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弛平素裡雖然胸無大志的樣子,什麼事都是得過且過,可當他的狂意被激起來的時候,就彷彿換了一個人一般,也難怪丁逸之說他這人,平常是閒雲野鶴一般的性格,若沒有些壓力,就甘心不去作爲。遇事的時候,往往把他身邊的人急個半死,可他自己卻樂得逍遙。
可當他認真起來會是什麼樣?
穿越以來怎麼說他也經歷了兩次戰爭的場面,早已經不像開始那樣和個新兵蛋子似的,此時亂軍中忽聽對方騎兵全都高呼“殺騎白馬者”,自然知道這是要衝着自己來了。
看着騎兵紛紛向自己涌來,他的腦中反而一片清明。仗着坐下有一匹寶馬,張弛絲毫不退,拍了拍白雪的脖子,低聲說道:“這下就要靠你了。”
白雪通神,猛一揚踢,然後長嘶一聲,宛若龍吟。剛到身前的兩匹戰馬一聽這一聲龍吟般的長嘶,竟然被驚得瞬間就止住了衝勢,任由馬上騎兵鞭策,也躊躇不敢上前。
然後白雪疾風一樣,就動了起來。
白雪爆發起來,速度到底能有多快?張弛不知道,他只看到周邊的人、馬飛快的倒退,長刀、矛尖上的金屬寒光不斷的在他周身流動,卻都被白雪無匹的速度閃了過去,雖在萬馬軍中,對面千刀所指,他的腦中卻更加沉穩凝重,竟然沒有升起絲毫的慌亂之心。
張弛越是遇到這種局勢心中就越加鎮定。雖然看上去人畜無害的樣子,不過殺人他還是會的,一手緊緊拽着繮繩,另一手將刀一橫,雖千萬人,吾往矣。竟然生出了一股無匹的氣勢。
白雪飛一般的速度,讓張弛手中那把刀上的寒光,竟然憑空的流轉了起來。敵軍的騎兵望着張弛衝來,可等將刀槍招呼過去的時候,白雪已經衝過了十數丈之外。好幾個騎兵看到白雪衝來,甚至還沒有來得及揮刀,就被白雪搶到近身,被張弛一刀結果了性命。
北府兵自然不是等閒,見張弛的馬快,知道只要先將他圍起來,讓他無處騰挪,到時亂刀齊上,只要他不能飛天遁地,再神勇的馬也保不住他的性命。可惜他們低估了白雪,眼看十數名騎兵即將形成合圍之勢,卻被白雪後踢亂蹬,竟然踢倒了兩匹戰馬!馬作龍吟,嚇得其他戰馬竟然不敢近前。
一騎兵一見合圍之勢不成,強馭戰馬來到張弛身側,突然大吼一聲,一刀向張弛砍了過來,張弛連忙舉刀招架,可張弛的力氣哪有那名兵士的力氣大,“嘡啷”一聲,竟然被震得虎口疼痛,刀也被磕飛了出去。
那人再一刀砍來,張弛連忙伏低了身子,那一刀沿着張弛的後背撩了過去,張弛只感覺背後一股火辣辣的疼痛。
白雪那容得那名兵士再次揮刀,竟然直接向那名兵士坐下之馬撞了過去,那匹馬早驚得連連後退,卻也沒有躲開白雪這一撞,轟然倒地,那名兵士正要揮刀,被白雪這一撞,立時失去了平衡,徑直就向張弛飛撞過來。
張弛手中無刀,眼看躲閃不及,乾脆借勢一手揪住那人頭髮,另一手順勢將手中繮繩纏在他的頸間。兩馬交錯,只是瞬息之間的事,白雪就已經衝了出去,張弛放開這人兩手死死抱住馬頸。可憐那名騎兵脖子上被張弛套上了繮繩,被白雪這麼一帶,隨着白雪的衝勢,拖在馬下被帶出十數丈遠,等白雪停下的時候,早就頸折氣絕身亡。
這樣的一匹馬,還沒到身前,就已經先讓敵人膽寒。兔起鶻落間驚的駭人。一人一馬,就這樣在千萬人前,竟一時如入無人之境。
這幅畫面落在張弛的士兵眼中,那就別有另一番震撼了。張弛書生的打扮,出塵的白馬,在這個鐵血混亂的戰場上,就猶如黑夜中的螢火蟲,是那麼的鮮明,那麼的出衆。有如此主將,又何愁軍心不振。
高雅之早看的心驚不已,暗暗後悔開始不該輕敵大意,若是趁他們半渡的時機圍而不衝,先是一輪箭雨,然後積蓄馬力,一股作氣的衝上來,恐怕此時張弛已經是他的甕中之鱉了。可他偏偏太過輕敵,離着十數裡遠就下令放馬疾奔,這樣固然是氣勢逼人,可若是一次衝鋒不能破敵,馬力衰敗,士氣也必然低落。
士氣這個東西此落彼長,對方扛住了這輪衝鋒,必然馬上就會戰意旺盛,多少次的戰爭,就是因爲士氣的相互消長決定了最後的結局。
看着自己這邊的戰馬,在張弛坐下那匹神勇的白雪面前,竟然皆有懼意,高雅之已經隱隱的感到不妙,如此快的馬他何時見過,只要殺了張弛,對方士氣必然瞬間就會低落谷底,連忙大喊:“箭,快用亂箭射死他。”
