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六七章 南下

沈溪沒有等到正德皇帝的批覆到來,便統領三軍從鄧州城出發,一路南下,往襄陽府去了。

接下來沈溪要轉道湖廣,從湖廣襄陽府沿漢水南下,在武昌府抵達大江,再沿江水一路向東,前往此番平定海疆的第一站南京城。

在這之前,沈溪需要地方官府協助,準備好運兵和運送糧草輜重的船隻。

好在早年沈溪在湖廣當過總督,地方上關係和門路都無比熟悉,就算不需要朝廷命令,以他領兵在外的吏部和兵部尚書的身份,也可以輕易調遣船隻。

此番沈溪南下,沒有帶胡璉同行。

按照之前的約定,胡璉將留在鄧州處理戰俘,隨後他會把肅清殘匪的任務交給馬中錫,自己則領兵前往山東地界,配合兵部侍郎陸完消滅楊虎所部,徹底平定中原匪患。

可如此一來,胡璉註定不會參與江南平倭寇、還海疆太平的戰事。

至於唐寅自然是一路隨行。

自打出任沈溪幕僚,殫精極慮,經歷一系列戰事考驗,唐寅蛻變很大,現在身上好像帶着一股仙風道骨的氣息,軍中將校見到他都要尊稱一聲“唐先生”,沈溪對此倒是樂觀其成,不介意給唐寅打造一身光環。

兵馬抵達襄陽府,過漢水時,湖廣行都司派出水軍迎接,主動請纓來見的襄陽衛、荊州左衛、鄖陽衛等衛所指揮使都曾是沈溪舊部,非常渴望得到老上司賞識,不說仕途上更進一步,至少以後到京城述職時可以順利一些。

不過沈溪仍舊保持之前的態度,不主動接見地方官員和將領,即便有人送禮物也是一律拒收,而出面應付這一切的正是唐寅。

雖然唐寅現在是正七品文官隨軍,但親歷幾次平叛戰爭並都立下功勞後,加官進爵已是板上釘釘之事,不過他能得到什麼官,除了接下來平倭寇中的表現外,還要看朝廷的態度,沈溪是爲他表功,但他畢竟是舉人做官,幕僚的身份更像是被私人僱傭,當然唐寅的情況不同,他跟的對象是沈溪,而沈溪在朝中的地位完全可以左右唐寅將來做官的高度。

好不容易渡過漢水,當日沈溪並未統領人馬進駐襄陽府城,而是選擇駐紮在城外碼頭附近,因周邊沒有叛軍活動的蹤跡,駐紮在此非常安全。

不過就算如此,將士紮營後也沒有掉以輕心,仍舊拿出嚴謹的態度,設置多重防禦……概因鄧州刁水北岸那場夜襲戰給了全軍上下極大的震懾,那次戰事雖然取得相當不錯的戰果,但自身損傷也不在少數,一切都源自倉促應戰下的慌亂。

有了慘痛的經驗教訓後,將士們學會了自我防範,任何情況下都不敢有絲毫懈怠。

沈溪一如既往待在中軍大帳看地圖,不過這次他卻不是看中原叛軍活動的路線,而是研究大明東南沿海海圖和江南一帶密集的河網圖。

唐寅見過襄陽府派來勞軍的官員代表後,前來跟沈溪彙報,因爲早就習慣每次來見沈溪都在研究軍情,唐寅站在案桌前等候了好一會兒,默默學習和觀察……沈溪每次都知道他來,但從來不會立刻說事。

半晌後,沈溪終於擡起頭來,唐寅這纔將自己見地方官的情況說明。

“……送來的糧草可供軍中七日所需,還有很多雞鴨魚肉,可以大大改善軍中伙食。”

唐寅笑着說道,“這裡的官員比起中原的地方官識相多了,沒有哪個主動向沈尚書送禮。”

沈溪笑着說道:“你當他們以前沒送過?我曾在湖廣當過一任督撫,這些官員和將領早就熟悉我的性格,就算有新到任的官員,也會有同僚告知他們關於我的喜好和性格,自然不會自討沒趣……其實當官的最要先學的,就是這迎來送往的事情。”

“沈尚書素來反感行賄受賄,這天下間就不該有貪官污吏存在!”唐寅慷慨陳詞。

沈溪淡淡一笑,他很清楚唐寅的牴觸並非是發自內心,畢竟唐寅現在已經入仕,早就不是平民百姓,對於官場上一些陋習比較瞭解,唐寅這麼說更像是迎合他的看法。

沈溪道:“送來的雞鴨魚肉無法久留,便讓將士們分了,晚上好好打個牙祭,明日一早輕裝上陣,順着漢水直驅江夏,如今留給我們的時間已不多了。”

等沈溪召來傳令兵,把他的決定傳達下去,唐寅才詫異地問道:“沈尚書剛纔說,什麼時間不多了?”

