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局勢又平靜下來,似乎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兵馬集結,不代表一定會發生惡戰,至少接連好幾天再無韃靼人犯境的消息,韃靼人跟明軍在張家口堡一戰,也是朱厚照御駕親征以來除開延綏外,唯一有正面交鋒的戰報,自那以後口外韃靼軍情就開始變得捉摸不定。
今天傳來消息說韃靼人在張家口堡北三十里轉悠,明天可能就後撤至百里開外,後天又傳出別的什麼消息。
朱厚照下達不許出兵的御旨,也就意味着,除非他頒佈新的開戰聖旨,否則各路人馬就要守在關塞內按兵不動,就連派往北關外的斥候數量也明顯減少……韃靼人有意開始針對明軍斥候,不過幾天時間,隸屬於宣府鎮的斥候折損數量就超過三百人,以至於後來斥候都不敢離開長城一線太遠,帶回來的消息多自相矛盾。
即便是陸完和王敞這兩位兵部侍郎到了張家口堡,對於當前混亂的局面也沒有絲毫改觀和促進。
朱厚照不接見官員和將領,也就意味着下面的意見無法忠實地傳達到他耳中,即便可以從別的渠道得悉一些情報,但以朱厚照的自負,全然不覺得張家口堡外只是韃靼人派出的散兵遊勇。
朕堂堂大明皇帝,註定是要功在千秋的聖君明主,居然只是敗在幾個蝦兵蟹將手中?這絕無可能!
巨大的心理反差,讓朱厚照接受不了韃靼人從未把宣府當作主戰場這個事實,在他親自策劃出兵失利後,說是要等後續人馬到來後再報仇雪恨,但其實不過是自我逃避的一種方式,他覺得面見官員和將領會讓自己丟人,所以乾脆故技重施,躲起來自娛自樂。
與此同時,延綏鎮治所榆林衛城,王瓊已多次跟手下的幕僚和將領探討宣府鎮發生的戰事,因爲王瓊能獲悉的宣府情報只是隻字片語,所以他也無法確定張家口堡之戰是否跟朝廷宣揚的那般大獲全勝。
“……形勢還是不容樂觀。”
日常例會上,王瓊面對延綏鎮諸多將官說出了自己的看法,“各路人馬調往宣府,若韃靼主力在倒也尚可,就怕韃靼人只是派出少量兵馬襲擾,等我大軍出塞時突然撤走,往別處襲我邊陲要塞,到那時就怕地方軍備空虛以至於城塞有損。”
延綏遊擊將軍張亭道:“就算韃靼主力自宣府撤走,後續襲擊的也只是在大同鎮或者偏關一線,暫時到不了延綏,三邊之地可保太平,那我等便不必太過擔憂。”
“對!”
在場附和的人不在少數。
王瓊環視在場衆將官,心中不免有些難受,暗忖:“這些將領,沒有一人有衝鋒陷陣殺敵立功的想法,只寄希望於韃靼人不要到自己防區撒野便可……連最渴望軍功的武將都抱着如此心態,也難怪過去幾年我大明一直打勝仗,卻總是無法擴大戰果,也解釋了爲何韃靼人屢敗屢戰,就在於韃靼人知道我大明官將心態,未戰先怯,所以才屢屢前來挑釁。”
副總兵侯勳問道:“大人,是否需要從地方徵調巡檢司人馬到邊塞補防?”
王瓊搖頭:“暫且各城塞和堡壘,防守人馬已足夠,再調巡檢司官兵參戰反而會因爲溝通不暢出問題,暫且三邊之地尚未有韃靼人進犯的消息,便先保持原樣,守好各自防區,不出問題即可!”
侯勳想說什麼,欲言又止。
這一幕落進王瓊眼中。
會議結束後,王瓊特地將侯勳留了下來,叫到總督衙門後堂,和聲細語問道:“之前你有話要說?”
“呃……”
侯勳面色中帶着幾分遲疑,謹慎地道,“王大人讓卑職去調查關於韃靼王子暴死之事,大概已經有結果了……聽北邊過境的人說,有大股韃靼人往西開了過來,好像是往永謝布部的地盤殺去,但這跟朝廷所說的韃靼主力兵馬出擊方向……並不吻合。”
王瓊本來已經端坐下,聞聽這消息之後霍然站起,緊張地問道:“你是查到,有韃靼人……也就是達延部主力往西前來?可是在延綏正北方向?”
