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定計劃,首先要設置好目標,然後把大目標分解成一個個小目標,再將小目標分解成更小的目標,一直分解下去,直到知道該幹什麼爲止。
朱厚照住在擷芳殿,這裡雖在皇宮中,但皇帝和皇后平日很少過來,若單純要防備皇帝和皇后突然造訪,這很困難,就好似沈溪前世教導的那些學生,逃寢出去根本無法防備學校領導什麼時候前來視察。
另外,要保密的話,你要把身邊那些眼線給去除掉,只要能騙過這些人,那計劃就可以付諸實施。
“我身邊的人……主要就是劉公公他們,平日裡無時無刻不跟着我,煩都煩死了。”
熊孩子對於這種貼身的照料和保護最不耐煩,是個孩子都想要自由,這是他渴望踏出宮門的根本原因,但其實那些隨從只是在盡職盡責做事。
沈溪問道:“那爲何他們現在沒有盯着你?”
“這還用盯?我人都在這兒,他們明知道我在裡面,怎會進來?”朱厚照眼睛眨了眨,“你是說,我現在就偷跑出去?”
沈溪搖了搖頭道:“可以這麼計劃,但時機並不成熟。即便你能逃過他們的視線,出得了擷芳殿?”
“這個……不一定,出這殿門口倒是容易,我可以從後面一個小洞鑽出去,劉公公他們未必知曉那個洞。”
朱厚照覺得有機會偷跑出宮,人不由精神了幾分,跟沈溪說話的語氣親熱了許多。
沈溪道:“太子在擷芳殿,幾乎每過一段時間必有隨從進來查看情況,所以太子逃出這兒也隱瞞不了多少時間。更況且,出得了擷芳殿,卻出不了宮門。”
朱厚照拍着腦門兒,無比懊惱地說道:“喂,說好了你帶我出宮,現在卻什麼主意都讓我來想,你做了點什麼?你可真言而無信,信不信我……”
沈溪瞪了太子一眼,這混小子立即緘口不言,換上副笑臉,“沈先生是大明的狀元郎,可是天下第一聰明人,總歸會有辦法的吧?”
“辦法是人想出來的,難道太子自認智慧不及臣?”沈溪笑眯眯地問道。
朱厚照沒好氣地說:“那你就明說幫不幫忙吧!”
“幫忙可以,敢問太子一句,何時別人不會進你的寢宮?”念在朱厚照確實認真思考了的份兒上,沈溪正式開始誘導。
“我休息的時候啊,不過那通常是晚上,你不也說了,晚上城裡沒什麼熱鬧可瞧。再者,晚上宮門關閉,咱們如何出去呢?”
朱厚照已學會一些思考的技巧,開始抓重點。
沈溪點頭:“那太子白天就沒有休息的時候?”
“那當然……很少,就是我不上課的時候,初一、十五,那兩天肯定不上,再就是一旬休息個一兩日,要看王學士如何安排,你是想讓我在其中一天睡懶覺,讓他們不去打攪我?”朱厚照眼睛一亮道。
沈溪搖搖頭,這小子太過想當然了。
“太子白日睡懶覺,就沒人看着?”沈溪問道。
朱厚照臉色有些不太好看,道:“我聽出來了,你就是不肯幫忙……白天的時候,劉公公他們肯定會盯着我,就算我睡覺,他們也恨不能守在牀邊,只有我拿劍砍他們的時候,他們纔會出門待着!”
“那你爲什麼不拿劍砍他們?”沈溪道。
“我只是嚇唬他們,又不是真的砍……你是說,我繼續嚇唬他們,然後他們就不敢進房子去了?”
朱厚照這次終於找到了問題的關鍵。
沈溪道:“你沒來由地砍,他們當然不會信你,你必須要大發脾氣,讓他們知道太子你是真的發怒了,可能隨時會把人的腿打斷,只要你能把自己的威嚴表現出來,誰敢進去打攪你?”
“這主意好,這主意好,我對他們發一通脾氣,他們以爲我真的生氣了,我就裝作睡覺,看他們誰敢進來!”朱厚照握緊了小拳頭。
沈溪道:“一時可以,恐怕撐不了多久,以劉公公他們察言觀色的能力,他們能不知太子是否真的生氣?若他們在門口詢問說,太子,您不說話我們就進來了,太子恰好又不在寢宮中,那又當如何?”
“那我就真的沒辦法了。”朱厚照灰頭土臉。
沈溪道:“但太子卻是在裡面的……”
朱厚照想了半天,也沒明白沈溪是什麼意思,他質問道:“我在裡面,那怎麼出宮?”
沈溪拿起書本來,繼續擺出悠然的姿態:“人是有思維慣性的,太子何必急於一時?非要在第一次發脾氣的時候就出宮呢?”
“呃?”
朱厚照小臉一片迷茫,聽不懂什麼是“思維慣性”,更不明白沈溪說的不急於一時是何意。
沈溪繼續道:“若一次兩次,太子在寢宮中發脾氣,必會有人進去打攪,太子不妨嚴懲,待三次四次,估計還有人不信邪。但五次、六次,估計就很少會再有人踏足其中了,那到七次八次的話,誰還敢進去?”
