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後,李延慶正式報告送達了朝廷,同時附了一份曾氏財產清單,這份清單震撼了朝廷,光黃金就有三十萬兩,白銀八百萬兩,銅錢三千餘萬貫,珠寶翠‘玉’上百箱,各種店鋪數百家,擁有房宅、碼頭、倉庫、船隊、礦山等等大型產業,這份財產相當於目前大宋一年的財政收入,簡直就是富可敵國。,:。
現在左藏庫的白銀庫存不過才六百萬兩,黃金三十萬兩,衆人在痛斥曾秀麟鉅貪的同時,該怎麼處置曾家的財富就成爲爭論極爲‘激’烈的話題,現在朝廷需要用錢的地方太多,要重新恢復救濟養老制度,要重建太學,恢復各地學堂,要給官員們修建宿舍,現在很多底層官員還是三四人擠一間屋子。
趙構也想給大臣們增加俸祿,改善一下後宮的生活,讓後宮嬪妃都用上寶妍齋的脂粉,目前她們用的都是張古老脂粉,是寶妍齋的中低檔貨,內庫實在沒有錢。
當然還要恢復軍隊,增加軍隊人數,打造大量兵器,構建強大的防禦,諸般種種,都需要財力支持,所以李延慶的這次查抄收穫立刻給了朝廷巨大的希望。
李延慶當然也有條件,他提出了兩個分配方案,第一個方案,朝廷和川陝經略府各拿一半,西北三路需要巨大軍費開支,西北三路維持二十萬宋軍規模,一個月軍費就達百萬貫,一年高達一千二百萬貫,另外,打造新兵軍械盔甲,打造投石機、火砲,購置帳篷、火油、火‘藥’、生鐵等軍用物品,維持千人左右的工匠規模,每年也至少需要五百萬貫。
而第二個方案就是西北三路拿一年的軍費,其餘全部上繳朝廷,但朝廷需要支持川陝經略在巴蜀的茶酒榷賣制度改革。
事實上,天子趙構已經批准了李延慶在巴蜀三路實施榷賣制度改革,但這種事關民生和財政的重大制度改革,光天子批准還不行,關鍵還要知政堂支持,也就是獲得朝廷的支持,如果僅天子批准就能順利推行,那王安石的改革也不會那麼艱難了。
李延慶的改革是恢復茶酒專賣司,獨立於地方官府,這個改革也談不上新意,汴京時茶酒專賣就處於雙重管理,也有專賣司,只不過戶部也能‘插’手,所以李延慶這項改革的本身並沒有太大的爭議。
關鍵是專賣司由經略府直轄,專賣所得全部用於西北三路軍費,五年後‘交’給朝廷。
這個條件就有點讓人難以接受了,雖然目前巴蜀三路的賦稅都用來支援西北三路,但這個賦稅是由官府掌控,現在改爲經略府掌控,說得直白一點,就是軍隊掌控,軍隊干政可不是好事啊!
也正因爲如此,李延慶纔拿出巨大的‘誘’‘惑’,他只要一千七百萬貫錢,其餘三十萬兩黃金,八百萬兩百餘,一千多萬貫銅錢,以及大量店鋪不動產都歸朝廷。
如果朝廷不肯同意他的方案,那麼這些財富很可能就拿不到了。
爲此朝廷也產生了巨大的分歧,支持者和反對者各有一半,反對者認爲一旦財政獨立,就會造成西北三路失控,形成割據軍閥的危險,而支持者卻認爲如果西北三路有獨立之心,就算朝廷控制巴蜀財政也毫無意義。
況且西北三路軍隊很輕易就能佔領巴蜀,朝廷毫無辦法,還不如讓經略府控制專賣司,使朝廷拿到鉅額財富,大大改善朝廷的財政困難的局面。
知政堂內部的爭論和朝廷一樣,兩個意見形成三比三的對峙,範致虛、高深和鄭望之支持李延慶的第二個方案,呂頤浩、範宗尹和朱勝非則反對由經略府控制專賣。
最後的選擇還是由天子趙構來決定,不過這一次卻有了太上皇趙佶的‘插’手,趙佶明確反對由經略府掌控專賣。
在夕照山皇家別院的書房內,趙佶滿臉憤怒地拍桌子質問道:“你還到底是不是皇帝,這種荒唐的條件你也能接受?他是大臣,他首先有什麼資格和朝廷討價還價?難道他真是獨立的軍閥不成?”