道玄自從張弛衝了上來,就一直縱馬跟在張弛身後衝殺,只是可惜始終跟不上白雪的神速。此時見前方騎兵已經摘下弓弩,就要放箭,心中大叫糟糕。亂軍之中最怕的就是覆蓋性的弓箭射過來,張弛手中已無兵刃護身,況且就算有兵刃張弛不會武功也不頂用,讓他心中怎能不急。
眼看一名騎兵手拿鐵胎弓抽出了雁羽箭,對着張弛胸膛搭弓就射,道玄顧不得許多,連忙將手中長刀擲了出去,可惜利刃並沒有阻止這一箭的去勢。長刀刺入那名騎兵咽喉的時候,箭已離弦。
不過這一箭畢竟受了點影響,準頭有失,“哧”的一下,利箭劃破長空,張弛根本沒注意到有人搭弓射他,雁尾箭已經紮在他的肩頭。
杜希名和三桐本就帶領着步兵跟在後邊衝鋒,此時一見張弛受傷後又中了一箭,都是眼睛血紅,帶領着兵士吶喊着就衝了上去。張弛這一箭傷的不但沒有讓士氣低落,反而讓士氣更盛一籌,順間就衝開了騎兵陣勢,長矛齊戮,騎兵想要搭弓放箭,竟然沒了時機。
道玄已經帶馬來到了張弛身邊,張弛此時已經渾身是血,疼當然是疼,不過這種疼的感覺卻徹底的激起了張弛的豪性。道玄剛想勸張弛退後一點以保安全,卻直接被張弛狠狠的一句話給驚住了:“兄弟,你我二人一起衝到他們大軍中,先殺了他們的將軍高雅之,你可有膽?”
聽了張弛這句話,道玄心中驚得猶豫不決。他當然不是爲自己猶豫,這麼瘋狂的事情他還真沒想過,不過如果他真的要做的話,雖然沒有把握在亂軍之中取上將之頭,可憑他的功夫脫身倒是不難。他如今擔心的反而是張弛,張弛可是不會丁點兒功夫的。
可還沒等道玄開口相勸,張弛已經繼續說道:“對方人多,又是騎兵,如果現在不趁着我們士氣正盛衝殺出去,等一會久衝不下士氣必然衰敗,與其到時束手待擒,不如現在就殊死一搏!”
張弛說的話讓道玄無法反駁,無論是考慮北府兵單兵作戰的能力還是戰馬的優勢,這一戰都不能久拖,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若果真是久衝也衝不過去,等自己這邊士氣衰敗,最後只能有死而無生。不過道玄還是在心裡暗暗佩服張弛,:雖說張大哥平時君子般的溫潤如玉,可發起狠來,竟然開口就要做這種驚天之舉。
“張大哥渾身是膽,我又怎麼能做孬種。咱兄弟二人就衝進去,藐視一下他們近萬人的北府鐵騎!”有張弛這樣的一個兄弟,道玄說話時候也是豪氣頓生。
“你的馬慢,不如你上我的馬來,我們二人共騎。”張弛說道。
道玄點頭應是,天下又上哪裡去找第二匹如此神駿的馬,道玄下馬先尋了一柄單刀,又爲張弛尋了一杆長矛。道玄這麼做當然是有原因的,單刀護身,可不會功夫的人很難施展,長矛就不同了,見人就捅,要比單刀殺傷效果明顯得多。
道玄翻身騎上了白雪,坐在張弛身後,說道:“一會張大哥藉助馬力就用長矛刺人即可,近了身的刀槍自有我來防衛。”
聽道玄如此說,張弛更是大放寬心,深吸一口氣,說不緊張那是假的,不過他就是這種性格,壓力越大他就越強硬,望了望眼前的千軍萬馬,心中的緊張很快就被無邊的豪情沖刷的一絲不剩。
張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白雪如箭般射向前方。衆人這才見識白雪的神速到底有多快,剛纔就已經讓衆人驚詫的速度竟然還未到巔峰,而此時白雪將速度飈到極致,竟然如一卷白雲在萬馬軍中漫了過去。
白雪這一動,不僅驚了對方,就連自己這邊的兵士看到了這一幕也在一瞬間內大腦短路,衆人何時見過這等的人和馬,在戰場上就宛若天外飛仙一般。佔太奇不僅乍舌,吐了一口氣才說道:“就憑這股豪氣,今日他若不死,日後整個江山也非他莫屬!”
丁逸之在一邊微微一笑:“這個江山當歸誰屬,道長心中早就有了定論,如今又何必說出來。”
“我們之間,做事的緣由、目的,當真是誰也瞞不過誰。”佔太奇與丁逸之相視而笑,神情就和老朋友一般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