沈溪道:“我軍到江南後,大概率會打海戰,這可跟陸戰有極大的不同,襄陽往南湖澤衆多,得讓將士儘快適應舟楫……這次調北方兵馬打南方的仗,存在極大的隱患,咱們總不能鐵鎖連舟吧?”

唐寅這才知道沈溪擔心的是什麼,嘆道:“也是,之前沈尚書平沿海盜寇,所用基本都是閩粵之地將士,熟稔水性,這次要用邊軍和京營官兵,怕是會很艱難,其中大多數人不諳水性……這該如何是好?”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沈溪搖頭道,“大江大河行船,乘風破浪,人在艙裡不暈已是難事,更何況還要上到甲板打仗?不過這場仗始終避免不了,希望江南造船之事順利,所造船隻船體能大一些,將士總歸要好受一些,但也不能說一定可以解決問題……如果可能的話,我想在江南征召一批士兵。”

“也好。”

唐寅對沈溪徵召士兵的想法完全支持。

沈溪笑道:“時候不早了,你肚子不餓嗎?伯虎兄,吃過飯早些休息吧。”

唐寅道:“能跟沈尚書多交流,對以後做官大有裨益,還請沈尚書不吝賜教。”

沈溪點了點頭,讓開位置,對唐寅道:“這是最新的軍事地圖,你看看,再把研究的結果告訴我……江南近海海島上的情況我暫時不知,不過以目前的情況看,僅僅定海附近島嶼上盤踞的倭寇足有數萬,且裝備精良,他們有大批新式海船,進退自如,打起來並不容易。”

唐寅指了指普陀、雙嶼等島嶼:“這些地方……當年似乎沈尚書未曾領兵征剿過。”

沈溪點頭:“當時海盜主要盤踞在閩粵沿海,南直隸以及浙江近海匪患倒沒那麼嚴重,所以未曾在定海周邊用兵……要徹底解決倭寇之患,最好是朝廷明令解除海禁,再於海疆要地駐紮兵馬,威懾四夷!”

“那……會很難吧?”

唐寅苦笑道,“禁海乃是大明既定國策,沈尚書確定可以得到朝廷支持?”

沈溪神色堅毅:“不做努力,又如何知曉結果呢?”

……

……

沈溪跟唐寅未談太久,唐寅一路行軍也很疲累,離開沈溪的中軍帳後先湊合着吃過晚飯,便回自己的寢帳。

沈溪送了他一份海圖,讓他慢慢研究。

至於沈溪,簡單巡營後跟將士一起用餐,吃過後來到寢帳。

此時惠娘和李衿都還沒有睡下,大概知道沈溪一定會過來,二女在等他,跟他說一些知心話。

簡單交談,惠娘突然道:“老爺,從這裡南下,走荊州、嶽州、長沙的官道,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回汀州府。老爺若沒什麼大事的話,妾身想帶妹妹南下,回家鄉看看……”

沈溪沒好氣地打斷惠孃的話:“怎麼突然說要走?南邊的買賣不是很穩定嗎?鹽、茶和玻璃、水泥等生意,有地方官府配合,利潤見漲……那些買賣還需要你親自監督不成?”

惠娘沒回答,李衿介紹道:“老爺,姐姐不是這個意思,不過這幾年我們姐妹長久留在北方,南邊很多生意沒法兼顧,各地掌櫃也不知是否對老爺忠心,可以趁此機會巡查一遍……”

“不就是監督嗎?”

沈溪皺眉道,“派人去查帳就行了,誰的賬目出問題就處理誰,以我如今在朝中的地位,一句話就可以決定那些人的生死,他們莫非還敢動歪腦筋不成?你們留在我身邊,總攬全局便可!”

沈溪態度堅決,不想放惠娘和李衿離開,因爲他覺得自己身邊需要人照顧,無論他跟惠娘之間有如何矛盾,至少他心中對惠娘非常眷戀和依賴,只要有惠娘在身邊,他心裡就會很安定。

惠娘沒再提去南方之事,過了一會兒問道:“老爺到江南後,如何安置妾身跟衿兒?”

