她一眼,繼續幫她剝松子,卻沒有說話。
安然一怔,隨即就醒悟過來。這樣利國利民的大好事,自然要等哥哥當了皇上再推廣,到時候,可都是哥哥的功績。
看樣子,這兩年裡,她是不要想穿棉衣和製作衛生巾了。想明白了,安然也就不想這些了,依舊埋頭掌嘴吃松子。
楊彥見她明白過來,卻又低頭在她耳邊道:“棉衣棉被暫時沒有,不過羽絨服羽絨被已經幫你準備好了。還有,下一次你家親戚來了,哥哥也準備了好東西給你用。雖然棉花沒有,木棉還是有的,我讓人用蒸汽蒸過曬乾,再用揉洗過三次的細葛布做的。”
說着,楊彥笑着挑了挑眉。
安然的眼睛越睜越大,裡面滿滿的都是驚喜。
“哦,哥哥,你實在是太好了!”安然歡喜地撲上去就在他臉上重重地親了兩口。要知道,這時空別的地方落後她都還能忍受,就這個受不了。每用一次草木灰的衛生墊,她都要在心裡罵一次。
眼看天香樓要到了,安然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決定還是換一件的好。
她記得馬車上表姨母準備了一套備用的衣服,便從座位下面的木箱子裡找了出來。
“可別着涼了。只把外面這緙絲比甲換了就是。”楊彥將自己的狐皮披風拉開,打算將她罩在裡面換。
安然嗯了一聲,這件緙絲比甲上有金鳳,不換不行。其他的不過繡着牡丹,應該不要緊。
對了,頭上還有一隻會暴露身份的鳳凰呢!安然趕緊將頭上的七羽鳳凰展翅赤金冠取下來,放在首飾匣裡,再放到馬車的抽屜裡去。
楊彥吩咐馬車走慢點,小心地用自己的披風將她攏起來。安然在裡面迅速將自己身上那件緙絲比甲脫了,換上一件寶藍色兔毛鑲邊的立領比甲,帶着一點後現代風格。上面用三股鵝黃色絲線同一股銀色絲線併成一股,繡着幾朵姿態舒展的菊花,看起來極其清新雅緻。
楊彥幫着她將衣服整理好,看着她髮髻正中空出來一大塊不好看,便又從首飾匣子裡挑了一朵碗口大的掐絲金蓮給她戴上,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安然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楊彥身上的蟠龍紋深衣,皺眉道:“哥哥沒帶衣服出來嗎?”
“怎麼可能不帶?”楊彥笑着,又在放衣服的箱子裡翻出一個包袱來,裡面可不就是他的衣服?
楊彥去了赤金冠,將金簪換成玉簪,將外面這件玄色繡暗紅蟠龍紋的深衣長袍換成寶藍色織金五福雲錦長袍,又將那件玄色緞面織金飛龍紋狐皮披風放回去,將那件紫貂皮披風搭在胳膊上,挑眉看着安然。
安然含笑拍手讚道:“哥哥生得好,怎麼打扮都是最帥的!”
楊彥將換下來的衣服首飾簡單收拾了一下,馬車就停了。
天香樓到了。
楊彥先下車,而後扶着安然下來。後面沈怡和幾個丫頭也下了馬車過來伺候。
沈怡看着前面的天香樓,又看了看已經換了打扮的王爺王妃,不太贊同地低聲對安然道:“王妃您也太任性了,連面紗都沒帶,什麼準備都沒有,怎麼就想起來外面吃?外面的東西乾淨不乾淨還說不好,哪裡比得上家裡的?”
安然低下頭,乖乖聽訓。內心裡,她一直將表姨母當長輩,而不是伺候自己的女官。
楊彥見了,卻有些心疼。他拉着安然的手,對着齊夫人淡淡一笑道:“表姨母你別怪她,是我要帶她出來的。成婚這麼久,一直把她關在家裡,她也悶壞了。今天既然出來了,吃個飯再回去也沒什麼。帶不帶面紗也沒什麼要緊,不就是被人看一眼麼,我不在意這個。”
沈怡被楊彥這麼一說,知道自己雖然算是王妃的長輩,但剛纔的話也有些過了。只是見王爺這樣心疼王妃,她又是高興又是擔心,最後無奈地嘆息道:“您就寵着她吧!”