侯勳仍舊顯得很爲難,苦笑道:“大人,卑職沒有查清楚,所以不敢亂說話,現在獲取的情報很少,只是聽自延綏北關外遷徙過境的牧民說,有一部明軍在草原上行動,不是一個而是很多人都這麼說,所以卑職覺得不可能所有人都在撒謊。”
“在草原上行軍的大明軍隊……那不就是沈尚書率領的兵馬嗎?”王瓊神情激動,捻鬚而嘆,“不出所料的話,沈尚書已經完成既定的誘韃靼兵馬深入的任務,下一步就是往延綏而來。”
侯勳搖頭道:“許多事情卑職未查清楚,卑職還聽說……韃靼主力跟在我大明兵馬身後,但有此說法的人,許多時候又自相矛盾,有說雙方兵馬相隔十里八里卻未交戰,有的又說雙方曾在黃河以東地區經歷過一場慘烈的拼殺,所以卑職腦袋也糊塗了,不知道該信誰的纔好。”
王瓊道:“還有呢?”
侯勳凝眉努力思索:“卑職瞭解的這些消息都是牧民提供,有部分是在其被邊軍擒獲後逼問口供所得,不排除信口開河的可能……還有人說我大明軍隊跟草原上某一部族結盟,然後聯手與追兵作戰,說是殺了幾天幾夜,連河流都染紅了,但問及細節,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聽到這裡,王瓊的臉色變得異常深沉。
王瓊想在腦子裡把這些散亂的消息連成一線,從而能整理出一個清晰的脈絡來解釋那些未知的事情。
侯勳繼續道:“卑職曾想過派人過榆溪河去查探,誰料現在榆溪河正值漲水期,騎兵過一次河非常麻煩,且近來在榆溪河北發現大批韃靼斥候的蹤跡,他們來無影去無蹤,好像不是來延綏挑釁的,想抓個活口逼問也沒法做到……昨天好不容易有名神箭手射死一個,拉回屍體來後發現是達延汗部的怯薛軍精銳。”
“怯薛軍?達延汗的禁衛?”
王瓊自言自語兩句,突然用冷目看向侯勳,問道:“你知道這麼多消息,爲何不早一步前來通知本官?”
侯勳一看王瓊咄咄逼人的姿態,以爲是要興師問罪,趕緊解釋:“大人,這些都不是什麼詳細的戰報,只是一些……小道消息,卑職沒查清楚前,哪裡敢對大人您稟報?就怕這些消息會引起軍中不安,所以想進一步查探清楚再說。”
王瓊點了點頭,道:“你比吳總兵會辦事,至少你還能查出點東西來,算是不錯了……唉!”
說到最後,王瓊不由嘆口氣,好像對吳江和侯勳都有不滿。
侯勳自知不是什麼能人,臉色漲得通紅,尷尬地說道:“爲朝廷做事,乃是卑職義不容辭之職責……卑職一直擔任副職,少有承擔實務的時候,經驗不足,這幾天連那位韃靼王子暴斃的事情也沒查清楚……哦,好像有人說,那位韃靼王子乃是達延汗部的二王子,至於名字下官沒記住,嘰裡咕嚕的非常難記。”
王瓊看着侯勳道:“如果死的真的是達延汗部的二王子……這問題就複雜了,這個二王子乃是達延汗親自任命的濟農,據說將來會接管蒙古右翼各部族,如此一來明軍跟右翼部族聯合起來跟達延部兵馬開戰,也就解釋得清楚了,只是這場大戰到底什麼結果,你可要查清楚。”
侯勳面色非常爲難:“大人,現在消息太少了,那個傳遞消息的牧民,自己也說明從未靠近達延部和明軍營地,只是在黑山附近看到河流的水是血紅的,還有許多屍體,便以爲發生大戰,所以快速過黃河南逃。還有人說根本沒看到什麼淌血的河流……”
“唉!”
