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 給他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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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張延齡多日來第一次回家。

家裡人都覺得很新鮮。

吃晚飯的時候連金氏都忍不住數落一句:“平時瞧不見個人影,老的流連在外,成天不知在哪兒鬼混,大兒子也到處溜達不落屋,小兒子更是幾天都難見上一面……今天這是吹的什麼風,居然把一家老小都給吹回家裡來了?”

張巒斥道:“你個婦道人家,淨喜歡嚼舌根子,顯能得你了?一家人坐在一起熱熱鬧鬧吃餐飯不好嗎?不過,延齡,你今天能回來,爲父也沒想到……趕緊吃吧,吃過了咱到書房議事。”

“嗯。”

張延齡在飯桌上一點兒都不像是個能辦大事的人,就跟個普通的小孩子一樣,表現得很文靜,香噴噴地扒拉着飯菜。

很快晚飯結束,張巒主動拉着張延齡到了書房,留下張鶴齡滿臉的羨慕……他自家知自家事,能力和天賦相對有限,沒辦法幫到父親,故此並沒有多少嫉妒的情緒。

“吾兒,今天有人跟我說,在京的各大衙門要倒查鹽稅和漕糧舊事,說是已把不少徽州商賈的貨倉都給封了……你知道這事兒吧?”

張巒炫耀般問道。

張延齡不答反問:“誰跟父親你講的?”

張巒道:“就是戶部的同僚,你不認識。”

“以前當他是同僚,以後就離遠點兒吧……這種人以後父親就不要再交往了,能給他穿小鞋就儘量穿小鞋。”

張延齡狠聲道。

“……”

張巒瞬間無語。

張延齡解釋:“爹,不是我小心眼兒……明擺着的事情,這次人家就是專門針對咱老張家來的……

“有的人生怕你不知道外間發生了什麼,進而影響他們的計劃推進,便找人在你耳邊通氣,這就是我說你離此人遠點兒的緣由。”

“嘿,你這叫以己度人……你以爲誰都跟你一樣喜歡那些陰謀算計?萬一人家就是偶然聽聞,好心好意來告知我呢?”

張巒說到這兒,臉色多少有些不自在,自我檢討道:“唉!我還以爲是我開始有人緣了呢,感情那廝在我面前閒話京師中事,目的就是爲了引我上套?

“不過話又說回來,徽商貨倉被查封,關我鳥事啊?他們費得着挖空心思跑來算計我?”

張延齡撇撇嘴道:“什麼倒查鹽稅、漕糧,不過是有人想借機斂財,甚至填補昔日虧空罷了。其實他們真正針對的,大概是宮裡邊設置織布作坊這件事……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張巒瞠目道:“怎麼就跟……你讓你姐姐織布這事兒扯上關係了?他們……敢這般造次嗎?皇宮內苑的事情他們都敢染指,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再者,皇室能夠自己賺錢明明是好事啊,爲什麼有的人會看不過眼,尋釁滋事呢?”

張延齡無奈道:“朝廷的事,並不以賺錢與否或是利國利民爲主要參考標準,筆桿子掌握在文人手裡,他們說你好你就好,他們說你無法無天,你就是十惡不赦的罪人!

“就好像,如果我說現在要開礦,那礦能產出很多的金、銀或是石炭,能夠賺大錢,他們能讓我這麼幹嗎?”

“啊?如此好事,那些文臣也會出面阻攔嗎?”

張巒仍舊不理解。

張延齡心中暗歎。

如果真要以賺錢爲目標的話,以後萬曆開礦,就不會由始至終都被文人詬病,甚至以此被後世稱之爲昏君了。

“他們有的是理由,比如說開織布工坊會與民爭利,也可以說爲了收購棉、麻等原材料,會涉及中官貪腐和欺壓百姓的問題,甚至還可以說有人會從中中飽私囊……”

張延齡娓娓道來,神色不悲不喜。

“誰中飽私囊了?不會是說我們張家吧?”

張巒聽到這兒,眼睛都瞪起來了,滿面怒容。

張延齡笑道:“爹,你這勁頭就很好嘛!平時嘻嘻哈哈,從不與人爭,那是你韜光養晦,但真有人欺壓到咱頭上的時候,你得有一股子殺氣才行!”

張巒惡狠狠地道:“去他奶奶個腿……老子帶兒子一起給朝廷賺錢,爲的是修河治水,讓萬千百姓不再受水澇之苦,他們竟有臉說我們中飽私囊?要是老子以賺錢爲目的……啊不對,是吾兒一心爲了賺錢,何須帶上你姐姐和姐夫?直接領着徽商幹,想發財那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沒辦法!”