楊彥得意地笑道:“我的妻子,自然要寵着的。只要她高興,做什麼都行。”
沈怡無話可說了。跟在她身後的劍蘭墨蘭以及楊彥的幾個長隨也微微低頭,心中震撼。
天香樓是京城裡最有名的酒樓,平日裡都是座無虛席的。楊彥雖然也來過幾次,但他回京的時間畢竟還不長,對這裡不算很熟悉。好在他提前差遣了親隨過來訂位置,正好一個包廂的客人剛剛用完餐離開,掌櫃的趕緊讓人收拾了,準備好給了他們。
楊彥留了劍蘭墨蘭在包廂裡伺候,讓其他人都去外間用飯。
楊彥的親隨已經幫他們點了幾個主菜。楊彥他們到了以後,掌櫃的聽小二說天字四號包廂的客人似乎是平王,便又親自跑來伺候着。
先前楊彥的親隨並沒有報平王的名字,因此並未引起注意。平王雖然來過幾次,但並不像其他王侯那般包下一個包廂,常來用飯,因此掌櫃的也不太熟悉。雖然掌櫃的也聽說過平王平易近人,但心裡還是有些忐忑,畢竟是皇子,是王爺啊!
到了包廂一看,可不就是平王殿下嗎?旁邊這位年輕的夫人,莫不就是平王妃?
楊彥看到了掌櫃眼裡的猜疑,不由輕輕一笑,介紹道:“這是拙荊。”
真的是王妃!掌櫃的立即就要下跪參拜,楊彥又笑着阻止道:“李掌櫃不必客氣,我們才從安王府出來,可不能讓人知道貴店的菜色比安王府的好吃。”
這是趙郡李家的生意,與皇后李國舅的隴西李氏不是一家。掌櫃的也是聰明人,早聽說今天安王妃生辰宴客,平王和平王妃壽宴上沒吃,卻來他這裡吃,要是給人知道了,平王和天香樓都沒好處。
掌櫃的明白過來,還是恭敬地對着安然參拜道:“參見夫人!不知夫人想吃點什麼?”
安然對着他含笑點點頭,說:“掌櫃的客氣了。進到店裡都是客人,李掌櫃當我們是普通客人就好。”
李掌櫃心裡那個激動啊!他當了這麼多年的天香樓掌櫃,京裡的高官顯貴基本上就沒有他沒見過的人。可是卻只有平王和平王妃,是真正的平易近人。尤其平王妃的笑容,好像鄰里之間碰到了打個招呼似的,那樣真誠自然。
這樣自然的笑容是李掌櫃在其他貴夫人身上從未見過的。而更難得的是,平王殿下居然也是一副溫和的樣子,絲毫不以爲杵。要知道,很多男人,特別是那些名門顯貴,都是不允許自己的女人對別的男人笑的,更何況是他這樣一個身份低賤的掌櫃。
“廚房有新鮮的魚嗎?”楊彥問道。安然每天都是要吃魚的,中午他沒回王府吃飯,她肯定沒吃到。
“有,有青魚、草魚、鯉魚、鯽魚,銀魚、毛花魚、石虎魚、桃花魚、五色魚……”掌櫃的心裡很激動,就想將廚房裡有的魚都報出來。
掌櫃的還沒說完呢,楊彥已經擡手叫停了。
楊彥看着安然,建議道:“做一個酥皮銀魚如何?”