朱厚照聽了,琢磨了好一會兒,最後篤定地點了點頭。
第一次發脾氣,劉瑾等人肯定小心謹慎,倒不是怕太子出宮,而是要小心伺候着,若朱厚照對擅自闖入者加以懲罰的話,久而久之,那些侍從就不敢再進去打攪了,朱厚照就可在有衆多侍從照顧起居的情況下,做到神不知鬼不覺溜出來。
至於如何從寢宮出來,就需要一點兒小技巧,而且,就算人出來了,也必須要有人在裡面頂替太子,而這個人選,其實沈溪早就已經想好,正是之前與沈溪有幾分淵源的小太監小擰子。
小擰子膽小怕事,年歲又不大,聲音與太子有幾分相仿,讓他在稍微哼哼幾下,那些侍從在驚恐不安中,誰能分辨的出那到底是童音還是太監的聲音?
“先生說的是,我多來幾次,他們就不敢進來,可我怎麼出去呢?”朱厚照眼巴巴地看着沈溪。
沈溪搖頭道:“不是由太子自己來想嗎?”
朱厚照體會到思考的樂趣,想了半晌之後,他道:“我從窗戶溜出去!”
“胡鬧。”沈溪道,“難道侍從在窗戶外面就沒人值守嗎?”
“門口有人守着,窗戶不能出去,那我跟黃雀一樣,插着翅膀也難飛出去啊!”朱厚照這會兒又有些心煩意亂,這小子主要是沒耐心,讓他耍點小聰明可以,再讓他往深了想,他就會心浮氣躁。
沈溪道:“太子可有聽說過金蟬脫殼之計?”
“聽過聽過,三十六計裡面的嘛,說是一隻蟬,脫去外殼之後,就可以逃走……”朱厚照道,“你就別爲難我了,行嗎?我不是金蟬,又沒外殼。”
沈溪打量朱厚照身上的衣服道:“你沒有嗎?”
朱厚照看了看自己,發現身上這身衣服很顯眼,沈溪的意思不言自明,作爲一隻金蟬,你的外殼不就是這一身衣服?
“我脫了衣服出去,那不冷啊……”
朱厚照說到一半就閉嘴了,他可沒那麼愚蠢,已大概想明白,“那是不是我換上另一身衣服……對,就是太監的衣裳,那時我就可以跟着你混出宮去了?”
沈溪終於點了點頭道:“有幾分道理,但你如何保證別人會相信,隨我出宮的不是太子,而是個小太監?”
“只要是我吩咐的就行,我就說……那個誰,你陪沈先生出宮去,然後我就遮着臉,跟在你身後,出宮就容易多了……”朱厚照笑得如同葵花一樣燦爛,“看來我纔是大明最聰明的人。”
“不錯,你能想到這個辦法,很好。那你把所有計劃,從頭到尾細說一遍。”等大致計劃設定好,剩下的就是歸納總結,然後分工協作。
“先找身太監的衣服,再找個身材跟我差不多的人……”
沈溪打斷他的話,道:“錯了,在準備這些之前,你不是應該先多在寢宮裡發幾次脾氣嗎?”
朱厚照撓了撓頭:“倒把這茬給忘了,我先跟那些人發脾氣,誰敢進去打攪我,我就降罪給誰,打他們暴打一頓,多來幾次那他們就不敢再進房間打攪我。再找個身高與我相仿的小太監,我跟他對換衣服……然後我就讓他陪沈先生你出宮……”
“沒有我。”
沈溪提醒道,“你真正要出宮的哪一天,是你不需要上課的日子,那時候我豈能進宮?”
“沒你啊?那我跟誰出宮去?”
朱厚照說到這兒,又發現一個重大的紕漏,他自己想想就明白了,施行計劃時是選擇他休息的日子,而那種日子沈溪是不可能進宮的。
沈溪道:“這就得太子想辦法了。”
“那我跟誰出去,總不能跟劉公公出去吧?他肯定跟我來那個兩害相權取其輕……”朱厚照道。
“難道太子就不能想辦法,找個人進宮,帶你出去?”沈溪眯着眼道。
“誰?你?”
朱厚照打量着沈溪,“我拿什麼理由召你進宮?”
沈溪心想,就算你召我我也不來。
“我最多在宮外接應太子,太子要選擇這個人,最好能自由進出擷芳殿,而且他還心高氣傲,從來不會留意身邊的太監,到時候太子跟在他身後,出了宮門,那太子就可以在臣的引領下去宮外自由自在了。”沈溪道。
“呃?你是說我舅舅?我兩個舅舅,經常到擷芳殿來……嘿,我想起來了,他們從來不管身邊有什麼人跟着,只要我跟着他,遮着臉,肯定不會注意我。”朱厚照喜滋滋地說道。
沈溪點頭道:“那出宮的計劃基本就完善了,但太子可有想過回宮的問題?想偷摸出宮容易,但若被陛下和皇后知道太子出宮,將來必會嚴加防守,太子以後休想再踏出宮門一步。要知道太子回來時,可不再有壽寧侯和建昌伯同行。”
朱厚照氣得把手上的書本往地上一摔,道:“出了宮,還要想回宮的問題,你乾脆把我殺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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