沈溪道:“你們就住在軍營附近,我可以隨時見到你們便可……就跟以前我領軍出征一樣。”

隨後,沈溪在李衿服侍下洗完腳,準備上榻休息一下,這時李衿拿着個賬本過來:“老爺,這是姐姐讓我拿給您看的……這些年南邊的賬目,確實是有很多地方對不上,姐姐很着急,覺得肯定有人當了蛀蟲……不過姐姐現在不能親自去調查,光靠別人恐怕查不出來是誰在黑我們的錢。”

沈溪稍微掃了一眼,搖頭:“幾千幾萬兩的事情,暫時顧不上……我奉旨平定海疆,銀子不足的問題可以通過跟佛郎機人貿易解決,他們現在雖然跟倭寇勾連,但不妨礙我從他們手上拿銀子,他們要在大明做大宗商品的買賣,離開不了官府支持,如此一來銀子也就不成爲問題。”

惠娘無奈道:“或許在如今的老爺看來,幾千幾萬兩銀子只是小錢,但以前……幾十幾百兩就已經是我們全部的身家了……妾身想回閩西老家看看,再去寧化縣城走走,老爺要打仗,妾身故地重遊,難道不好?”

沈溪板着臉道:“別忘了,以前的你已經死了,爲何還要那麼在意故地?看過後對你的人生有什麼實質性的幫助麼?如果你想看,以後我會帶你去,但絕對不是現在,你現在是隨軍家屬,服侍好我就行了,不能任性妄爲。”

惠娘神色間滿是不悅,低下頭沉默不語。

李衿也勸解:“閩粵之地有什麼好的?根本就是傷心地……姐姐現在是老爺的人,老爺會讓姐姐過上好日子。”

“你就那麼相信老爺?”

惠娘突然說了一句,好似抱怨,又好像由衷而發,“老爺是想讓我忘卻過去,但越是如此越忘不掉,還不如成全妾身,讓妾身……回去看看。”

惠娘很多念頭都突然而起,一旦認定便無比堅決,沈溪很多時候都難以抵擋惠孃的攻勢,不得不屈服。

這次惠娘想到要往閩西走訪故地,甚至有拜訪故人的想法,沈溪卻怎麼都不會同意,因爲惠娘現在仍舊是“黑戶”,他不能讓惠娘冒險,但更多是他對惠孃的佔有慾作祟,不想讓惠娘接觸太多的故人。

“無論如何你都要留在我身邊,不管你怎麼想,哪怕你真的想去看看那些記憶中非常美好的地方,我也不會容許你單獨去,除非有我陪同……當然,還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我死了,不會再有人強迫你。”

沈溪語氣非常強硬,這也是他一貫拿來對付惠娘偏執態度的方法,好像不用這種極端的方式就無法讓惠凝屈從。

惠娘臉色一如既往陰沉,之後她就不說話了,用無聲抗議的方式,表達她對沈溪所做決定的不滿。

當天夜裡,寢帳裡異常安靜,沈溪和惠娘冷戰,李衿也就不敢隨便說話。

沈溪又熬夜了,他在查看江南的情報,尤其是如今愈演愈烈的江南權力之爭。

即便惠娘也未入睡,也始終未過來打擾沈溪。

到後半夜,沈溪要上榻休息,惠娘輾轉反側的聲音清晰可聞。

惠娘好像要用這種方式告訴沈溪,我不開心,哪怕這麼晚我也睡不着,一直想去南方故地重遊,就算你不讓我去,我也會一直牽掛。

……

……

從襄陽府起行前往南京,必須要兼顧水路舟車換乘,不過沈溪未讓所有士兵登船,到底他軍中絕大多數人都是旱鴨子,很多人是第一次到南方,根本就不適應這邊溼潤悶熱的氣候和水網密集的環境。

趕路時將士們發現,這裡跟北方的地形地貌完全不同,與他們自小生活的環境幾乎是兩個世界。

不過軍中有少部分南方人,比如說沈溪,他是福建人,而出身南直隸的唐寅也很適應,甚至唐寅還喜歡在運兵船的甲板上,對着江風擺造型,吟詩作賦,頗有儒官的風骨,沈溪卻在船艙裡矇頭大睡,根本就沒有精神欣賞兩岸風景。