酥皮銀魚,是裹了溼澱粉油炸的,安然記得自己以前都是將油炸小銀魚當零嘴吃的。“好,要一個油炸小銀魚,再要一個紅燒的鯽魚。”
安然喜歡吃鯽魚,肉質細嫩,又沒有小刺,個頭也不大,免得吃不完浪費。
楊彥補充了一句:“鯽魚選大的。如果有準備好的雪蛤,做一個上來。”雪蛤做起來費時,所以楊彥說有準備好的就做,沒有準備就算了。
“還要酒!”安然趕緊補充道。
這聲音這語氣,一下子又像個孩子了。據說平王妃出身寒門,看樣子性子果然與那些高門貴女不一樣。李掌櫃忍住沒敢笑,趕緊問道:“請問夫人想喝什麼酒?”
“就這樣吧。酒就不要了。”楊彥對李掌櫃擺擺手,讓他下去。
等李掌櫃退下去,安然才討好的望着楊彥道:“哥哥你說了今晚我可以多喝幾杯的。”
楊彥笑着將手伸過去捏捏她的臉,卻堅定地搖頭道:“不行!想喝酒咱們回去喝,外面不許喝。你忘了今天在人家宴上說過什麼了?萬一要是遇到個熟人,你怎麼說?”
安然立即垮下臉來,知道哥哥說得對,也只能點頭。“那等會兒回去哥哥再陪我喝。”
楊彥挑眉笑道:“好,睡前喝兩杯,有助睡眠。”
安然看着他臉上的壞笑,不由紅了臉。
菜很快送了上來,味道還真是很不錯。看樣子天香樓這招牌還是名副其實的。小銀魚上得很快,紅燒鯽魚慢一點,雪蛤就沒有。
兩邊包廂裡都有人,似乎人還不少,勸酒聲歡笑聲很是熱鬧。劍蘭皺眉道:“主子,奴婢過去請他們安靜一下吧?”
楊彥搖頭,吃飯就是要熱鬧才吃得香呢!他們平時吃飯也是要說話的。更何況出來吃飯大家都是一樣的,要是用強權壓迫別人不讓說笑,平白壞了別人的心情,又有什麼意思?
吃到一半,凌雲忽然進來,在楊彥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楊彥看了看安然,對着凌雲點點頭。凌雲出去以後,安然才以目光詢問他,出什麼事了?
楊彥搖頭,面上笑意依舊。
隔壁包廂里人似乎比較多,一直很熱鬧。聽起來是一羣書生,一會兒說起國子監的事情,一會兒又說起大隋之音。當然,這些書生的關注點更多的還在朝堂的政策官吏調動方面。比如李尚書回府榮養,錢尚書上任,平王殿下分管吏部,他們都議論了幾句,甚至還說到了遠在邊關的鎮國將軍錢將軍。語氣中對平王和錢銳都很是敬佩。
又過了一會兒,安然也吃得差不多了,不想掌櫃的又親自上來,送上了一盅水梨百合燉雪蛤。
這真是意外之喜。安然很高興,嚐了一口,立即點頭說好。
掌櫃的看王妃喜歡,心裡也高興。他正要告退,不想楊彥忽然開口道:“安然,你難得出來一次,既然喜歡,不如給天香樓留一幅字,請李掌櫃爲你留一個包廂吧。”
李掌櫃有些疑惑,平王讓王妃留字訂包廂,這似乎有點以勢壓人的味道,跟傳說中的平王處事似乎不大一樣啊。他還從來沒有聽說過平王有仗勢欺人的時候。當然,他是聰明人,自然不會把心裡的疑惑表露出來,反而一副驚喜的樣子道:“能留下夫人的墨寶,是我們天香樓的榮幸!夫人稍等,小的這就吩咐人準備文房四寶。”
楊彥點點頭,掌櫃的就出去了。安然疑惑地看着楊彥,哥哥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楊彥不以爲然地輕笑道:“你且好好想想,給李掌櫃寫一副什麼樣的字纔好。這包廂,一年可要一千兩銀子的預定金,你可不能讓李掌櫃不好交代。”
這時,他們隔壁包廂裡的勸酒聲似乎停了下來,安靜得讓人有些不太習慣。
就在這時,忽然聽到隔壁包廂裡有人高聲道:“一幅字就想訂下天香樓的天字號包廂,我沒聽錯吧?”
