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惠娘和周氏再爲謝韻兒張羅婚事時,謝韻兒就把自己領悟的道理說了出來,令惠娘和周氏都不由得搖頭啞然失笑。
作爲結過婚的女人,她們很清楚,對女人來說日子過得好,跟日子過得滋潤,那是有本質區別的。
沈溪也在一旁嘀咕,果然是沒出閣不解風情的女人啊,要是再過幾年,謝韻兒大概就明白身邊有個男人的重要性了,否則夜深人靜睡不着,要整宿撿紅豆綠豆,也夠她辛苦的。惠娘就算是女強人,每天晚上也得經常寄情於生意上的繁瑣事情,來打發孤獨寂寥。
“要不要我幫幫她們?”沈溪心裡暗自嘀咕。
菊潭郡主朱燁走了之後,一時沒有音訊。不過沈溪回頭想想也對,就算她把藥帶回去,可肺病畢竟需要慢慢調養,冷不得惹不得,還要保持營養均衡,對於普通人家來說,養個肺病病人太難,可對於王公貴族來說,卻再容易不過了。
轉眼到了五月,省城福州以及周邊州府的院試陸續結束,消息不斷傳來,讓備考院試的考生感到肩頭壓力越發沉重。
再加上這一年正好是縣試、府試、院試三試同考,府城內學子遍地。
書店裡書籍賣得好,印刷作坊看準時機,適時增加品種推出一些書籍,但凡沈溪看過的書,除了那些明令禁止的時文選刊,其餘都刊印出來,許多在元明佚失而在清朝以後古墓中發掘出土的“絕版書”,也刊印出來,這不但令印刷作坊大賺一筆,在士林中也造成不大不小的轟動。
寧化知縣葉名溯三年任滿,因教化百姓有功上調禮部擔任要職,爲旅途便利,他特意繞道府城走贛江入長江,再由運河北上京師。
聽說府城市面上出現了一批好書,他親自到書店看過,結果對於書店中售賣的一些古籍頗爲驚訝,結果在他北歸的行囊中,多了十幾本由他精挑細選出來的書籍,很多都是他以前曾耳聞但不曾細讀,甚至被認定爲“絕版”尚不知真僞的史籍。
此時的沈溪,已經被周氏仿照李氏教子的方法,鎖在書房裡讀書。
上午讀書,下午作八股文,周氏讓幾個丫鬟輪班過來守着門口,上午要是裡面讀書的聲音小了,就敲門提醒,下午到黃昏時,周氏會回來檢查沈溪做出的文章,雖然她看不懂沈溪到底寫的是什麼。
六月初,就在沈溪緊張備考的時候,藥鋪裡來了幾位特殊的客人。
正是之前來求藥的菊潭郡主朱燁,與她同來的還有一位與她年歲相仿的公子,看上去英俊瀟灑。
朱燁一改之前來求藥時候的蠻橫,不但給謝韻兒行禮賠罪,同時奉上“謝禮”,除了紅封的銀錠,還有一些老山參、靈芝之類的名貴中藥材,令謝韻兒受寵若驚。
“家父吃過貴寶號的成藥後,病情大爲好轉,此番在下親自前來求藥,順帶拜訪謝小姐。”
朱燁說話很客氣,而她落座時,旁邊那公子卻藉口有事,先出去等候。謝韻兒並不認得此人,只當是朱燁的朋友,回頭卻見那公子出門後,與馬車上一位婦人小聲交談。看其與朱燁關係親密,她不禁猜想,莫非是寧王又爲女兒張羅了婚事?但那婦人又是誰?
謝韻兒還禮之後,讓周氏把朱燁所需之藥都拿過來,親自囑咐用量,之後道:“朱公子若求藥,只管派人來取就是,山長水遠前來多有不便。”
朱燁笑道:“不然,在下此番乃是與兄嫂同來。”
一句話,讓謝韻兒心中極爲震驚。
等晚上聚在一起吃飯時,謝韻兒對惠娘提及白天之事,惠娘驚訝地問道:“我問過江西客商,聽聞菊潭郡主與寧王世子乃是一母同胞,莫非與之同來的乃是寧王世子?”
沈溪對寧康王的家事多少有些瞭解,甚至還了解一些常人不知的“秘辛”。
寧康王朱覲鈞並無嫡子,菊潭郡主朱燁以及世子朱宸濠都是庶出。
按照謝韻兒所描述,與朱燁一同前來的男子,歲數與朱燁相當,在歷史上所載,寧康王世子朱宸濠出生於成化十五年六月乙亥日,加上之前謝韻兒所說關於菊潭郡主冊封細節來推斷她歲數生日,這兄妹二人應該是同年所生,就是說,朱燁和朱宸濠應是同父異母。
所以惠娘聽來關於二人“一母同胞”傳言並不怎麼正確。但來人與朱燁歲數相當,再加上朱燁口稱“兄嫂”,還真有可能是朱宸濠本人。
沈溪來到這個世界也有段時日了,歷史上有史料記載之人,他先前只見過謝鐸,劉丙則是緣慳一面。
朱宸濠的名氣可高出謝鐸和劉丙不少,沈溪也想見識一下如今“年少有爲”,且對將來充滿展望的野心家到底是何等模樣。
面對惠孃的問題,謝韻兒也搖頭,雖然她在京城時與菊潭郡主算得上是“閨中姐妹”,但那時菊潭郡主纔是十二三歲天真無邪的小姑娘,四五年過去,二人早就沒什麼聯繫,她又怎會對朱燁的家事瞭解太多?
