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閃亮的刀光是一把匕首,小巧精緻,藏在托盤之下,不過匕首雖然小巧,但卻一樣可以致人死命。
暗刃就在張弛身邊,當然不會讓刺客得逞,就在匕首將要刺進張弛胸口的剎那間,她已經飛身上前,一把擒住了刺客的手腕。
刺客手腕被制,匕首就在張弛胸口前寸許不到,可是卻不能再進,想要收身再刺,可用力一拉卻紋絲不動。
刺客雖然被暗刃制住,到不見得暗刃的武功比她高出多少,只是因爲她跪在地上,借力不便,腳下也無法回身閃避,不過她明顯武功不低,並且深得見機行事的精髓。
右手既然不能再進,忽然間刺客一鬆手,而左手已經擡起,瞬間的功夫,匕首已經由右手轉到了她的左手。
左手速度不減,自下而上的撩向了張弛的咽喉。
這一切電光火石一般,張弛根本來不及反映,殺機又已經到了他的身邊,不過張弛急中生智,雙手扶住身前案几,猛然向上一翻,剛好刺客左手持刀自下而上的撩上來,一刀刺入了案幾之中。
案几雖然厚實,可刺客這一刀依然刃透案背。
這個空擋暗刃已經近身,一章拍向了刺客的太陽穴。
暗刃的功夫都是殺人的功夫,如果這一掌拍實,刺客絕無命在。可刺客也不會坐以待斃,頭向旁邊一歪,而左手已經將匕首從案几中拔出,直接斬向了暗刃的手腕。
暗刃苦於沒有兵器在手,只得撒手,只不過她卻不能後退,拍向對方太陽穴的手收回,而原本擒住刺客手腕的那隻手,躲過刀鋒,忽然伸出兩指,直取刺客雙目。
到了這個時候刺客也知道,如果不站起身來,別說殺得了張弛,就算脫身都是不易。因此她急忙向後一仰,藉着腰腹之力雙手按地,整個人凌空向後飛起,在空中翻了一個身落在廳中。
雖然這名刺客是一個侍女裝束,可是這個動作依然曼妙非常,就好像舞蹈一般。
雖然只是剎那的時間,可殿上的廝殺已經驚動了殿前護衛,一羣衛士手持刀槍涌上殿來。成都王大呼一聲:“抓刺客!”
這一叫不要緊,刺客竟然直向他撲了過去,殿上百官早已經全慌了手腳,哪裡還有人敢上來相救?只有羅安一人忠心護主,擋在了成都王面前。
“找死!”刺客嬌叱一聲。可她卻不敢耽擱,這個時候最能體現‘時間就是生命’這句話的真諦,分秒之間立判生死,如果拖延時間去殺羅安,自己也難逃羅網。所以她選擇直接側身翻過身去,就好像以胸腹爲圓心,身體爲半徑在空中畫了一個圓。
刺客兩腿分開,侍女長裙撐到了最大的角度,就好像是一個扇面,而她側身旋轉之時,就還像是一面扇子在空中旋轉翻飛,動作美不可言。
而下一刻,她就已經避過羅安,立在了成都王面前,並且毫不遲疑,揮着匕首就朝成都王咽喉刺了過去。
成都王在羅安擋在身前的那一刻就明白過來,撒腿就跑,所以這一下倒沒傷到他的咽喉,只是割破了他的肩膀,可就是這一下他早已經受不了了,直接撲身在地。
也幸好成都王他聰明,倒地之後就地就滾,剛好旁邊就是臺階,咕嚕咕嚕就滾到了臺階之下。
刺客還要再追,可這個時候殿前兵士已經圍了上來。就算武功再高,可一輪亂箭也足以將刺客射死,刺客心知肚明,一見兵士拉弓打箭,她也不敢再有遲疑,直接飛身鑽向了大殿另一側。
刺客出現之後百官慌亂,匆忙之中都躲到了這一側來,而現在刺客飛身搶了進去,就如同一隻猛虎,闖入了狼羣。
她到不是要殺百官,只是這裡官員衆多,料想兵士不敢放箭。
果不其然,衆兵將投鼠忌器,百官四散亂走,他們還真沒有膽量放箭。殺了刺客是他們的功勞,可如果失守殺了一人,自己可就全家難保了。
刺客的想法也很明確,藉着百官亂走找機會衝出殿外。她在混亂中向外衝,有人擋在身前,都被她順手一刀宰了,連續殺了數名官吏,可當她再度揮刀的時候她卻愣住了。
站在她前面的人,是梁州刺史。
這個時候梁州刺史也都已經被驚的傻了眼,愣在原地一動也動不得。
誰料刺客卻又將舉起匕首的手放下,忽然變向,幾個縱躍間已經出了大殿,然後輕身一跳,上了屋頂。
“快抓刺客!快抓刺客!”這個時候梁州刺史纔來得及大呼小叫。
張弛看着站在身邊的暗刃,自從她出手救了張弛,就再也不動了,只是冷冷的看着殿上局勢。“你怎麼不出手?”張弛問道。
“這些狗官的死活與我何干。”暗刃冷冰冰答道。
這也倒正合了暗刃的性格,張弛笑了一笑。
成都王府殿宇不少,這一番刺客上了房要想捉住並不容易,此時羅安已經將成都王扶起,雖然負傷,可沒有傷到要害,成都王怒道:“所有人兵士全部去捉刺客,務要將刺客擒住。生要見人,死要見屍體!”
