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張弛就打算去面見成都王,出發之前,衆人聚在了大堂之上,張弛先對倉鼠說道:“倉鼠前輩,這次我們設計對付梁州刺史,恐怕成都難免會有一些不小的變故,到時還要多勞前輩和你帶的這百名寒門子弟出手相助了。”
“公子說哪裡話,有峨眉之命,公子若有差遣,赴湯蹈火也再所不辭。”
自古爭名奪利的鬥爭毀了多少英雄?張弛不能不處處小心,這些寒門子弟各個武藝超羣,到了關鍵時刻,足可以一當百,有了這些寒門子弟相助,張弛也的確放心不少。
回頭又對暗刃笑着說道:“這一次我們要扳倒梁州刺史,梁州刺史在蜀中勢力不小,恐怕不是一天兩天就扳得倒的,期間難免他會狗急跳牆,還勞暗刃姑娘隨時跟在我身邊,我張弛這一條性命,還要多多仰仗於姑娘了。”
暗刃已經又恢復了她平日的冷漠:“放心,你死不了。”
暗刃性格如此,張弛也不怪她說話直接,而且暗刃既然說得出口,就必然努力做到。有暗刃這個保鏢在身邊,又多了一分保證。
“張大哥,那我呢?”見張弛不給自己安排事情,道玄着急了,連忙說道:“讓我也跟在你身邊吧,我和暗刃兩人一同保護你,保管萬無一失。”
張弛卻笑了笑:“你彆着急,我另有安排你去做一件事,正要與你說呢。”
“什麼事?”道玄問道。
“你可還記得當初我們在會稽時,五斗米道攻進了山陰,將山陰城內的王謝門閥屠戮一光?當時我們曾救了謝氏門閥的一位小公子。”
張弛說的是謝靈運,道玄自然記得,張弛繼續說道:“後來一起入蜀之後,我們要來成都,就把他安頓在了巴郡,現在你去快馬將他接來成都。”
當初張弛入蜀後,先到的就是巴郡,胡人大舉入侵時,衆人才北上成都。因爲也不知道到了成都後局勢如何,就將謝靈運留在了巴郡。
其實不止謝靈運,與他一同留在巴郡的,還有當初在健康時執掌三無書院的韓夫子。韓夫子學富五車,剛好可以教導謝靈運,而且他也有些年邁,不宜隨同張弛征戰。
道玄有些不滿,他還以爲給自己安排的是什麼大事,搞了半天原來是跑腿的活:“我不去,這種小事,你隨便差個人去也就行了。我留下來和你幹大事。”
張弛笑道:“這件事別人可辦不了,如果換做其他任何一個人去,韓夫子又不認識他們,怎麼會輕易相信?只有你去才行,當初去建康三無書院之時,就是你、我、三桐三人,韓夫子知道你是我的兄弟,纔會相信。”
張弛說的倒是事實,道玄也只好點了點頭;“那我去巴郡跑一趟吧。”
張弛安慰道:“想要扳倒梁州刺史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等你回來好戲也許還沒上演呢,你放心吧,快去快回。”
“當真?”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張弛微微笑道。
道玄畢竟年紀比張弛小上一些,是個典型愛湊熱鬧的性格,對付梁州刺史怎麼能少了他的份,一聽如此他這才喜笑顏開。
商議妥當衆人出門,道玄快馬出了成都直奔巴郡,而張弛一行人則去了成都王府。
現在張弛在蜀中可是家喻戶曉的人物,一路上又有人開道、有人隨行,頗有都督得勝歸來的聲勢,百姓也夾道慶賀稱頌不已。
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看來自己的口碑在百姓心中還是不錯的,張弛也頗爲滿意。
不多時就來到了成都王府,張弛先命隨行人等在外等待,僅帶暗刃一人隨身,而迎在門口的,依然是典曹都尉羅安。