行軍自有宋書和劉序等人安排,軍中行進極爲順利,跟胡璉分兵後大幅度縮減數量的隊伍,無論是乘船,又或者是在岸上走,都很順利。

漢水以南基本沒受災荒和兵亂影響,一片太平,沈溪可以安心休息,他只負責戰略層面上的事情,將日常瑣事交給唐寅和宋書等人。

最開始唐寅很不適應安排軍中雜事,最多見一下地方官,做一些溝通工作,現在他處理軍務得心應手,這也是沈溪不斷鼓舞他,給他表現的機會,甚至幫他立威的結果。

唐寅的確有能力,如今的他已得到軍中大多數人認同,無論安排是否得當,將領都會聽命行事,不會有任何排斥,儼然已是軍中副帥,在胡璉未隨軍的情況下,這種情況更發明顯了。

第一三九一章 罅隙第二五六六章 奇襲第一九七七章 即將到來的午朝第一七〇三章 先禮後兵第二〇七一章 不做愚忠第八一一章 沽酒錢(第四更)第二四七五章 不給面子第一六二六章 閹黨第一〇五二章 不可同日而語(第三更)第二五六一章 宿將之哀第六八八章 大男子主義第九十九章 會疼人的小姐姐第五二七章 盛唐弱宋(第二更)第四七六章 落榜的武舉人(第四更)第一〇五四章 前途無光(第二更,求月票)第五〇五章 再訪謝府(第五更)第一四五六章 有心和無心第三五五章 翻臉如翻書第一七七八章 身邊人第八一六章 同坐一條船(第一更)第一六五四章 知難而退第三四三章 向盜匪問路(第八更)第七六〇章 用心不良(第一更)第三三五章 鄉試(上)第三九五章 鬥畫(第五更,賀盟主磊洋)第二四六章 生是一家人(第十更)第一二九三章 獻首級第二二四一章 秩序制定者第二八五章 學藝不精(第四更)第一〇九九章 謝遷的妥協第二四四二章 誰說了算第一〇〇九章 不後悔第一一三三章 大捷?(第二更)第九一九章 臨出征贈禮(第四更)第一八六七章 新年舊氣象第九九三章 文韜武略第二四六三章 守株待兔第一四五九章 虛報第一三五四章 分憂(求月票)第二五九〇章 本性難移第一七一一章 讓沈溪回朝第四四九章 心病(第二更)第八八五章 浪裡白條第五〇五章 再訪謝府(第五更)第二一九五章 論“功”第一〇九七章 熊孩子的“雄心壯志”第二三一四章 良苦用心第八十一章 貴賓桌第一七〇五章 誰愛管誰管第二三一八章 暗流涌動第六四五章 飛來橫禍第二五二五章 無可避免第二四一六章 喜事不喜第一一四八章 裡應外合第一七七章 敲山震虎第一四五六章 有心和無心第一三〇章開門不見喜第一三四章夜半相會無人時第二三二九章 特殊方式第二〇一五章 特殊的賄賂第一八七五章 轉變第五六二章 泉州城的英雄(第三更)第一七六七章 擔憂第一四八八章 樂不思蜀第一九〇四章 此一時彼一時第一七一三章 入京第一二四〇章 千鈞一髮第一一八五章 棋逢對手第一一六六章 破城在即第七一三章 外官內臣(第二更)第二二二九章 氣吞萬里如虎第二三一二章 失蹤也是一種手段第二二一二章 首戰告捷第二四四八章 同爲狀元第一一二九章 暴風雨前奏(求月票)第一六八〇章 人選第一一〇四章 克復榆林衛(第三更)第八二七章 被輕視了(第三更)第七三一章 希望第一一六五章 血戰(下)第一〇二八章 學問自在心中(第四更)第二六五二章 小題大做第五十六章 童言無忌第一四九八章 精兵簡政第二六七六章 助力第一三二八章 抵達武昌府(第二更)第八三二章 不蝕本的買賣(第三章)第三五六章 柳下惠?(第三更)第四六九章 經筵前的邀請(第三更)第二一八二章 打怕了第三二三章 公子,不要第一二八七章 豪華陣容第二二五六章 後患無窮第一八七九章 有何陰謀第一四〇三章 又值出兵時第六八八章 大男子主義第一四二三章 慢慢打,不着急第四四〇章 授官(第二更)第一三七四章 要錢第二四一七章 沒門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