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紛飛的大雪宛若收口子一樣戛然而止,白茫茫一片,一條小道從寺廟外一直到寺廟各處,偶爾吐露的春色格外喜人。
楚容一行人整裝待發,天還沒亮就出發了。
越是往南,下雪的地方越少,等到一行人來到完全不下雪的鄉鎮,已經是半月之後。
因爲棺木的緣故,一行人避開了繁華街道,哪裡偏僻走哪裡,除了停下來休息吃飯,九成的時間都用來趕路。
“尚遠,前方確定有埋伏?”楚容招來尚遠問道。
尚遠點頭:“姑娘,王夫人動用王大人的力量,派人找了江湖殺手,一計不成,便有第二計,前方爲高山鎮,山水肥美,並且方圓幾十裡只有這麼一個村鎮,我等定然要在此處購買食糧,是一個埋伏下手的好地方。”
楚容沉默了片刻:“望月沒死吧?”
尚遠口中的王夫人是望月的夫人,當日成親的時候遠遠見過一面,之後便沒有任何聯繫,但此前殺手不要命的瘋狂刺殺,卻是這個年紀不大的女子下的手。
誠然,一個京官、還是文臣,能動用的力量有限,並且容易被人抓住小辮子,借題發揮,所以這個女子便用孃家的名義,買兇殺人。
尚遠道:“段公子活着,也醒過來了,只不過廢了一雙腿,從此只能與輪椅作伴。”
尚遠沒說的是,剛剛醒來的段文華曾陷入癲狂之中,將所有人當成楚容,大放厥詞,見人殺人,差點連他的妻子也給殺了,瑞安將軍府因爲去瑞安將軍的死去徹底陷入低谷,府中下人走的走,逃的逃,曾經風光無限好的將軍府一夕之間淪爲避之不及的凶宅。
一切,都是楚開霖過分殘忍的手段。
雖然不知道小哥哥爲何放過楚長海,卻毀去段文華的以後,但楚容卻知道,所謂的放過,只不過是爲了未來更兇殘的報復。
嘆了一口氣,道:“一個尚書哪裡來的力量?王夫人也是當了別人的手中利劍罷了。”
尚遠木着臉有些不解。
楚容道:“你別忘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的道理,瑞安將軍風光多少年,手下軍將無數,支持者無數,門下弟子千萬,更有親自創立的勢力,無論如何,莫名死在獄中,本就因爲下獄憋一口氣的擁護者,更加無法忍受。”
瑞安將軍一死,也就是他們徹底爆發的時候。
王夫人,不過是第一塊問路石。
尚遠閉口不言。
皇家護衛帶人安營紮寨,楚開墨帶着人打算進城買點吃食乾糧,也順便換兩匹腿腳好的駿馬,楚容暗中打了個手勢,而後跟着楚開墨入城。
城裡人來人往,撲面而來的就是濃郁酒香。
高山鎮以山水爲主,人們背山靠水,山是天然的守護屏障,水是貫穿生存始末的重要資源,一座座橋樑,一條條小船,成爲高山鎮最美麗的風景線。
山水很美,卻也十分致命。
楚容一眼就看到橋樑上假裝看風景的可疑人,哪怕裝得再像,骨子裡那股不容於人羣的氣息清晰可見,尤其是眼神,閃爍之間存在太多的算計。
“去客棧。”楚開墨一把將楚容攬到身邊,同身後一人低聲說了什麼,只見那人點頭應下,隨即看了橋樑一眼,低下頭,離開隊伍,轉而扎入人羣中
楚容道:“二哥你說了什麼?”
楚開墨拍了拍她的臉,脣角帶着笑容,道:“聽說高山鎮的肉包子特別好吃,我們家小弟都有出家的念頭了,我這當哥哥的有必要將他拉回來,免得禍害佛門寶地。”
知道二哥這是不打算告訴她,楚容慫了慫肩膀,道:“二哥你如何得知此事?”
楚開墨笑了笑,屈指虛虛一點雙眼,道:“自然是親眼所見。”
到底從小一起長大,楚開墨也習慣小弟手裡捧着早該翻爛的四書五經,貿然換成佛家經文,難免會有幾分猜測,只是…
“這當和尚有什麼好的?四大皆空,還要裝作一副悲憫天下的慈悲模樣,何必?這萬里河山再美妙不過了,將之揮卻不看也太過可惜。”楚開墨搖搖頭輕輕一嘆,人間美色三千,佳餚萬數,無論如何都要比一生清寡的出家人要好得多,真不知道小弟這是撞了什麼邪。
楚開墨暗戳戳的想着,出家人戒律甚嚴,只要再三逼迫小弟破戒,那所謂的規矩戒律便成爲妄言,已然也不可能順利剃度出家。
肉包子只是一個開始。
入冬後的天氣哪怕不下雪也十分陰冷,尤其是南方,空氣溼潤,那種冷似乎是鑽進骨頭的寒氣,一遍一遍颳着骨頭。
楚開墨帶着楚容來到客棧,身上素白色孝服,客棧掌櫃原本不想讓他們進門的,卻看在一錠銀子的份上,咬牙讓了路。
孝期戒酒戒肉,以清淡爲主。
兄妹二人並隨行的人點了滿滿一桌子的素菜,比不得肉類的誘惑,但也別有一番滋味。
飯飽之後,一行人買糧食買乾糧,買了銀絲炭塊,以及換了幾匹精神飽滿的駿馬。
與此同時,城外駐紮營地遇上埋伏,黑衣人宛若大雨突至,掀起漫天雪花,遮擋視線,他們目的十分明顯,見人就殺,沒有半分留情。
“怎麼又刺殺?”楚老爺子臉色蒼老很多,佝僂着身軀躲在帳篷裡,探着腦袋向外看。
楚長海可有可無的看了他一眼,左右這些人的目的就是殺人,跑也跑不過,不過等着被救,免得白費力氣。
“爹,你快進來,萬一這些窮兇極惡之人闖進來可不太好。”楚長河擔憂的說道,他的孩子還在城裡沒回來,也不知道有沒有遇上刺客?
楚老爺子縮回腦袋,道:“你家那幾個小崽子到底招惹了什麼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殺人,要不是我們命大,所有人可都沒命了。”
語氣中不乏埋怨。
楚長河愣了下,眼底漸漸冷了下來,轉身拽着跪地低泣的孟氏,道:“爹,二郎受了傷,和我們這當爹孃的也不好不去看一眼,一會兒過來換大哥他們。”
從楚開翰出事到現在,想着死者爲大而始終不曾離開一步,但楚老爺子的偏心已經刻在骨子裡,成爲本能的一部分。楚長河聽了那麼多年,終究還是習慣性的說出口,不會去考慮後果,話說出去後,他才後知後覺的住口。
但這時候楚長河已經帶着孟氏離開了。
楚開翰按住收拾行李的雙喜,道:“小弟說什麼都不用帶,人走就行。”
雙喜猶豫:“真的可以麼?江南…那個地方是很好,可是我們人生地不熟的。”
楚開翰安慰道:“沒辦法了,楚家若是繼續留在香山村,那就只能聽從皇上的安排,雙喜,你這麼聰明,定然也看出皇上不喜歡我們楚家的任何一個人,哪怕是小弟,或者小妹。”
一個才華橫溢,只待東風一到扶搖上九天。一個身份特殊,有改變四國格局的詭譎力量。
兩個舉足輕重的人,卻是皇上的忌憚對象。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