“羅大人別來無恙?”張弛打起了招呼。
羅安笑着迎上前來,說道:“還不是託都督洪福,有都督平定北方,使胡人不敢犯邊,我日日飽食安眠,身體也比往日強健許多。”
上殿見了成都王,成都王也是歡喜不已,親自迎到殿前,拉着張弛的手說道:“這一次可真是多虧了公子,不但打退了胡人,而且不過數日又立奇功,有公子在,我蜀中才可保無憂啊。”
成都王強拉着張弛同坐王榻之上,噓寒問暖,熱情非凡。
這是什麼待遇?在中國古代,最重要的就是尊卑之分,自己現在和成都王平起平坐,難免有功高震主的嫌疑,這可未必是一件好事。
別人是居功自傲而引來殺身之禍,可張弛不是,他是被成都王強拉着同坐。雖然說這是成都王的賞識,可張弛坐在這王榻上卻多少有些心中不安。
“本王曾與公子說起與愛女無憂公主的婚事,公子曾說胡人未滅何以爲家,現在公子已經攻下了漢中,這次北伐可謂全功而返,不如這次回成都,先把婚事辦了吧。”成都王笑意盈盈的說道。
張弛支吾推辭道:“這番雖然攻下了漢中,可胡人必然不肯善罷甘休,正在聚集兵力,不出月餘必然要興兵反攻,張弛這次回成都也帶不了幾天就要回去,這婚事一事,還是等日後再說,以免誤了軍機。”
張弛一拖再拖,成都王怎麼能看不出是什麼意思,尷尬的笑了一笑:“也好也好,公子爲蜀中立功,今日我就在成都王府設宴,遍請百官,同爲公子慶功。”
今日成都王府倒是沒有別人,只有羅安一人,成都王連忙吩咐羅安立刻派人遍請百官,中午時分前來赴宴。
羅安領命而去。
成都王又拉着張弛詢問戰事經過,張就也就將他是如何偷渡陰平小道,奇襲山陰,又是如何潛入漢中,勸降漢中太守,不費吹灰之力拿下數城的過程詳細的講給了成都王。
張弛大略講完之後,成都王歎服不已,直叫“用兵如神”,兩人聊興不減,轉眼竟然聊了兩個多時辰,此時天色已經到了中午。
羅安來請,說百官都來了並且皆已入席,成都王這才拉着張弛的手出現在了宴席之上。
百官早知成都王倚重張弛,現在成都王又是拉着張弛的手一起走了出來,
爲官的都是一羣察言觀色的好手,連忙紛紛向張弛道賀,言談中不乏溢美之詞,而只有梁州刺史話中帶刺:“都督大人這次勞苦功高,回了成都也是人前顯貴啊。短短時間竟然已經攻下了漢中,可喜可賀。”
張弛冷笑一聲,說道:“若是沒有某人勾結胡人,暗中阻撓,恐怕我勝的更早。”
“都督這話是什麼意思?”梁州刺史做賊心虛。
張弛卻笑了一笑,說道:“刺史大人,此時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又何必再百官面前說個明白。”
再明顯不過,張弛說的就是說梁州刺史勾結胡人,曾對張弛暗加阻撓。
“你這是什麼意思!”梁州刺史大怒說道。
張弛這次可是有備而來,見梁州刺史大怒,針鋒相對的說道:“當初成都王任命我爲兵馬大都督,統領各郡兵馬,連益州刺史都派出五萬精兵隨同作戰,可是隻有你梁州兵馬遲遲不到,這是什麼緣故?”
這件事梁州刺史可辯駁不過去,只得說道:“那是因爲我梁州兵馬在外征戰,一時調度不及,何來勾結胡人一說。”
梁州刺史當然不能承認,現在胡人已經敗退,無憑無證他是打死也不會承認。
“在外征戰?調度不及?”張弛冷笑說道:“胡人舉兵攻入蜀中北部的時候,你絲毫沒有組織抵抗,致使巴山以北地區連絲毫抵抗都沒有就盡數淪陷,然後胡人兵指平武,平武求援兵而不可得,我問你你梁州兵馬在何處征戰?”
梁州刺史無話可答,張弛繼續說道:“然後我大軍要去援救平武,可經過你梁州地界,你卻暗設關卡,阻我大軍援救平武的時機,我且問你,你是何居心!”