張延齡搖頭道:“人家看咱不順眼,是不會跟咱講道理的……當然,對於他們攻擊我們的藉口,當下我也只是一種猜測,他們或許會想到更爲刁鑽,甚至是更加犀利的理由,能讓天下人都覺得,咱張家帶着皇室一起織布賺錢,是在坑害大明,乃是陷皇帝於不仁不義境地的千古罪人。”

“那……就算是這樣,你賺錢的腳步也不能停歇!”

張巒主意很正,當即一臉認真地說,“當今陛下可是你姐夫,他手裡有錢才能幹更多的事情,纔不會受大明拮据的財政影響……難道你還怕那羣宵小不成?幹他孃的!”

張延齡滿意地點了點頭,嘉許道:“有爹你這個態度,我做事就更加有底氣了。嘿,那咱就好好跟那些人品低劣的文官鬥上一鬥,把背後找我們張家麻煩的人找出來,讓他吃不了兜着走!”

張巒吃驚地問道:“背後還有主使呢?啥身份?不會是樑芳和彭華的餘黨吧?”

張延齡笑道:“暫時不知,但我看這亂哄哄的架勢,說明策劃者心裡也沒底,想一出是一出……其實他們針對我沒什麼用,我畢竟沒官職在身,犯再多錯又如何?他們敢把我打入天牢嗎?皇帝和皇后會允許他們這麼做?其主要目的應該還是要敗壞父親你的名聲。

“現在父親你在朝中如日中天,人家生怕你從他們碗裡搶食吃,早就把你當成了眼中釘肉中刺……你說我這是在幫自己嗎?”

“明白了!”

張巒大聰明一般,連連點頭:“吾兒,爲父知道你的良苦用心,你這是在幫咱們張家,更是在幫我!

“爲父領你的情,也會傾盡全力幫助你,好好對付那些陰謀算計咱們家的人!”

……

……

當晚張巒就跑去找李孜省了。

見面後,他當即便把白天發生的事,一股腦兒往外傾瀉一番。

“有人要對付徽商?真實目標其實是你?”

李孜省聞言有些詫異,先問了兩句,隨即道,“今日我還真沒留意過這件事……來瞻,你慢慢說,我好好幫你參詳參詳。”

隨後張巒才坐了下來,挑着一些重點進行說明。

李孜省聽完後,嘀咕道:“這是工部缺銀子花了,想着方兒撈錢?話說,我在工部沒什麼人脈,暫且沒收到風聲,不過這事兒透着股子邪性……你先稍等,我讓人把炳坤叫過來,問個究竟。”

過了許久,也沒見龐頃前來。

“來瞻,你稍安勿躁,大致想來,就算真如你所說的那般,有人想針對你,也不該拿什麼徽商來攻訐你纔是。”

李孜省分析道。

張巒愁眉不展:“我現在就怕他們下一步針對宮裡營造和織布等事進行大規模彈劾,到時候受輿情影響,好事變壞事,陛下被迫叫停當下正在做的事,進而影響下一步河工等事展開。”

“這倒有可能!”

李孜省突然開懷一笑,道,“不過以我看來,對方要真是在陰謀算計你,出手也未免太下作了些……嘿,簡直都是些不入流的招數,讓人生厭……”

張巒無奈搖頭:“話說我入朝時間尚短,名聲不顯,隨便一點兒風吹草動,很容易就被外間人議論。

“我聽吾兒說,這次有大批在京士子參與其中,他們在酒肆、茶樓,甚至路邊扯圈子,公開進行議論,大有要以他們幽幽之口,決定朝中誰忠誰奸的問題。”

李孜省聞言頓時收斂笑容,臉色也變得拘謹起來:“利用年輕士子以清議來敗壞他人名聲,這分明是翰林院出身官員慣用的伎倆。”

“翰林院出身?”

張巒驚訝地問道,“我這是開罪同僚了?”

李孜省輕哼一聲,質問道:“來瞻,你雖然是翰林院掌院學士,但你敢說你在翰林院有同僚嗎?你已經有多久沒去過翰林院了?”

“我……”

張巒瞬間啞口無言。

李孜省搖頭道:“不出意外的話,事情或許跟你下一步有很大可能入閣有關……本着你入閣誰利益損失最大誰就是嫌疑人的原則,背後指使者乃劉吉沒跑了。”

張巒失聲驚呼:“劉閣老?這怎麼可能?”