惠娘道:“你們說,咱要不要送點兒禮過去?”
周氏搖頭:“我看不用了吧……人家出身王府,高高在上,不差咱們這點兒。若她再來買藥,咱免了她藥錢就是。”
謝韻兒臉上帶着些許擔心:“就怕事情沒那麼容易解決。”
果然第二天朱燁在兄長相陪下再次過來,這次朱燁的請求更爲直接,她邀請謝韻兒親自隨同他們去南昌府一趟,爲寧康王朱覲鈞診病。
謝韻兒心下遲疑,江西那麼多名醫,寧王府不找別人,偏偏找她,顯然是因爲她自稱爲家傳的藥方管用。
寧王因爲體弱多病,加上身爲藩王不能出領地,爲表誠意,這才讓兒子、兒媳陪女兒前來邀請。
“這個……怕是不妥。”
謝韻兒臉色很爲難,最重要的是藥方不是出自謝家,對於寧康王的病情,她也不太清楚。就算她能過去診治,身爲女兒家,她家裡還有親眷需要照顧,豈能隨便離開?
家有高堂,子不遠行。
朱燁笑道:“若謝小姐怕路途不便,儘管回去與夫婿商議。令夫婦一同上路也可,路上也好有所照應。”
謝韻兒面色一紅:“小女子……尚未成婚。”
朱燁先是吃了一驚,稍後反應過來,這才意識到因爲謝家蒙難,令謝韻兒至今未嫁。朱燁點點頭,面含歉意:“在下本以爲謝小姐早已婚配……倒是在下失言了。”
謝韻兒道:“朱公子可否容小女子回去與家人商議?這……事情有些太過突然,沒有準備。”
朱燁點頭允諾,起身與兄長一同離開,由始至終,與朱燁同行的兄長都未言語,或者是不善言辭,又或者是不屑於跟一個女流之輩搭話,只是礙於父命難違,纔會紆尊降貴遠道來此。
到了晚上,謝韻兒並沒有急忙回去與家人商議,她覺得這事情跟惠娘和周氏商量更爲妥當。
這次往江西南昌府,路程雖然不是很遠,畢竟汀州府與江西相鄰,到了贛州沿江而下,旬日即可抵達南昌府,家中只要安頓好,去一趟也沒什麼,但她對於治療肺病卻沒太多經驗,藥並非謝家古方,對於這幾味藥的藥性、藥理她不是很清楚。
惠娘聽到謝韻兒擔心,不由抿嘴笑道:“現在有王爺和郡主賞識,妹妹去一趟未嘗不可。如今這閩贛兩省,已陸續開設商會分館,到時找人與妹妹同行,一路照顧就是。妹妹宅心仁厚,本來說藥方出自祖傳是爲不惹禍於我等,如今卻錯有錯着,若改口說那藥方出自小郎,怕是不好交待。”
謝韻兒有些羞慚:“妹妹技不如人,倒讓掌櫃的取笑了。”
周氏訝異道:“誰說你技不如人了?就憨娃兒……也不知道那混小子從哪兒看來的古方,可能是以前那位教他識字的老先生告訴他的,其實他根本就不懂醫理。”
惠娘臉上卻帶着一絲謹慎。
當初在寧化賣藥時,有病患家屬去藥鋪搗亂,她親眼見過沈溪給將死之人扎針,將人救活過來,那時她未曾多想。可這幾年過去,她每每回想,心裡有了疑問:“那時他尚是稚童,就懂得那麼多,是誰教他的?”
謝韻兒道:“我去也行,不過還是讓小郎出來,我再多問問他,我怕……此去要是把王爺治出什麼毛病來,到時被人責難,恐怕有去無回。”
惠娘這纔回過神來,笑了笑,讓秀兒去沈家院子那邊把沈溪叫過來。
三女見到沈溪時,沈溪兩個眼圈都是黑的,就好像病入膏肓一般,幾乎在秀兒攙扶下勉強挪步。
這卻是沈溪有意裝出來的,爲的是老孃能可憐他,讓他多出去透透氣。
惠娘見了不由心疼無比:“哎呀,小郎,你怎麼會成這般模樣?這……這……唉……快坐下來休息。”
沈溪有氣無力坐下,擡頭望着衆女人,問道:“找我何事?”
惠娘心揪得緊緊的,幾乎喘不過氣來,好一會兒才忍不住出言埋怨:“姐姐也是,小郎纔多大,不過是一屆院試而已,這要是累出個好歹來,只怕以後有福也沒得享。”
說着,不由抹起了眼淚。
周氏看了也有些發怵,她沒料到沈溪寒窗苦讀下來,小臉一天比一天憔悴,到現在更如同個活殭屍一樣。
“那行,以後……這幾天吧,就好好休息一下,多出去走動走動……不過,可別把心玩野了,還有半個多月就要考試,你考不好……”剛想威脅兩句,見沈溪一對黑眼圈,自己也覺得心疼,剩下的話頓時咽回肚子裡。
惠娘趕緊給沈溪倒了杯茶,親自遞過去,等沈溪喝下後,她才滿臉憐愛地說道:“小郎,你謝姨有關肺病的事要問你,你給仔細說說……寧王府請你謝姨去一趟南昌,爲寧王診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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