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烈火將整個山谷都吞沒了,火借風勢,風借火威,烈焰騰起足有三十丈高,將兩邊山崖上的藤蔓也點燃了,火勢蔓延極爲迅速,短短一刻鐘內,十餘里長的盤秀谷都變成了火的海洋。
李延慶率領近兩萬士兵在二十里外望着漫天的火光,感受着熱浪一陣陣撲面而來,他們前面兩裡範圍內都沒有樹木,這是東面吹來的穿山風被烈火烤熱了,帶着一股股令人心悸的煙火氣息。
在他們面前築起了一道寬約兩丈的擋馬泥袋牆,防止金兵衝過火海突圍,就在這時,前面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
李延慶立刻意識到這是有金兵突圍了,他大喝一聲,“弓弩手準備!”
‘嗚——’
低沉的號角聲吹響,排列成兩排的五千名神臂弩手唰地舉起了強弩,對準了峽谷東面,這時,兩千多名騎兵如鬼魅般從東面衝來,個個被煙火薰得漆黑,爲首穿着銀甲金盔的大將,正是副統帥完顏昌,他的金盔在夜色中依然清晰可見。
李延慶一伸手,“拿我的銅弓來!”
一名親兵將銅弓遞給了李延慶,同時又遞給他一支鐵箭,李延慶搭箭上弦,猛地拉開銅弓,眼睛微眯,他的箭瞄準了金盔下的面門,手一鬆,鐵箭如閃電般射向爲首的完顏昌,這一箭來得極爲迅猛,一眨眼便到了眼前。
完顏昌剛從火海中逃出,雙目酸澀,他只看到一個黑點,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只覺額頭上一陣劇痛,眼前一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完顏昌慘叫一聲,翻身落馬,當場陣亡,李延慶的箭就是命令,五千弩手同時發射,箭如疾雨,射向百步外的金兵,金兵紛紛中箭落馬,他們不可能再回頭,剩下的數百士兵大聲吼叫,拔刀向宋軍殺來,宋軍士兵依舊冷靜的放箭,數百金兵還沒有殺到擋馬牆邊,便已全部落馬陣亡,一陣熱風吹拂而來,山谷內再沒有一個金兵活口,只剩下千餘匹戰馬不安躲避在山崖下。
“去收拾戰場,不留一個活口!”
李延慶下達了命令,兩名統領各帶五百士兵奔向戰場,殺死重傷未死的金兵,收攏馬匹,掩埋屍體。
這一場大火足足燒了兩天兩夜才因一場大雨的到來而熄滅,這場大火使一萬五千金兵無法逃出而慘死,另外五千人雖然逃出大火,卻逃不過宋軍的截殺,也同樣死在宋軍的亂箭之下,兩萬金兵全軍覆滅,連完顏昌也慘死在李延慶的銅弓鐵箭之下,這是金國發動南攻以來陣亡的最高級別將領。
駐守臨汾的蕭伯鬆得到消息,他當機立斷,立刻率軍南下,利用皮筏從孟津渡過了黃河。
就在太原戰役結束短短一個月內,李延慶便發動了對河東路南部的戰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全殲完顏昌的三萬金兵,除了蕭伯鬆的一萬燕山漢軍反應迅速而逃脫外,整個河東路從雁門關以南已再無一個金兵。
完顏斜也無奈,只得上書金國皇帝請罪,這次源於去年十一月開始的南征,雖然在中原地區和山東獲得勝利外,但在陝西路和河東路遭遇慘敗,金兵損失了十三萬軍隊,包括六萬女真族士兵,副帥完顏昌陣亡,另一名副帥完顏婁室被俘,連金國的三王子完顏宗雅也落在宋軍手中,這樣的損失和奪取中原、山東地區相比,實在是過於慘重。
完顏斜也自知功不抵過,便正式向金國朝廷辭去徵南都元帥一職,完顏斜也同時建議金國暫停南征,鞏固已佔領地區。
此時金國遼東以北和上京府也遭遇了百年不遇的雪災,牛羊損失慘重,國力空虛,也無力再發動南征,金國皇帝完顏晟和其他金國重臣一致同意了完顏斜也的建議,派完顏希尹和蕭仲恭爲正副特使,出使臨安議和。
.........