“怎麼,很意外,是嗎?”

李孜省笑着道,“你別看平時劉吉好似個富貴閒人一般,啥都不幹,與你爲人處世很相似,但他在黨爭方面卻從來不含糊,否則當初他爲何能排擠掉那麼多人,穩居次輔之位?現在又能當上首輔?”

張巒皺眉不已:“如果說爲我入閣之事,他苦心積慮陷害,有點兒說不過去啊……先前我跟他關係還算不錯,先皇病重時我入宮途中,他託人專程堵我,苦苦哀求我幫他,當時萬安把所有罪責都推到他身上,逼迫他退出朝堂,我答應後他還表現得感激涕零的樣子,怎麼轉眼就……”

“來瞻,時移世易,情況不一樣了啊。如今萬安已退,劉吉沒了威脅,正想好好過一把首輔的癮,要是你入閣,那他劉吉很快就要退下去,首輔早晚是你囊中之物。”

李孜省分析道,“劉吉心裡很清楚,以陛下對你的寵信程度,你到哪兒,哪裡就只能由你來做主。就好像你如今在戶部一樣,看似你不管事,但要是沒有你點頭,一件事都辦不成。”

“我……我在戶部做什麼了?”

張巒一臉冤枉之色。

李孜省笑道:“光是一個黃河河工的開銷,你知道得有多大?你真以爲,能靠織布就把這窟窿完全給填補上?

“很可能未來多少年,朝中的文臣武將都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最近幾年俸祿的本色倒能正常發下來,可來年開春後,就未必可以做到了,更別談折色。”

張巒有些無可奈何,問道:“那我該如何應對?”

李孜省笑着搖頭:“你對付那劉吉作甚?他根本就是個臭蟲!他肯定想隱身在暗中策劃一切,他自己決不出手,利用別人爲他辦事。這樣,回頭我去找陳政陳侍郎,他現在爲工部左侍郎,之前負責營造先皇陵寢之事,你應該與他有過接觸纔對。”

“對對對,他好像就是銀臺司出身,以前……做過你的副手?”張巒瞪起眼,好似在問,你不是說你在工部沒人嗎?

結果連左侍郎都是你的人,就這還叫沒人?

李孜省解釋道:“陳政這個人看起來很好說話,但其實爲人固執得緊,我當初舉薦他,完全是看重他的能力,再就是想賺取好名聲。他進了工部後,一次都沒來拜會過我,朝中也形同陌路,你可千萬別以爲我找了他,他就一定會出面幫我。”

“啊,情況是這樣嗎?”

張巒終於明白,原來李孜省當初舉薦了那麼多官員,也不全都是送銀子才推人上位,有的時候還是看重能力的。

張巒心說,你李孜省用人挺聰明的啊。

既收了銀子,把先皇那邊給應付得明明白白,這邊又舉薦了賢能,看似還留下了一定的好名聲呢!

但是,既要銀子又要名聲……兩手都抓……但是不是……兩手都抓不穩呢?

……

……

等了許久,龐頃姍姍來遲。

“我說你,幹什麼事去了,讓我和來瞻這一頓好等?”

李孜省見到龐頃,當即便出言指責。

龐頃回道:“請道爺和張先生見諒,這不是前去傳話的人說明了緣由,我馬上就去調查過了嗎……此事太過蹊蹺,打探出來的情況,好像跟刑部尚書杜銘有關。”

“誰?杜銘?”

李孜省聽到這裡,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斥道:“給他臉了?拿我的名帖,丟到杜府門前!這老傢伙還想不想順利告老還鄉了?”

張巒驚訝地問道:“這位又是……?”

李孜省道:“來瞻,朝中有些人是可以造次,我管不着,也不敢管,就好像那新入閣的徐溥一樣,本身沒縫,我這隻蒼蠅再怎麼地,也得繞着他走。但有的人……渾身上下都是縫,早已臭不可聞,還想找事!你說我能容他嗎?”

“這位杜尚書……”

張巒心說,感情大明的這些個尚書,品行都這麼不堪?

“哎呀!”

李孜省擡起頭來,自我解嘲道:“我說話有些衝動了,只是沒想到區區一個刑部尚書,竟敢把手伸得這麼長,連鹽稅他都想管?看來杜銘是打算以劉吉來尋求退路,所以一出手就不遺餘力。

“下一步他大概就是找人蔘劾你……你我先不動聲色,這兩天我找點兒法子,把這件事給壓下來,你儘管安心回去等着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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