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鋪街已然看不見日盤,只是在西邊天際上還留有一片光暈,看上去紅彤彤的。曹化淳那白髮披在大紅袍上,失去了陽光,看上去有些恐怖。楊帆盯着那雙濁眼,道:“玉璽一事,聖上若是醒來,麻煩曹公公派人過來告知一聲,在下親自入宮向陛下解釋此事。”
曹化淳笑了笑,道:“那樣子最好不過了。咱家就告辭了。”紅袍隱去,小和尚的臉立刻變得慘白起來,將手搭在楊帆的手心上。
“嗯?”
楊帆眉頭一挑,感覺到一種熟悉的感覺流入到自己的掌心之中,立馬就竄入自己的丹田之中。這一次,沒有如同在萬年寺的時候那樣,被疼到暈倒,但也是汗流浹背。
南北終於長舒了一口氣,看着楊帆,小聲道:“剛剛人太多,大師傅臨走前和小和尚說,舍利要給大哥哥的,南北只能用手捂着。怕這些老怪物們搶走了。”楊帆的身體已經經過舍利的洗練,這一次沒有太多的困難,就成功的在丹田內塑了一尊大佛。如今兩道兩佛,終於可以相互制衡了。楊帆最近一直在找那樣突破到先天境的契機,然而體內的一佛二道,似乎就差點平衡的味道,如今又是一尊佛陀,看來自己離跨過那道鴻溝也不遠了。
小南北摸了摸燙呼呼的手,道:“真神奇,剛剛南北捂着這小珠子的時候,燙得要命,差點南北就憋不住了,怎麼到大哥哥體內,什麼事情都沒有。”他不知道,自己佛心通惠,舍利也就不願地去“玷染”那通靈佛心。
“南北剛剛怎麼騙過那個老太監的?”
小南北臉一紅。道:“大哥哥不能亂說,小南北哪裡是騙那個大怪物了。南北什麼都沒說,不算騙的。”
“哈哈。行了。我們快些進去吧。呆會兒這豆沙包該沒了。”楊帆朝皇宮方向望了一眼,這事情。終究還沒有了結。儘管,夏末書化作了灰燼,但陰霾未散,或許,更大的陰謀還沒有顯露出來。
暮色四合,倦鳥歸林。幾家燈火,共此明月。
養心殿之中,瞎老道抿着嘴。額頭大汗淋漓,純厚的內力不斷送入朱由檢的體內,想要逼出攻心的餘毒。朱由檢臉上、手上的傷口很瘮人,尤其是那雙眼睛,失明已經是在所難免的了。一代帝王,淪落至此,也算是悽慘。
咳咳。
朱由檢胸口一震,終於是一口黑血涌出。一身大紅袍悄然而至,拿着帕巾擦去那黑血,道:“兩個上境的。都死了。”
“恩,我比較近,看到之後。就趕過來了。沒想到這毒素竟然如此厲害。”
曹化淳搖搖頭,道:“就是我等沾染的久了,都很棘手,更何況聖上呢。當務之急,就是趕緊立遺詔,免生後患。”
“咳咳。”
“聖上。”
“聖上。”瞎老道和大紅袍躬身行禮。
“朕……”朱由檢的聲音有些虛弱。過了很久,才續上氣,道:“朕,還有……多少時日?”他隱約似乎聽到了遺詔二字。明白時日無多,“楊帆提醒朕最好不要春祭大典。看來還是有道理的,悔不當初……說什麼都晚了。”
曹化淳慼慼然。喃喃道:“聖上,恕老奴直言,大限三日,老奴內力陰寒,不然當初在太廟就替您療毒了。還有,這禍首,在老鋪街的大榕樹下,坐化*,至於黑袍和太子還是無蹤跡可尋,可能還要楊侯親自來說清楚。”
當初皇兄在世之時,你們兩位還有守墓那位,就是雪藏的遺老,如今,看來朕也要託孤與幾位了。
曹化淳搖了搖頭,道:“老奴只會看家,沒有其他的本事,當初還將容那魏忠賢在天啓帝前把持朝政,也算是瞎眼奴才,這皇宮,老奴在世一天,便看一天,這個聖上放心。至於朝政,還請聖上另選賢能。”
朱由檢嘆了口氣,似乎沒有因爲眼瞎,即將喪命而顯露出喪心病狂的樣子。他很安靜地躺在那裡,似乎是一種釋然。
瞎老道抿了抿嘴,道:“聖上,餘毒去了,呆會兒老臣在給你幾粒護心丸,能夠舒緩毒痛,安心入睡。老道也和曹公一樣,定會護住大明江山,但朝政、軍事,還是聖上選些肱骨大臣爲好。”
“三日,即使令一些人奉命上京,也是差了點時日。”朱由檢仰躺在榻上,“曹公公,你說謀害朕的事情,楊帆參與了嗎?”
大紅袍微微鼓動,卻沒有妄下結論,儘管他認爲,這事情,楊帆是脫不了干係的。牀榻邊,一陣清風飄過,一道黑衣,如龍鍾般穩立,守墓人佝僂地站在那裡,“楊帆參與了,也是被動參與。與其說參與,不如說被算計了。當初枯坐長陵之時,老朽看得明白,不然也不會將大明祖陵最後一絲龍氣,續接在他的身上。”
“什麼?你……竟然……”瞎老道一驚,有些吃驚。
三位大明隱士,終於齊聚。這樣的日子不過,也只有兩三次。彼此間不常聯繫,聽到這話,瞎老道也是暗吃一驚。
“宣楊帆入殿吧。朕和他好好談一談,三位在場,若是他有任何不臣之心,幾位替朕看着,誅殺也不是不可。”
朱由檢甦醒的消息,很快就傳開來,令原本不穩的朝局頓時安穩下來。有些還在四處聯絡,爭國本之人,頓時就感覺不妙,不再活絡了。一切恢復如初,然而只有懂局勢的人才明白,這樣快速的恢復,其實是令一種不安。
老鋪街恢復如初,纔是真正的安寧。燈火下,榕樹下挖了兩個坑,然後又被填上。多出來的新土,不多不少,恰好夠兩個破盆的容量,夥計將剛剛買來,吃剩下的那些蔥頭種在當中央,隨意地擺在後院的青石板上。楊帆呢喃一句,“真的可以超脫生死的話,這樣或許便是最好的結局吧。”
南北眼睛撲閃着,道:“豆沙包好吃,大哥哥要不要?”他不顧燙手,拿起剛剛回籠蒸好的豆沙包,遞到楊帆面前。
楊帆看了眼那隻小手心中央的大水泡,問道:“還疼嗎?”
小和尚似乎沒有聽見楊帆的話,一手遞給楊帆,一手自然是將豆沙包塞入自己的嘴中,嘿嘿嗤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