隨即就有人附和道:“孟兄沒聽錯,小弟也聽到了。要留字的還是爲夫人呢!”
“哈,這真是今年最好聽的笑話了!”
“不知又是哪家仗勢欺人!哼!”
“這有何難?咱們到門口去,等會兒看看不就知道了?”
安然聽到這裡,纔算明白了哥哥的打算。
這時,李掌櫃吩咐讓準備的文房四寶也送來了。沈怡早早地就吃好了過來伺候,自然不會讓人進去衝撞了安然,只帶着小丫頭們將裡面的桌子整理了一下,親自將文房四寶擺上來。
聽到隔壁包廂裡的話,李掌櫃面色尷尬地笑笑,說:“公子,夫人,您二位別放在心上。夫人能在我們天香樓留下墨寶,那是敝店的榮幸。那些外人懂什麼?”
這個時候,李掌櫃已經醒悟過來了。平王殿下在民間聲望很高,幾乎就是太子的不二人選。那麼,這位平王妃就是以後的皇后娘娘了。有了皇后娘娘特意爲天香樓留的字,他們自然不虧。
安然看着楊彥,問道:“我寫什麼好呢?要不寫一幅楹聯?”
這個時代還沒有在門上貼對聯的習俗。不過,各家書院裡,對對子卻已經興起多年,就跟教授學童作詩一樣,只是當初一種文化的啓蒙。
在他們之前的那位穿越前輩無忌公子據楊彥猜測多半是明代的人,他的很多習慣有明代的風格氣息。不過,這位穿越前輩有着極高的道德修養,至少他從來沒有抄襲過任何前輩的文學作品,讓楊彥每每想起來就有些汗顏。
無忌公子帶來了明代完善的三省六部及科舉制,以及傢俱、服飾、婚俗、飲食等生活方面的革新,卻沒有盜用後世燦爛的文化爲自己添光增彩,這才讓楊彥這個後輩得以冒充一回才子。
楊彥想了想,笑道:“也行。”楹聯也是文化的一種,就由他來倡導一下吧!
李掌櫃不太明白這個楹聯是什麼,眼裡就不禁有了幾分好奇。
楊彥給他解釋道:“簡單說來,楹聯就是對聯,對對子。楹聯言簡意深,對仗工整,平仄協調,李掌櫃可以將其刻在大門外的紅漆柱子上,也算是對天香樓的宣傳。”
原來是將對子掛在門外吸引人進來,李掌櫃點點頭,心裡不禁有了些期待。平王既然開口讓王妃寫,王妃就應該是讀書識字的吧?要是寫得太差,平王又讓掛到大門外去,可不僅僅是丟他們天香樓的臉。
安然前世進過的稍微好一點的店都是有楹聯的,隨隨便便就抓了一副簡單實用的來,提筆寫下:“春夏秋冬一歲川流不息,東西南北四方賓至如歸。”
李掌櫃看到安然一筆好字已經是雙眼放光,忍不住讚道:“好字!”
待安然將一幅楹聯寫完,他已經歡喜得不知道說什麼纔好了。春夏秋冬一歲川流不息,東西南北四方賓至如歸。果然是言簡意深,這是對他們天香樓最好的讚譽啊!
“王……”激動之下,李掌櫃就差點叫出王妃二字來,好在他及時醒悟,改口道,“夫人高才!字好!這意頭更好!哈哈哈哈……咦,夫人這字好生眼熟,這,這不是……”
楊彥不等他說出來,便笑道:“拙荊這幅字可能訂下一個包廂?”
李掌櫃連連點頭道:“當得,當得,從明日起,小人就將這間包廂重新裝修佈置過,以後就是公子和夫人的專用包廂了。只要我天香樓開業一日,這間包廂就永遠爲公子和夫人留着!”