王瓊再次嘆了口氣,道,“那意思是,衆說紛紜?不過既然草原上的牧民都能突破封鎖往南邊來,爲何我們就不能有斥候到北邊去刺探消息?傳令下去,若有能帶回有價值情報的官兵,無論是誰,本官一律連升他五級!”
“是,大人。”
侯勳抱拳行禮,道,“卑職所知道的情況都已跟大人言明,不知大人是否還有別的事吩咐?”
“下去吧,趕緊去查,有什麼消息第一時間來報,不要等本官問你才說!”王瓊急急忙忙跟侯勳說完,顧不上做別的,連忙去見謝遷。
……
……
王瓊告知皇帝在張家口堡取得一場“大捷”後便未再去見謝遷。
謝遷的病到現在仍未痊癒,再加上這位首輔大人明顯有對軍務有懈怠之意,王瓊不敢貿然打擾,但這兩天他忽然覺得有事不去跟謝遷商議,久而久之對方就會失去對他的信任,即便他自己纔是三邊主帥,但遇到不容易決斷的事情還是應該主動請示,如此也顯得禮重。
本來謝遷不接見的態度異常堅決,讓人出來跟王瓊打招呼,意思是讓他自行做主。
但在王瓊堅持後,謝遷也沒有再拒人於千里之外,拖着病軀在東廂房書房會見王瓊。
王瓊見禮後便把之前侯勳報告給他的事情,詳細轉告謝遷。
謝遷聽完咳嗽幾聲,道:“德華,你是想說,之厚現在已快要到延綏來了,你要派兵出塞去配合他的軍事計劃?”
王瓊沒有回答,但其實意思很明確,按照既定計劃,現在到了延綏鎮出兵的時候,只是預期中其餘各軍鎮的人馬沒到趕來罷了。
謝遷見王瓊不答,又道:“那你現在怎麼能確定,傳聞是事實,不是韃靼人刻意營造出來的假象?”
突然間,王瓊好像理清了思路,問道:“莫不是謝閣老覺得,現在這種情況是韃靼人有意營造出來的,讓我們往這方面聯想?”
“咳咳!”
謝遷又咳嗽了幾聲,道,“事情到底怎樣,至少現在沒有準信,如此那你就不能貿然出兵……不要拿朝廷剛出兵時下發的軍事計劃說事,現在陛下不是已更改回來了,把主戰場挪到宣府去了?就按照陛下最新的意思辦事即可!至少此時此刻韃靼主力沒來,沈之厚的兵馬也沒來……等求證後,證明沈之厚真到了延綏,再商議對策也不遲。”
謝遷的態度明確,那就是真相未明之前,依然以堅守爲主。王瓊雖然有些不認同,卻不能跳過謝遷自行做決定,如此也就作罷,告辭離開。
謝遷沒有出門送王瓊,這裡本來就是在三邊總督衙門內,送來送去沒有必要。這衙所規模要比普通官衙大一些,西北軍務向來繁重,朝廷對於統籌西北軍務的三邊總督衙門多有修繕,就算再有貴客入住也有空閒。
“謝閣老,王大人已經離開了,您是否要用飯?時候不早,您也到休息的時候了……”
王瓊對謝遷在延綏的生活可謂照顧得“無微不至”,尤其是謝遷生病後,拿出一種比下屬和朋友更着緊的態度來對待,甚至可比之學生,謝遷充分感受到王瓊對他的尊重,心裡想:“到德華這裡來當差,比在之厚那小子身邊做事輕鬆多了,若是之厚現在當三邊總制,指不定被那小子氣成什麼樣子。”
謝遷咳嗽兩聲,道:“把晚膳送進來,這裡便沒你們什麼事情了……再送壺熱茶過來,還有早前去城南接的山泉水,老夫晚上要煎湯藥……”
說是自食其力,但其實謝遷早就已經習慣這種被人照顧得無微不至的舒適。
公務上有王瓊找人幫他處理,私事又有王瓊幫忙打點,謝遷在延綏就如同個太上皇一樣,連延綏地方事務都要聽從他的調遣,謝遷早已經忘了自己是因爲得罪皇帝才被髮配到延綏來當差。
謝遷吃過晚飯,正準備喝一會兒茶,再服下湯藥後去休息,此時突然下人跑進來通稟:“謝閣老,總督衙門外面有人求見,說是您的一位故人,王大人讓小的進來跟您通傳一聲。”
“老夫在這裡沒什麼故人,讓其離開吧!”謝遷顯得很不耐煩。
謝遷抵達延綏後,登門求見的人數不勝數,他平時做事低調,說話辦事也只跟王瓊一人商談,也是他意識到只要王瓊聽他的話整個三邊都不會出什麼亂子,那些中下層官員前來覲見,無非就是請託送禮,讓人不厭其煩……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實在沒必要和這些人客氣。
現在有人前來拜訪,他自然不想見。
下人完全聽從謝遷的吩咐,正要轉身離開,謝遷突然喝道:“等等!”
