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難以言述的憤怒從李延慶心底燃起,眼睛紅了,彷彿心中燃燒的怒火即將從眼睛裡噴射出來。
劉承弘被驅逐後卻依舊被李文貴包庇,更名換姓躲在大名府,不管李文貴有沒有參與謀殺親兄,族長之死他都有着不可退推卸的責任。
這時,夥計驚恐地大叫起來,李延慶這才現鋒利的短劍刺穿了他脖頸的皮膚,一縷鮮血順着脖頸流下來,李延慶稍微鬆一下劍,又低聲喝問道:“誰知道劉承弘藏在哪裡?快說!”
李延慶還記得白氏三兄弟的對話,劉承弘還等着分贓,因此他現在應該還在大名府,可一旦他現白氏兄弟被殺,必然會逃離大名府,從此再度隱姓埋名,再想找到他就很難了,李延慶心中難免有些焦急,今天是他找到劉承弘的最後機會。
“快說!劉承弘在哪裡?”
夥計脖頸被利刃割破,嚇得他魂不附體,閉上眼睛結結巴巴道:“李記客棧的....孫掌櫃可能知道,他們關係最好。”
夥計說完,只覺脖子一鬆,等他睜開眼睛,抓他的少年已經不見了蹤影,夥計摸了摸流血的脖子,心有餘悸地慢慢離開了。
當李延慶找到李記客棧,他才現自己來晚了一步,客棧大門緊閉,掛着暫停營業的牌子,李延慶從後院翻過了圍牆,輕輕跳進院子裡,他順着花壇奔跑了幾步,卻隱隱聽見有人憤怒的罵聲,他連躲在一叢花木背後,向聲音傳來之處觀察。
片刻,他現二十幾步外的一間屋子前站着兩名體格健壯的大漢,剛纔的罵聲就是從屋子裡傳來。
李延慶心中一動,慢慢後退,繞到屋子後面,後面果然有一扇窗子,窗子緊閉着,他蘸點口水將窗紙捅了一個洞,向屋裡望去。
只見屋子裡有兩人,一人坐在椅子上,另一人則負手來回踱步,李延慶立刻認出了這個來回踱步的人,是李文貴的小兒子李晴,年約三十歲,長得和他父親很像,又瘦又高,象根竹竿一樣。
李晴顯得有些氣急敗壞,怒視對方道:“劉承弘勾結悍匪殺死族長,讓我父親怎麼向族人交代?你不能再袒護劉承弘,你必須告訴我,他現在藏身在哪裡?”
坐着之人年約四十歲,長着一張大圓臉,李延慶依稀也認識他,原來是李府的三管家,叫做孫安,也是李文貴的心腹之一,李文貴搬去湯陰縣後,他也跟着走了,卻沒想到他居然在大名府當客棧掌櫃。
孫安慢慢吞吞道:“我就算說了也沒有用,他現在應該離開了大名府,你們找不到他了。”
“你只管告訴我,他現在在哪裡?能不能找到他是我的事情。”
“好吧!我說就是了,劉承弘有個同鄉,在大名府盧家當管事,劉承弘從相州回來後就一直藏在同鄉家裡,今天上午劉承弘還跑來問我借了十兩銀子,他說中午就離開大名府去遼國,這會兒我估計他已經在北上的半路了,三公子,我說句不好聽的話,劉承弘知道三老爺不會放過他,他早就給自己留好退路了,你找不到他的。”
李晴重重哼了一聲,轉身便帶着兩名手下匆匆離去了,李延慶卻比李晴更精明,他知道這個孫安還有話沒有說完,就在李晴剛走,李延慶便從後窗跳進了屋內。
孫安正好起身,卻聽見身後有動靜,不等他回頭,一把鋒利的短劍已經頂在他的後頸上,“你敢亂叫,我一劍斬了你的頭!”
“是.....慶哥兒?”孫安聽出了身後的聲音。
“正是我!”李延慶冷冷道。
“你先把劍收了,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
李延慶心中詫異,便收了劍,轉到他面前,望着孫安的餅子大圓臉冷冷道:“你說吧!劉承弘現在到底在哪裡?”