殿前兵士領命,可還沒等退出大殿,張弛卻忽然站出來說道:“不可,刺客要抓,可是殿前護衛萬萬不能調動。”
“這是爲何?”成都王問道。
“啓稟成都王,凡事必有因而後有果,有刺客必然是有主謀之人,現在主謀之人還沒捉到,殿前護衛絕不能,以防調虎離山。”
“嗯,還是都督說的有道理。”成都王這纔有些後怕:“那現在該怎麼做?”
殿上百官平常爭名奪利厲害,可到了這種時候早已經都被嚇的噤若寒蟬,別說是辦法,屁都沒有一個,最後還是張弛說道:“刺客逃了也就逃了,可是關鍵的乃是主謀之人。否則就算殺了一個刺客,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只有找到主謀之人,才能永絕後患。”
“可今日之事,會是誰主謀?”成都王問道。
張弛微微一笑:“是誰主謀我倒不知,不過我卻注意到了一個細節。”
“什麼細節?”
“刺客先要殺我,後要殺成都王,之後衝進人羣,數人死在了她的匕首之下,可期間卻對一人遲疑片刻而最終沒有下手,而是轉了方向避開此人跳出殿外,梁州刺史,你說這到底是何原因?”張弛朗聲問道。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梁州刺史心中大怒,可是語氣還是有意平緩的說道:“刺客是什麼想法,我如何得知。”
張弛冷笑說道:“今日宴席開始之時,我說有你勾結胡人通敵的罪證,結果宴席還未結束,就有刺客行刺於我和成都王,大人難道不覺得這未免太巧了一點麼?這麼着急就要殺人滅口,未免自露了馬腳!”
梁州刺史一直以爲他有把柄握在張弛手中,此時雖然已經盛怒,可又不敢用言語激到張弛,生怕他真有自己與胡人通敵的把柄,如果在殿前抖了出來,那自己可連一點回環的餘地都沒有了。
“都督大人稍安勿躁,今天這刺客一事本官是真不知情。”梁州刺史無奈得只好低聲下氣的說。
這個時候成都王也看出了一分端倪,梁州刺史平日裡囂張跋扈,曾給過誰人面子?今日裡卻對張弛百般忍讓,難道梁州刺史他當真勾結胡人?
蜀中益樑二州最大,如果這二州其中一州投敵那可不是一個小事情,因此成都王不禁問道:“都督大人若有憑據,但說無妨。”
“稟成都王,微臣大軍北伐之時曾生擒一名胡人將領,並找到了梁州刺史他通敵叛國的鐵證,我本念及大家同殿爲臣的情誼,不忍他受千刀萬剮之刑,只要他誠心悔過,我也就既往不咎,所以現在人證物證都在漢中,並未帶到成都。可今日梁州刺史竟然要使刺客殺我滅口,先請成都王將梁州刺史收押,我即刻命人北上漢中,快馬將人證物證帶來請成都王定奪。”
梁州刺史本來已經冒出了冷汗,可忽然又聽張弛所說,到也不見得事情如他想的那般嚴重,最起碼他張弛現在拿不出什麼證據。
梁州刺史的態度大變:“你含血噴人!我是朝廷大臣,你現在無憑無據,說要收押就收押,怎能服人?我還說我有你通敵的罪證在手,只不過現在不在成都呢,難道我也直接將你收押不成?”
然後他又對成都王說道:“微臣乃是一州刺史,當初評定品級,微臣乃是上中之品,盡忠爲國。而他張弛無品無德,如果成都王僅聽信他一面之詞就使微臣入獄,就算微臣願意,可我梁州各郡將官兵馬怎能心服?”
梁州刺史說的上中之品,乃是魏晉時期的九品中正制選士的制度,將天下之人分爲九等: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並以此來定人品行,也爲升遷的重要依據,只不過這九個等級分得卻太不公平,士族豪門出生,天生就是上等人,而流民百姓出身,就永遠都只能是下等人。
其實成都王如果現在要抓梁州刺史也不是不可,只不過他擔心的是梁州的兵馬,如果沒有確實的證據的確難以讓人信服,難免梁州兵馬就會生事,到時候反攻倒成都來可就不好了,因此成都王想了又想,最後說道:“都督大人既然有鐵證就在漢中,不如等取到成都來再行論罪,否則萬一冤枉了梁州刺史,難免讓天下士子寒心。只不過在此期間梁州刺史身有嫌疑,也就不要出城了,待一切有了定論之後,再做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