“謝閣老還有事嗎?”下人有些不太理解。
謝遷老臉橫皺,暗自琢磨:“如果是三邊官員前來拜見的話,不用我說話,德華便會把人阻擋在外,或者下人過來的時候便會告知是誰又因何前來,現在德華居然讓人來請示我,來者究竟是誰?”
謝遷看着那下人問道:“外面……來的是誰?”
“不知道。”
下人回答道,“不過好像是軍中人士,有兵部的通行官碟,自榆林北門進城後總督府才知道情況,王大人也不知來者是誰,所以先來請示謝閣老您。”
謝遷臉色陰鬱,擺擺手道:“那就先把來人的身份問清楚,再來跟老夫回話。”
“是,是!”下人匆忙離開。
本來謝遷的心情很輕鬆,卻不知爲何,隨着思緒被牽動,人也顯得踟躇,好似已經預料到有大麻煩在逼近。
……
……
當下人把軍中信物帶來給謝遷過目,再把人帶到謝遷面前時,謝遷眼睛裡充滿了一種費解而複雜的情緒,他凝視着來人許久後,才擺擺手讓下人退下,甚至親自過去把房門關上。
來人謝遷認識,在倒劉瑾那場近乎宮廷政變的大事件中,這個人代表沈溪先行到京城跟他商議對策,把沈溪抉擇原原本本通知之人。
卻是雲柳。
“雲侍衛?”
謝遷跟雲柳雖然已算是舊識,但他並不知道雲柳是什麼身份,只當是沈溪身邊親隨。
謝遷對雲柳最大的印象是——這個人不簡單,之厚身邊藏龍臥虎。
雲柳行禮道:“卑職見過謝閣老。”
謝遷一擡手,顯得很果斷:“你是從哪裡來?沈之厚現人在何處?你到這裡來又是奉了誰的命令?”
雲柳如實回道:“是沈大人差遣卑職前來見謝閣老……沈大人如今在草原上,大概還有五天左右可以抵達延綏,所以先行派卑職來城內請求出兵協同,與韃靼決一死戰。”
謝遷聽到這話,臉上呈現一抹苦笑,隨後表情越來越凝重和難看。
半晌,謝遷才背對着雲柳問出一句話來:“他在草原上行軍,至今依然安然無恙,莫不是言笑麼?他是如何到延綏來的?太荒唐……簡直太荒唐了……”
雲柳聽了謝遷的話,並不能完全理解對方此時的心情,在於謝遷既是提出問題,卻又好像對沈溪充滿了不信任,更好似在感慨等等,情緒複雜難測,加之良久沒轉身看她,讓她無法知道謝遷心中所想。
雲柳只能按照沈溪對她的交託,如實回答:“卑職帶來沈大人的親筆書函,請謝閣老閱覽。”
說話間,雲柳便把書函呈遞過去,卻被謝遷伸手阻攔。
謝遷側身斜望雲柳,一擺手:“他的事情,老夫不想多加干涉,三邊兵馬調動並不歸老夫管轄,你應該去見三邊總督王總制。”
雲柳道:“但沈大人明確跟卑職說明,這次無論如何也要見到謝閣老,把書函送到謝閣老手上,至於別的事情……沈大人並未交託卑職去做……”
“這小子……”
謝遷突然沒來由說了一句。
似乎是意識到在沈溪手下面前質疑和輕視沈溪不那麼妥當,所以他也就隨口一說,聲音不大,而後將沈溪的書函拿過來,卻遲遲沒有打開。
謝遷撫摸着信封,問道:“草原上開戰了?”