孫安看了他半晌,問道:“我聽劉承弘說,白氏三雄被人殺死了,應該是你乾的吧?”
李延慶點點頭,孫安豎起大拇指讚道:“慶哥兒果然厲害,居然一個人殺死白家三兄弟,不簡單啊!”
“少說廢話,快告訴我劉承弘在哪裡?”
孫安坐了下來,目光狡黠地打量片刻李延慶,淡淡道:“慶哥兒難道不想知道這件事前因後果嗎?”
“你知道?”李延慶目光凌厲地盯着他。
孫安笑了笑說:“劉承弘都告訴我了,慶哥兒如果想知道前因後果,我只要十兩銀子,如果慶哥兒還想知道劉承弘的具體藏身之處,那就五十兩銀子,明碼標價,童叟無欺,如果慶哥兒一定要用劍逼我說,那得到也是假消息。”
李延慶摸出一錠五兩重的黃金扔給他,“說吧!”
孫安眼睛一亮,接過黃金用牙齒咬了一下,頓時眉開眼笑地將黃金揣入懷中,他今天被劉承弘借走十兩銀子,心中一直懊悔,沒想到又利用劉承弘的消息賺回來了。
孫安得了好處,便笑眯眯道:“說起來,這件事的根子還是因爲慶哥兒你。”
李延慶不屑地哼了一聲道:“就因爲五年前我把他從李府趕走,他就一直記恨於心嗎?”
“差不多吧!這些年他一直深恨大老爺打斷他兒子的腿,使他兒子成了瘸子,最後死在女真人手中,也恨大老爺無情無義將他趕走,每次喝醉酒,他就說自己這輩子要殺兩個人,一個是大老爺,一個就是慶哥兒你。”
“劉福兒死了?”李延慶愕然。
孫安嘆了口氣,“劉承弘最初去了遼國,在遼國南京開了家鐵匠鋪,結果他和兒子被徵兵當了隨軍鐵匠,前年劉福兒死在女真人手中,劉承弘又逃回來找到三老爺,三老爺可憐他兒子被殺,便安排他在大名府酒館做了管事。”
“劉福兒是被女真人所殺,和我有什麼關係?”
“劉承弘可不這樣認爲,他說兒子被殺是因爲跑不快,而跑不快是被大老爺打斷了腿,被打斷腿就是因爲你的緣故,他一直說其實是你燒了宗祠。”
李延慶哼了一聲,“然後呢?說下去!”
“幾個月前,三老爺聽說你們父子在李記糧行內佔了三成的份子,異常震怒,便來大名府找到劉承弘談了很久,聽劉承弘說,三老爺想毀掉你們的生意,不久我就聽說劉承弘向軍方告密,說糧行私賣軍糧,這件事好像沒成,再後來劉承弘又找到白氏三雄,請他們出手,最後的結果你都知道了。”
“殺死族長是李文貴的意思?”李延慶咬牙切齒問道。
“應該不是,三老爺只是想毀掉糧行的生意,並不想殺兄,是劉承弘自己的意圖,殺死族長給他兒子報仇,不過三老爺是知道劉承弘勾結了白氏三雄,還提供給他大量金錢,所以族長之死,三老爺脫離不了責任,你剛纔看見了,三老爺現在也很着急,到處尋找劉承弘,是想殺人滅口還是什麼,我就不知道了。”
李延慶終於知道了前因後果,他又盯着孫安道:“現在我想知道,劉承弘究竟藏在哪裡?”
孫安收了李延慶的五兩黃金,當然就不會再替劉承弘保密,他想了想道:“小官人聽說過大名府的盧家嗎?”
“我只知道大名府有個盧俊義!”
“盧俊義是盧氏三兄弟中的老三,他手下有個船隊管事,姓倪,是劉承弘的同鄉,兩人交情很好,今天中午盧家有支運送布匹的船隊去河間府,劉承弘就藏在這支船隊中,小官人抓緊時間應該還趕得上。”
“多謝了!”
李延慶丟下一句話便離開了客棧,他離開大名城,沿着永濟渠向北方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