“父皇,如果他是獨立的軍閥,他根本就沒有必要通報朝廷,這麼多財物他完全可以全部運走,他也完全在巴蜀獨立徵稅,他是川陝經略使,這些都是他的職權,但他並沒有這樣做,而是提出自己的想法,希望朝廷能夠同意,這就表明他對朝廷有足夠的尊重,兒臣相信如果朝廷不同意,那麼他也不會再繼續實施改革。”
“哼!好一個尊重朝廷,這是他在玩‘弄’朝廷呢?他爲什麼不讓朝廷來控制專賣司,爲什麼不把財富全部運來朝廷,讓朝廷重新再分配?如果他真是朝廷的大臣,他就應該這樣做。”
“父皇也親眼看到了,曾秀麟這些年不僅攫取了難以想象的財富,他還擅自扣押本該給川陝經略府的軍費,嚴重影響了京兆軍的軍心,這樣的情況兒臣不想再發生,所以才同意李延慶調查曾秀麟。”
趙佶半晌冷冷道:“讓曾秀麟扣押川陝經略府的軍費,是朕的決定!”
房間內霎時間變成寒意森森,兩人都不說話了,過了好一會兒,趙佶冷冷道:“朕要求你立刻罷免李延慶的經略使職務,將他調回朝廷!”
趙構低頭半晌道:“父皇,這個決定恕兒臣難以從命!”
“好!好!好!”
趙佶仰天冷笑起來,“你翅膀終於硬了,不再聽爲父的建議,你是不是要派兵把朕押回金國,讓金人繼續來囚禁朕?”
趙構跪下滿臉悲慼道:“兒臣從沒有這個想法!”
“砰!”
趙佶重重一拍桌子,怒吼道:“那你爲什麼不聽朕的建議,難道你以爲朕不敢廢你嗎?”
趙構儼如被重重一擊,父皇終於把這句話說出來了。
他沉默半晌,忽然咬牙道:“兒臣之所以全力支持李延慶擴軍,是因爲兒臣決定讓李延慶出兵滅掉西夏。”
趙佶一下子愣住了,半好一會兒才問道:“你在說什麼?”
“父皇,西夏其實已羸弱之極,根本支持不起和大宋的戰爭,所以才從熙河路撤軍求和,如果當時不是因爲金兵在河西路虎視眈眈,李延慶的軍隊甚至可以打到興慶府去。”
“那你這次你就不怕金兵趁機入侵河東路和陝西路?”
“啓稟父皇,兒臣已得到準確情報,金兵主力正在征戰漠北各部落,而中原的劉豫和河北的高慶裔都還沒有來得及建立自己的軍隊,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如果完顏斜也要撕破協議,那我們也可以名正言順北上收復中原和山東。”
趙佶負手走了幾步,又問道“什麼時候出兵西夏?”
“計劃是明年‘春’天。”
趙佶又眯起了眼睛,“如果李延慶攻打西夏失敗呢?”
“李延慶向兒臣立下了軍令狀,如果他滅西夏失敗,他願辭去川陝經略使之職。”
趙佶點了點頭,“好吧!如果真是爲了進攻西夏,這次朕就答應由你來處置巴蜀之事,朕不會再幹涉,但如果進攻西夏失敗,李延慶必須辭去一切軍職,這是你我之間的約法三章,你要記清楚了。”
趙構深深吸一口氣,“兒臣明白!”
“去吧!朕想休息了。”
趙構慢慢退了出去,趙佶負手站在窗前,他心中也十分糾結,他當然知道兒子想對西夏開戰的目的,一旦真的滅掉西夏,這就將極大增加他的聲望,那時想廢掉他就不容易了。
但攻打西夏又是雙面劍,如果攻打西夏失敗,對兒子的君威同樣也是沉重的打擊,那時自己再廢掉他就更加名正言順了。
也正是這種雙面劍使趙佶心中着實不安,久久難以平復下來。
當天下午,趙構召開小朝會,他在朝會上正式表態,同意李延慶第二個方案,巴蜀三路的專賣司由川陝經略府控制,爲期五年,另外將三千萬貫錢全部作爲西北三路的軍費,要求他們全力進行備戰,打造一支‘精’銳之軍。
這個決定並沒有再引來反對之聲,衆臣們都知道,官家能下這樣的旨意,必然是和太上皇達成了某種協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