雲柳回道:“卑職離開軍中時,尚未有大規模戰事發生,不過沈大人利用韃靼內部矛盾,以永謝布部領主亦不剌設計誅殺達延部二王子烏魯斯博羅特,並由永謝布部派出船隻協助我部人馬過了黃河,之後永謝布部與達延部在黃河北岸開戰,因達延部封鎖消息太過厲害,使得最終戰果遲遲未能獲悉,但大人從一些細碎情報分析,永謝布部已失敗並且西逃。”
“呵呵……”
謝遷忍不住呵呵一笑,不過卻是苦笑,笑容中透露出的苦澀讓雲柳看了有些莫名其妙。
謝遷道:“他從來都只知道表現自己,難道不知道陛下已調集各路人馬往宣府去了?那意思便是……宣府那邊的韃靼兵馬,並非是達延汗部主力?”
“正是。”
雲柳回答得很乾脆,“達延部以其三王子巴爾斯博羅特和蒙古國師蘇蘇哈帶領一萬本部人馬,外加一萬多地方部族人馬襲擾宣府和大同沿線,目的是牽制陛下親自統領的中軍,而達延部本部主力一直跟隨我部人馬西進,在達延部與永謝布部交戰結束後,達延部本部主力已動身南下,快速追趕我部,沈大人推測一場大戰在所難免,便派卑職來延綏求援。”
謝遷用厲目打量雲柳,喝問:“三邊被抽調十萬精兵往宣府,又如何能馳援他?”
雲柳驚訝地問道:“不是五萬人馬麼?”
本來謝遷對雲柳的來意有所懷疑,他怕沈溪手下已投靠韃靼人,又或者防止情報外泄,故意說延綏抽調十萬人馬,但云柳卻不知謝遷有試探之意,在她看來沈溪和謝遷都值得完全信賴,否則沈溪在遭遇危難時也不會想到讓她來向謝遷求助,所以在謝遷面前無任何避諱。
謝遷黑着臉道:“看來他什麼都知道,這一切不會都在他的算計之內,早在他領兵出塞前,便已經全都計劃好了吧?”
雲柳道:“沈大人帶兵出塞後,也未料到韃靼人會全程跟蹤和阻礙,連情報都無法傳遞到關內,所以沈大人最初也不知關塞內的狀況,一直到近來因韃靼襲邊人馬陣型散亂,有機可趁,纔有更多消息傳到草原上,沈大人得悉後也做出很多安排,其中便包括讓卑職回延綏求援……”
對於雲柳而言,她覺得自己的職責就是把沈溪所部的真實情況原原本本告知謝遷,再從謝遷這裡求得援兵,知道什麼便說什麼。
因爲實在太過直言不諱,讓謝遷很難懷疑她所言的真實性。
謝遷聽了半晌後,問道:“那他下一步的打算,不是返回關塞內,而是要以現在延綏殘缺不堪的兵馬,去跟韃靼主力正面交戰?他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嗎?”
雲柳聽謝遷的話,心中不由一陣緊張,暗忖:“爲何聽謝閣老的話,好像是不願意出兵?不對啊,旁人的生死謝老能不顧,沈大人是他的孫女婿,也會置之不理?”
雲柳道:“沈大人說過,這場戰事實在是無可避免,尤其是在韃靼二王子被殺後,韃靼人更不會善罷甘休,他們一定會引兵南下,沈大人統領的兵馬雖裝備精良,但基本上都是步兵,要撤回關塞內尚需時日,韃靼人很可能會追上,並且在延綏以北區域發生激戰……”
她還想繼續幫沈溪解釋,卻被謝遷伸手打斷。
謝遷閉上眼,搖頭輕嘆:“不是他想不想開戰的事情,而是延綏沒有能力一戰,誰也未料到韃靼人會在宣府虛晃一槍,若各路人馬都能過來馳援,這一戰當然可以打,但問題是現在各路人馬非但沒來,還抽調走三邊大批人馬,讓老夫支持他在延綏之地跟韃靼決戰,這是要讓老夫當大明的罪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