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盛踏上返回家鄉之路,渡過長江之後,一路所見,與他當初的印象已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道路加寬了,平整了;很多荒地已開墾爲良田,建設了更多的灌溉設施;一路所過,見到的百姓已沒有此前愁眉苦臉的樣子,鄉里充滿了歡聲笑語。
一路鄉村變化如此之大,徐盛估計,他的家鄉肯定也不會差。
待他返回莒縣,更是令他吃驚;莒縣作爲城陽郡的郡治,非常繁華。
現在駐紮莒縣的是中郎將吳敦,僅僅是那一萬官兵,就能拉動當地的消費;軍糧和軍備物品可從濟南國運來,戰馬吃的青草,官兵吃的青菜、肉、蛋、酒等可是當地百姓出售的,這就爲當地百姓帶來不菲的收入。
徐盛把護衛安排在縣城居住,他換了一身樸素的衣服後,懷着激動的心情返回他所在的小村;小村離縣城不遠,道路修的平坦寬敞,一路順暢。
待他遠遠看到家門,心中更是歡喜,屋子已經翻新,並修築了院牆和大門;只是家中人來人往,令他不解。
待他來到家門口,遇到熟悉的鄉親,可是無人理他,皆冷哼一聲,極盡鄙視之情,令其費解。
待他進入院內,人羣自動閃開一條通道。
這時,他看到了正堂的靈位;而大兄、弟弟等人皆身穿重孝,跪在堂前。
在他看到衆人的時候,大兄也看到了他。
徐盛呆立在庭院內,還沒反應過來,大兄已是怒火滔天,順手拿過一把掃帚向徐盛扔去,並喊道:“無情無義之人,這裡不是你的家,不歡迎你,快滾!”
徐盛不明所以。
這時,老里長走了過來,手拿三支香,說道:“阿盛,先給母親上香吧。”
徐盛機械的接過香,來到堂前,看見有桌放着是母親的靈位,點燃香,插入香爐,後退幾步,跪下磕頭。
內心的愧疚令他忍不住大哭起來。
子欲養而親不待。
流逝而不能追回的是時光,逝去而再也見不到的是親人。父母的養育之恩他再也無法報答了。
想當初在丹徒,他還大言不慚的對秦關說:“盛既以身許國,何以許家?亂世莫訴兒女情。”想來令人慚愧。
丈夫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父母健在的時候沒有珍惜,待他們離去後才知後悔已遲,若是按照秦關的要求提前回家的話,至少能見到母親最後一面,就是因爲他的固執,錯過時間,而造成終身的遺憾,此時,徐盛的內疚無以言說。
一刻鐘後,大兄說道:“好了,你走吧,這裡不能留你。”
還是老里長,拉起徐盛,回到里長家,暫且迴避一下盛怒的大兄。
徐盛一直哭泣不止,戰亂帶來的骨肉分離之事何其多也,他一直沒有放在心上,那是因爲與他無關,不是他的親人,災難沒攤到他自己的身上。
又過了一刻鐘,待徐盛情緒平穩後,老里長給他娓娓道來前因後果之事,始令徐盛茅塞頓開。
在徐盛跟隨劉備叛亂之後,陶謙不僅沒有爲難徐盛的家人,而且一直以軍司馬的標準爲徐盛一家發放俸祿;莒縣在房君侯的治理之下日漸富裕,他們家一直過的不錯,不過父母后來得知徐盛叛亂,一直對陶刺史心有愧疚,待陶刺史離世後,父親因心憂而去,母親也在幾天前去世,剛剛下葬,今日是頭七墳。
徐家人以及徐家村的人,皆以徐盛爲恥。
徐盛跟隨劉備叛亂,造成無數人的傷亡,那些人對劉備和徐盛自然仇恨不已。
他不理解,他是爲了天下百姓,爲了朝廷,爲了皇帝,爲什麼大家都不理解他呢?徐盛有些迷茫。
看着徐盛不解的面容,老里長繼續道:“老百姓不管你的宏圖大志,只希望安安穩穩,有口吃的,家人相守平安,這就是福;誰能給百姓帶來好處,老百姓就向着誰說話,他們都不懂大道理,但是對亂臣賊子卻看的明白。”
徐盛終於心有感悟,老里長暗指他爲亂臣賊子,想必普通百姓也把他當做亂臣賊子,怪不得大兄如此憤怒。
原來他與主公劉備在百姓的眼中只是亂臣賊子,是他們給徐州帶來的戰亂,導致百姓傷亡無數;他所謂的解救朝廷、解救皇帝、解救天下,在老百姓眼中一文不值,甚至被當做戰禍的根源。
這與秦關說的相差不大,他痛恨戰爭,痛恨諸侯,卻不得不以殺止殺,消滅禍端,而他認定的仁慈的劉備便禍端之一,所以纔會花大代價而必欲除去。
至此,徐盛已無爭強好勝之心,不說心灰意冷,對主公劉備已沒有當初強烈匯合的渴望。
於是,徐盛在家中待了幾日後,把那些護衛打發回江南,他給秦關書信一封,決定今生不再返回江南,不再與劉使君見面,請秦關放心。
幾個月後,房良收到秦關的信件,講述了徐盛之事和劉磐之事。
房良傳令城陽郡太守和都尉,任命徐盛爲莒縣縣尉。
爲了改變自身名聲,也爲了給家鄉人做點實事,徐盛接受了任命。
奈何造化弄人,徐盛爲了遠大目標,奔波半生,現在又回到了起點,從最基層做起。
爲了躲避村人對他鄙視的神情,徐盛只好在城內購買一宅院,搬到城內居住。
沒有放棄他的還是他的家人,大兄逐漸原諒了他的過錯,並求人爲徐盛操持成親之事。
長兄如父,徐盛接受大兄的安排,也想穩定下來,過穩定的日子。
在他看來,平安穩定的生活,已比遠大的目標更加重要;秦關說的對,沒有家,何以爲國?
房良還傳令兗州刺史趙風,任命劉磐爲兵曹從事。
劉磐見到家鄉的變化,現在也是心灰意冷,再無獨霸一方的想法;戰爭,只會給百姓帶來災難,給生產帶來嚴重的破壞;他也想爲家鄉人做點貢獻,便接受了任命。再說了,他們一大家子人也需要生活,僅僅靠那些祖業,可維持不了多久;他們也沒有從荊州帶回財富,只得再次出仕,從基層做起。
經歷過戰爭的人,逐漸轉變了他們的看法,大漢已名存實亡,天下統一是大勢所趨,而冠軍侯憑己之力,維護了幾州的穩定,得到百姓的認可,他們只能順勢而爲。
董卓和李儒得知劉磐等人逃回兗州,心情也好了許多,荊南三郡已是他們的地盤;江南土地肥沃,灌溉便利,且一年兩熟,他們有衆多的百姓,自是非常滿足。
董卓已無當年的雄心壯志,能維持現狀已是滿意,已無進攻交州的打算,更無對戰江東的目標;江東秦關不來進攻,他已非常欣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