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喜嘆了一口氣,道:“香山村有我們熟悉的人,也有相公苦心經營的一切。”
拋開所有,遠赴江南,這不是說要抹除過往從頭再來麼?談何容易!
楚開翰摸了摸她的臉龐,笑道:“不過是老路重走罷了,放心吧,我定然可以養活你和孩子的。”
雙喜面容一紅,低下頭不在言語。
這時候楚長河夫妻推門而入,小聲問道:“真的不能帶走你們爺爺麼?”
楚開翰搖頭:“爹啊,你應該知道的,爺那人惦記着只有四叔,他跟着我們,和四叔跟着我們有何區別?”而楚長海知道他們趁機逃走,不就是將把柄送到他手裡?
到時候就是說不清的麻煩纏身。
雙喜也道:“爹,爺一個老人帶上也就是了,但是爺他不是一個普通的老人,他心裡始終惦記着的是疼了好多年的小兒子,就說這一次,明明該打斷他的腿,卻只是在小妹面前裝模作樣罷了,說到底還不是捨不得?若是我們帶着爺,四叔一個追問,爺定然毫無保留的盡數相告,到時候我們一家人可就是犯了欺君之罪了。我們但是無所謂,但是爹你想想阿辭,也想想姈兒,他們纔多大?大好年華還不曾走過,跟着欺君之罪的我們,能有什麼好下場?”
孟氏最疼的就是兩個孩子,自己生死反而排在後面,聽了雙喜的話覺得很有道理,連忙扯住楚長河的手臂道:“孩子們說的沒錯,他爹啊,要不算了,爹年紀不小,經不起折騰,再說,四弟定然不會虧待了爹去…”
楚長河皺着眉,看了看楚辭,終究是咬牙放棄之前的念頭,比起老爹,孫兒顯然更爲重要。
等了片刻,楚開霖帶着一身血腥之氣推門而入,身後幾個光頭和尚一臉平靜。
“走了。”楚開霖不動聲色的看了看幾人,口氣淡淡,帶着不易察覺的不捨。
一行人什麼都沒帶,在和尚的掩護之下爬上一輛略爲破爛、不起眼的馬車。
“爹孃將就着着,過了高山鎮,下一刻村鎮二哥已然安排好接應之人,到時候會轉換舒適的馬車。”楚開霖叮囑了一番,親自將臉色不太好的爹孃浮上車:“孝服摘了吧,免得太過顯眼,心誠則靈,修身不如修心。”
楚長河扭頭看了他一眼,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卻又想不起來,直到馬車跑出去很遠,才猛然回神,這孩子一臉交代後事的模樣,是不準備跟他們離開麼?
慌慌張張地叫停馬車,身後卻只有大兒子楚開翰一家以及楚雲母女二人,他的二兒子、三兒子以及小閨女兒都沒有跟上。
“怎麼回事?不是說了一家人一起離開?”楚長河全身心相信孩子們,已然不願意相信這時候孩子欺騙他,然而事實擺在面前,他已經嚇得說不出責備的話。
楚開翰顯然是知道的,先是不顧一身傷勢,直挺挺跪下,道:“爹,二弟、小妹入城不過是引走注意力,不會叫人懷疑到我們的頭上,三弟…留下作爲破綻所在,也叫人相信,我們是被黑衣人擄走的。”
此舉是兄妹幾個連夜商量的,香山村風景秀麗美好,熟人親朋衆多,但是終究太過危險,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的住所所在,至少在大成內安外定之前,刺殺什麼的不會太少,與其擔驚受怕,不如就此遠離。
而且…
“二哥身邊有夜蝙蝠保護,我身邊有尚遠,小哥哥有和尚掩護,送走你們,我們纔好將鍋完全塞給黑衣人,那些黑衣人混入太多人,彼此之間心裡有數,卻不敢詢問出口。”
那時候小妹笑着與他解釋,說明利害關係,也說明他們三個的底氣。
哪怕不願意承認,楚開翰也不敢否認,作爲爹孃兄嫂的他們,的確只是累贅,離開,不是拖累,而是幫襯。
暗暗摸一把辛酸淚,楚開翰道:“爹,娘,你們該相信他們,畢竟很小的時候,他們就學着不讓你們操心,這麼多年過去,他們做得很好。”
雙喜心疼楚開翰,眼睜睜看着後背滲出來的鮮血,而不敢爲他說一句好話,而是道:“爹難道忘了,小弟說過,沿路二弟的人會接應我們,那麼我們就可以通過這些人知道二弟他們。”
也不知道小夫妻二人誰的話點醒了楚長河,只見他臉色緩和了很多,口中唸唸有詞:“在江南等着他們回來…”
簡陋的馬車再次飛奔起來,跋山涉水,一路狂奔。
另一邊,楚容和楚開墨慢騰騰的帶着人回到臨時營地,迎接他們的是屍橫遍野、滿地蒼痍。
“二哥,爹孃他們…被帶走了…”楚開霖臉色蒼白得跪在地上,身邊是不知道死沒死的屍體,那張慘白的臉上此時充滿無助,同以往溫潤如玉、謙謙君子的形象天差地別。
他就這麼跪坐在一地屍體中,惶恐不安,猶如一個迷失方向的孩子。
明知道是裝的,楚開墨還是心疼得不行,從小到大,小弟再如何高深莫測裝大人,卻也是他帶着一天天長大,多次馱着他入城看病,表面嫌棄的要死,心裡卻是寵愛入骨,比之小妹也不差。
這時候看他臉上茫然無措、又是愧疚和自責籠罩,心口狠狠抽了一下。
身邊一隻小手抓住差點繃不住的他,他才連忙眨眼,變了臉色質問道:“你再說一次,誰被帶走了?被誰帶走了?”
楚開霖低下頭,臉上恰到好處滾落兩行清淚,顫抖着身軀道:“是我沒用,叫賊子擄走了他們,還有阿辭,他還那麼小,手臂上滿是鮮血,那些人卻是窮兇極惡,捂住口鼻不讓他哭號…”
宛若親身經歷,楚開墨踉蹌着從那車上下去,赤紅着雙眼,撲到楚開霖身前,拎着他的領子失控怒號。
楚容看不下去,緊隨其後下車,卻是直接找了皇家護衛:“皇上命令你們保護我們順利回鄉,你們就是這麼保護的?趁我們入城,叫賊人帶走他們!早知道…早知道…”
一個脆弱不堪的少女無聲哭泣,似乎在控訴他們的無能,又似乎在怨恨他們背後的承德帝。
到底是個女人,出了事就扛不住了。
皇家護衛心裡諷刺一笑,面上卻是一派冷靜:“已經派人去追,相信不久之後就會有結果。”
半點認錯的態度都沒有,甚至理直氣壯,直勾勾的盯着楚容,那眼眸之中帶着不容忽視的輕蔑與殺意。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