梁州刺史沒想到張弛平常看上去老好人一般,可到他發乎的時候嘴巴竟然如此犀利,支吾答道:“那乃是下屬之過,並非我的本意。況且你已經將我下屬這名將軍斬殺,你私自斬殺朝廷將領,雙方過錯也就相互抵消了吧。”
“胡說!我受王命北伐胡人,他敢阻我,就該當斬罪,我殺之有理。恐怕你這個梁州刺史也難逃勾結胡人的嫌疑。”
張弛這次回來就是打算要和梁州刺史死磕的,當然不會罷休。
“你這是血口噴人,我豈能饒你!”梁州刺史惱羞成都,揮手就要拔腰間之劍。
只可惜成都王府早有規矩,上殿之前要解下佩劍,梁州刺史這一把劍卻摸了個空,這才反應過來,張弛笑道:“莫非你要殺人滅口不成?”
梁州刺史狠聲說道:“你無憑無據,胡言亂語毀我聲譽,我絕饒不了你。”
張弛笑了,笑的燦爛無比:“你怎知我無憑無據?”
這一下樑州刺史驚愕當場。
他能官至刺史,必然是有些心機的,張弛此人平常謙謙有禮的樣子,怎麼今日如此強勢?想必他真的抓到了自己的把柄也說不定。
如果他真在現在這個場合揭露了自己通敵叛國的事實,那他梁州刺史可有性命之憂,連能不能平安下得殿去都不知道,說不定就會被斬殺當場。
至於張弛爲什麼手握他的把柄卻道現在也還不說,梁州刺史也是玩弄權術之人,怎麼能猜不出來緣由。
如果他當面揭穿自己,他又撈不到什麼好處,天下之事,“利”字爲先,想必張弛定然是想以此來要挾自己換取勢力纔是目的。
當然,也很有可能張弛只不過是在唬他,但他可不敢賭,一步行差踏錯,他難免有性命之憂。
想到這裡,梁州刺史的語氣也開始示弱了起來:“都督不知,這的確是個誤會啊,你我本是同殿爲官,理應同心協力纔對,以前下官或許有些錯漏之處,都督可切要寬恕寬恕。”
這樣的態度就好了嘛,張弛冷笑不語。
成都王見梁州刺史讓步,心中也是陰晴不定,他還不知道梁州刺史爲人?平常飛揚跋扈,怎麼今日卻忽然在張弛面前謙恭了起來?
不過他也不動聲色,說道:“各位,今日是爲都督北伐大勝慶功之宴,不要被其他事情攪了今日的興致,其他事宜,改日再說。”
這一句話無形中也是爲梁州刺史解了圍,張弛見成都王都如此說,只是對着梁州刺史冷哼一聲,便告落座。而暗刃則不動聲色的站在了張弛的身後。
滿殿文武紛紛起立,到張弛面前前來敬酒。
到了這個時代,張弛最大的特長就是能喝酒了。他酒量好不說,而且在穿越前他就慣喝高度酒,而且時代比他穿越之時發展了一千多年,釀酒技術也先進了兩千多年,所以等張弛穿越之後再喝那個時代的水酒,簡直就和喝水無異。
百官都是善於阿諛奉承之輩,更何況現在他剛奪下了漢中,而且成都王都對他禮敬有加,這些百官對他的誇讚之詞就更離譜了,那簡直他張弛就成了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人物,連武侯諸葛都只配給他提鞋的份。
張弛雖然連喝了不少酒,可這點酒還灌不醉他,依然心智清明,越聽這些誇讚的話他就越覺得惡寒不已,這羣人只要對他們有利,就算是一條蚯蚓恐怕也能給誇讚成九天神龍。
不過也正是這些人才更要注意,他們能在你得勢之時把你捧上九天,就一樣會在你失勢之時把踩下九泉。
就在這時,又有侍女持菜餚奉上,那侍女跪在張弛案前,雙手平舉菜餚齊眉,緩緩的遞到了張弛面前。
張弛忽然覺得有點奇怪,剛纔也有侍女進獻菜餚,可都是低端着菜餚,然後輕輕放到桌上,可這位怎麼舉得齊眉那麼高?
而且她端舉的方向也有點問題,不是緩緩放下,而是向自己直推了過來。
還沒等他細想,暗刃已經在張弛身後直撲上前,同時叫了一聲:“是刺客!”
那名侍女一見暗刃有了動作,連忙將托盤一翻,碟盞直奔張弛臉上飛來,而在碟盞翻飛的縫隙間,張弛清楚的看到了一抹閃亮的刀光,直奔自己胸口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