李延慶率領京兆軍在太原和臨汾大勝,已收復河東路全境的消息傳到了臨安,使飽受中原、山東淪陷痛苦的朝野儼如嚴冬裡吹來了春風,朝野上下一片歡欣鼓舞,消息迅速傳開,整個臨安府都爲之沸騰了。
京城百姓載歌載舞,歡慶這場來之不易的勝利,天子趙構興奮異常,他深知收復河東路意味着什麼,意味着宋軍在北方和西部有了進可攻、退可守的戰略資本。
欣喜之餘,趙構當即下旨,冊封李延慶爲晉王,升太傅,賞黃金萬兩,所有參戰將領皆官升一級,賞上田三百畝到千畝不止,每個士兵賞良田五十畝,立有大功者另行封賞。
就在消息傳來幾天後,從長江水路過來的戰俘船也抵達了臨安,送來了完顏婁室和完顏宗雅二人,過了沒多久,李延慶又送來了另外三名女真部的猛安萬夫長。
三人是完顏昌的女婿浦察鶻拔魯和兩個兒子完顏斡帶、完顏烏達補,三人是從盤秀谷東面突圍時被王貴抓俘,王貴深知三人的重要,便沒有殺害,而是活捉交給了李延慶,李延慶隨即派人將他們押往臨安。
很快,大宋朝廷便得到了消息,金國已決定議和,金國特使正在趕往臨安的途中。
這天的早朝爭論得格外激烈,按照金國慣例,完顏婁室等五名女真貴族戰俘可以和金國進行交換,換土地,換人口,或者換相應的宋朝貴族,但在具體交換方面朝廷卻出現了明顯分歧。..
大慶殿內,剛剛升爲禮部尚書的秦檜正慷慨激昂,強烈要求將五名戰俘換回在金國飽受折磨的大宋百姓,“微臣也曾不幸在金國爲奴,深知爲奴者的艱辛,苦寒着薄衣,赤腳走雪地,食不如犬,勞累勝過弱驢,女人還要蒙受羞恥,除了肉體折磨外,更有身心上的折磨,行走大街不能擡頭,逢女真人必拜,被斥爲宋奴,數十萬百姓無時無刻不在渴望着王師北上,將他們救回家鄉,五名女真貴族皆爲萬夫之長,可換五萬百姓回鄉,陛下,國以民爲本,應先體恤百姓之苦啊!”
秦檜雖然言辭激烈,情義深沉,但他的號召卻並沒有得到太多大臣的響應,朝廷中近七成大臣都是同一個訴求,要求將二帝換回。
右相範致虛出列道:“陛下,我大宋子民以孝立身,以綱常五倫爲社稷之本,天地君親師,我們立於天地之間,當敬君、敬親、敬師,二帝既爲大宋之君,又爲陛下父兄,他們不幸被敵國擄掠,飽受摧殘,令大宋將士無顏,令朝野百官慚愧,現有機會將他們贖回,我們爲何還要猶豫?陛下,宣旨吧!”
數十名朝臣紛紛出列響應,“陛下,範相國精忠之言,也是出自臣等肺腑,迎回二帝是我們君臣的責任,請陛下下旨吧!”
除了七成大臣要求迎二帝,以及秦檜等少數大臣要求換回百姓外,另外還有以高深爲首的部分大臣則建議換回淮北五州之地,使淮河一線的戰略壓力得到減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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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構着實爲難,最後他給殿中少監孫啓使了個眼色,孫啓立刻敲響了雲板,同時大聲喊道:“請注意朝會秩序,不可亂君臣之禮!”
雲板聲響起,大殿內這才漸漸安靜下來,趙構緩緩道:“各位愛卿的心情朕能理解,朕當然恨不得立刻就能迎回父皇和皇兄,但談判自有規則,我們不僅僅要迎回二帝,還應爭取更多的利益,所以請各位愛卿暫時忍耐,不用急這一時。”
大殿內沒有了反對之聲,趙構又道:“今天的早朝就到此結束,請知政堂各位相國商議談判主副使人選,儘快報給朕,散朝!”
散朝的鐘聲敲響,百官恭送天子從側道離去,大家這才三三兩兩離開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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