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喜果真勇猛,一年前還要顧忌性子太過粗暴惹婆家不喜,有了楚辭之後,等同於有了鎧甲,加上楚開翰待她親善,本性也就壓抑不住。
只見她宛若一隻靈巧敏捷的山猴子,拎着斷一截的長劍,凶神惡煞的衝入人羣中,忽略她亮得好似日光的眸子,完全可以說她憤怒到極致。
“給老孃去死!”雙喜怒斥一聲,手起刀落,斷劍扎入一黑衣人後心。
黑衣人自是身經百戰,一個婦人,能兇悍到哪裡去?
因此,黑衣人只是頓了下,很快反應過來,猛地側身,給了雙喜一巴掌。
雙喜躲閃及時,那帶着破竹之勢的掌風擦過耳垂,一縷青絲無聲落地。想當年她一個人護着自家小姐出生入死,沒點本事,單憑一股子蠻力怎麼可能活到現在?當下,拎起裙角,直接給了那人一腳。
彪悍得叫人面露駭色。
這時候楚開霖已經不顧一切擠到楚容身側,不由分說將她往懷裡一帶,藉着身邊僧人的保護,按着她的腦袋就要衝出去。
楚容:“……”
正想開口說什麼,楚開霖冷着臉道:“閉嘴。”
楚容憋不住,道:“小哥哥,你知道的,我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楚開霖冷斥道:“我只知道你肉體凡胎。”
刀光劍影的,一個小丫頭躲得過千萬長劍的齊齊攻擊麼?反正他看着心驚肉跳,差點忘記呼吸。
楚容咧了咧嘴,目光觸及一旁的僧人,整個人都不好:“小哥哥,那個小和尚要死了。”
楚開霖一個眼神也欠奉,好似別人的死活與他無關,冷漠得叫人脊背發寒。
就在楚容以爲他不會說話時,楚開霖道:“人家是得道高僧,不需要你記掛,有這份閒心,不如操心你自己。”
天知道看到小妹一個浴血奮戰,整個人感覺到鮮血倒流的恐懼,猛然之間,楚開霖似乎明白方纔住持大師的意思。
“施主與我佛門有緣,一念之間落地成佛,一念之間墮入阿鼻…”
那時候老和尚說得似是而非,聽入耳中半真半假,偏偏出家人不打誑語,叫人忍不住聽入心扉,那時候大哥二哥可是嚇壞了,畢竟不管那一念,在他們看來都是無邊深淵。
而楚開霖只覺得荒唐。
但是現在…
看了看懷中的楚容,點點血腥充斥口鼻,明明應該嫌棄,而不是毫不猶豫的靠近。楚開翰一瞬間明悟,心有執念,爲之癲狂,負盡天下,哪怕山河倒轉,此執念永不磨滅。
眸光微動,楚開霖抿着脣一言不發。
楚容不明白小哥哥爲什麼突然啞了聲音,甚至她開口說什麼,小哥哥也恍若未聞。
這時候,身邊一直護着他們的僧人終於是扛不住了,鋒利刀劍刺入胸腔,熱血噴灑而出,濺了楚開霖一身大紅色,冰天雪地裡,白得純淨無瑕,紅得妖豔入骨,宛若忘川河岸邊生生不息的妖花彼岸,乍一看鮮豔得觸目驚心。
楚容咬着牙,不顧楚開霖的雙手緊抱,猛然掙脫,手中沾染鮮血的匕首化成道道殘影,不見如何行動,竟是斬殺了那握劍刺入僧人的黑衣人。
頭顱掉落在地上,面容上的黑色布巾鬆散,露出一張毫不起眼的容顏。
果然,但凡刺客者,都有一張叫人無法記住的大衆臉,轉眼就忘。
楚開霖鐵青着臉,暗恨這死孩子不聽話,卻也知道,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書生半點用處也沒有,阻止反而會牽連小妹。
楚容小心看了他一眼,見他只是瞪着她、沒下一個動作,這才勉強放了心,面對鬼畜哥哥,難免底氣不足。
“啊!雙喜!”楚開翰突然一聲驚呼,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竟是將懷裡的楚辭塞給孟氏,而他猛然傾身,將兇狠砍殺的雙喜撞飛了去。
與此同時,利刃劃破胳膊,深可見骨的傷口瞬間出現,鮮血淋漓,森白的骨頭若隱若現,好不驚人。劍氣衝破臉頰,血珠子形成一道痕跡,漸漸凝聚,沒過多久竟是流淌至下巴,而後滴落在雪地上。
“相公?”雙喜摔在地上,雙手擦上雪花,混合泥沙,回頭就看到楚開翰慘白的臉和耷拉的胳膊以及英俊臉上的傷痕,從來不知道哭泣有什麼了丟臉的她直接哭了,淚水好似崩塌的洪流,呼啦啦到處沖刷,下一刻,雙喜不管不顧的爬起來,撲到楚開翰身邊,心疼得恨不得這傷口長在自己身上。
楚開翰張口怒道:“給老子滾一邊去,沒看到你兒子快要哭死了麼?”
心跳飛快,好似要衝出喉嚨一般,目光下意識在她身上流連了一番,確定沾染的鮮血是別人的血。
“小哥哥,帶他們離開,相信我!”楚容護着楚開霖圍過來,一人護着三個,雙手都開始顫抖了,而尚遠已經被幾個黑衣人纏住,這些人都是練家子,自暗殺爲主要內容,因此,很容易就知道楚容不過外強內幹,支撐不住多久。
相反,尚遠纔是最大的對手。
廝殺還在繼續,楚開霖鐵青着臉將楚開翰和雙喜送出去,轉身又想找楚容,卻被夜蝙蝠攔住,冷聲道:“你不過是個累贅,自以爲幫了她,其實是一大路障。”
宛若一把厚實的錘子砸在心上,楚開霖繃着臉定住,臉色依舊鐵青,目光從溫和變成陰狠。
夜蝙蝠嗤笑一聲,將同樣不顧生死想要救人的楚開墨打出去,傾身一動,化成一支利箭,朝着楚容疾馳而去。
有了夜蝙蝠的相助,楚容立刻鬆了一口氣,帶着笑容道:“謝謝啊。”
得到的回答是夜蝙蝠的嘲笑。
秉承一貫的真理,出事之後最晚出現的總是官府的人。
夜蝙蝠殺傷力巨大,本身就是刺殺高手,以一擋十不在話下,不過一刻鐘的功夫,成羣結隊的黑衣人就撂倒得七七八八,這時候承德帝派送的三千護衛才姍姍來遲。
一看到滿地的屍體,饒是浴血、見慣生死的皇家護衛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氣。
只因爲大部分的屍體都被殘忍肢解,四分五裂的橫在雪地上,黑色的夜行服,雪白的雪地,殷紅到極致的血液,三種顏色融合在一起,訴說不久之前的慘烈。
視線一動,他們得到要好生照顧的楚家二房,除卻哭得撕心裂肺的楚辭和安靜得不像話的嚴姝姈,其他人都四肢健全,最慘也就是染了鮮血一臉痛苦的楚開翰。
爲首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