說到這裡,李掌櫃覺得自己的話有些自大了,又趕緊添了一句道:“這是小店的榮幸,還請夫人萬萬不要推遲。”
安然本性不喜歡惺惺作態,當即歡喜地點頭笑道:“好啊,你們店裡的菜做得不錯,以後我會經常來光顧的!”
卻說隔壁的一羣書生聽到這裡,不由面面相覷,心裡跟貓抓似的,癢得難受。那位夫人到底寫了什麼啊?李掌櫃也不是沒見識的人,他既然稱好字,難道那字真的不錯?不是逢迎拍馬的?不過,以這天香樓的背景,似乎也不用李掌櫃這樣上趕着逢迎拍門吧?
很快,楊彥就帶着安然出去,前面自有人開道,將兩人護在中間。
那羣書生被楊彥的護衛擋在外面,自然沒看到人。直到楊彥護着安然下了樓,他們纔看到下面一個披着紫貂皮披風的高大男子護着一位身材較小的女子,在一羣人前呼後擁下出了店門。
書生們自然沒看到安然的容貌,只看到她頭上垂下來的珠串在燈光下折射出一道道炫目的光,卻不禁讓人浮想聯翩。
“對了,咱們看看那字去!”
“對,掌櫃的不是贊字好麼?咱們看看不就知道是不是真的好了?”
於是,一羣書生又擠到天字四號包廂裡,要看剛纔那位夫人留下來的,能抵天香樓永久包廂的字。對了,叫什麼楹聯?不就是對對子麼?誰不會?
因爲墨跡未乾,掌櫃的還沒來得及將字收起來。他帶着兩個店小二守着,卻哪裡擋得住這十來個書生?於是,這幅字就被大家看到了。
“春夏秋冬一歲川流不息,東西南北四方賓至如歸。”
書生們原本鬨鬧着,卻在看到字的那一刻安靜下來。
這是一種詭異的安靜,因爲所有人心裡這一刻涌出來的都是震驚。
這字體他們太熟悉了,他們也曾經模仿過,但短時間內哪裡學得像?就是那天資好的,也不過學得五六分。除了雲夢真人,誰能寫出這圓潤飄逸的韻味兒來?
可是剛纔他們都聽到了,這字是那位夫人寫的。
這時,他們就要忍不住想了,雲夢真人是平王的人,這是無須諱言的。可是那麼多人調查雲夢真人和顧家三少的身份,誰都沒能查出來。沒有人知道雲夢真人和顧家三少是如何與平王聯繫的,也有人懷疑平王的幾名主簿和幾個門人,最後都被排除掉了。這才讓雲夢真人的身份越發神秘起來。難道真的是神仙不成?
他們想起剛纔那位夫人,又看了看桌上的字,心裡忽然升起一個大膽的推斷來。難道,難道雲夢真人就是平王妃?剛纔那位,就是平王殿下?
可是,這可能麼?平王妃就是雲夢真人?那麼好的字,那麼好的畫,還有那神秘的飄渺之旅,居然是一個十多歲的女子寫的?
十來個書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裡的懷疑和震驚都是一樣的。
忽然有人小心翼翼地問出口道:“李掌櫃,剛纔那二位,莫不就是我們敬仰的那位殿下?”
書生們敬仰的殿下,除了平王,還有別人麼?自然沒有。
“確實是我們敬仰的那位殿下!”李掌櫃含笑點點頭,眼睛裡是毫不掩飾的得意與讚歎。平王殿下,的確當得起他們的敬仰。“不過,殿下今天微服來的,說要爲他保密。”
書生們微微一愣,隨即就點頭道:“哦,明白明白。”
這時,忽然一人低呼道:“對了,聽說今天是安王妃生辰,殿下和王妃肯定也要去的,卻到天香樓來吃飯……”
大家對視一眼,立即瞭然地點點頭,人人目光中都多了些堅定,當下卻什麼都不說了。
他們敬仰的平王殿下和王妃在安王府赴宴卻不敢吃東西,這說明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