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之事已畢,伏泉和劉葭這對年齡在大漢朝來說,年齡差偏大的新人,也是難有休息機會,畢竟按照禮儀,婚後還要拜見雙方親人以及祭祖等等。
故而,那段日子裡,伏泉不是帶着劉葭去不其侯府拜見在京的唯一宗親伏完一系,便是去皇宮內和京師其他的劉氏宗室近支拜訪。
期間,也是拜訪了伏泉曾經的情人劉堅,不過隨着劉堅人老色衰,伏泉和她除了偶爾劉堅來府裡打着探親名義看望桃桃見面,也沒有什麼私下會面了。
這次帶着劉葭去拜訪劉堅,伏泉雖然面色平靜,但是心裡也是尷尬,總有一種帶着正妻見小三的感覺。
不過,好在隨着這些年的冷淡,兩人之間的關係也就淡了,劉堅除了心繫桃桃以外,對於伏泉也沒什麼臉色了,因此除了熱情接待劉葭這個宗室晚輩,說些家長裡短的話外,就是把伏泉晾在一邊,完全不顧及他那驃騎將軍的身份。
對比,伏泉只能眼觀鼻,鼻觀心的故作視而不見的忍受着,誰叫兩人之間有那關係,雖然感情淡了,但是伏泉也不會說去因這種小事去對付劉堅的。
更何況劉堅此舉,配合着她話語裡時不時傳授劉葭的馭夫之術,伏泉十分懷疑劉堅是故意給自己看的,想要報復自己,畢竟,終究說來兩人之間也是有不少歡愉的情分在,可不是隨隨便便就會因爲生活的某些事情而減弱的。
處理完京中諸事,伏泉然後便是命家僕整備好馬車,帶着驃騎將軍、陽都侯府的一應妻妾子女,回到家鄉琅琊祭祖省親。
其實,京師之中,伏完的府邸裡有臨時祭祀的伏氏先祖的祭堂,往年京師的伏氏族人,都是在這祭祀先祖的。
否則,琅琊伏氏祖地離京師一千餘里,這真要每逢節日,都要回鄉祭祖,真這樣的話,想要在仕途上有寸進,那不是連黃花菜都要涼了嗎?
雖說大漢以孝治天下,但是這用到仕途上,該能縮減的東西,也都要縮減才行,真要滿朝官吏都爲了個“孝”字,不做事的話,這大漢國的行政體系,其實也就完了。
本來,若是納妾,比如將卞縈、杜白她們收入房中,就沒有這告祖的麻煩事情,最多也只是需要去不其侯府的家廟裡告祭一聲也就罷了。
可是,劉葭不同,不說她是明媒正娶的正妻,就是她公主的身份,也由不得伏泉不按照規矩辦事,回鄉循禮祭祖。
因女眷太多,一行人用了近一個月功夫,纔到目的地,到得琅琊後,他們自然是受到了當地官吏的熱烈迎接。畢竟,伏泉和劉葭身份都不一般,雖然是有些“老夫少妻”,年齡相差了十餘歲,但一個是權傾朝野的驃騎將軍,一個是先帝獨女,當今皇帝的親姐,由不得他們在各方面不接待細緻,否則若是處事接待不周,被皇帝知曉,他們這些臣子還能有好結果吃?不說其他,就是上計考評的時候,一個辦事糊塗的評價,那是絕對逃不掉的。
在不其侯封國內,伏泉帶着劉葭見過諸位伏氏親長,這些人有些祖輩餘蔭,無不是青、徐二地聞名的學者大儒。
只是,很顯然,伏泉這輩子多是住在京師,對於祖地琅琊都沒有什麼印象,又如何對這些都是幼年時候見面的長輩有太多印象呢?
和這些長輩強帶尊敬和歡笑,除了一起祭祖,還要一一登門拜見,敷衍了好幾日,方纔讓伏泉鬆了一口氣。
這種感覺,伏泉覺得,就像前世帶着新婚妻子,去見那些根本不常聯繫,卻突然冒出來的七大姑、八大姨那樣難受,明明就沒有那麼親的聯繫了,卻還要裝得像是天天都見面一樣親密,真是虛僞的很啊!
祭祀完祖廟,用了約莫半月功夫,總算把該辦的事情解決,伏泉和劉葭告別各位長輩,這才帶着衆人回京。
一來一回,卻也是耗時了三月有餘,來回顛簸,莫說是府裡的女眷孩子受不了,就是還經常騎馬的伏泉,也是有些受不住。
當然,這般折騰,對伏泉而言,也不全是無用之功。畢竟,他除了完成了祭祖這必須做的事情外,沿路也在觀察州郡地方世族豪強的實力,終究隨着這三年他不斷有意無意的在中、基層提拔寒門士人,而將朝中高位多給予世族豪強,各地世族豪強的勢力也隨着他們在當地官署的勢力銳減,而不斷減弱。
自古世族豪強勢力壯大,最根本的原因無外乎官商勾結,盤剝地方而已,若是沒有當地官府的支持,那些世族豪強勢力,又怎麼可能一步步壯大呢?因此,伏泉直接將他們的地方根基一步步拔除,自然可以隨着時間流逝,慢慢將他們削弱於無形了。
至於讓世族豪強中人掌握朝中高層,看似國家大事,多由世族豪強中人接手,讓他們提出有利於他們的建議,可是,不要忘了,這最終的決定權還是在皇帝的手裡。
而皇帝劉崇現在雖然漸漸執政,但是聽從建議還是伏泉和三公,可是如今三公司徒是伏泉伯父,太尉又是天下人都認爲的伏泉老丈人,最終那些有利於世族豪強的提議,在下詔時候會被削弱多少,完全就看伏泉的意思。
因此,可以說從上到下,世族豪強都沒伏泉通吃了,他們縱然意識到這些,想要反抗,但是伏泉掌控天下兵馬,又有曾經的袁紹帶領黨人頑固者謀逆之事,前車之鑑在此,終究還是沒人敢真正的動刀兵,只能任由伏泉慢慢溫水煮青蛙般的將他們宰割。
回京師將驃騎將軍府這些日子所積累的必須處理的案牘,處理完後,伏泉稍得清閒,便又將目光轉移到繼續對付世族豪強上來。
有着前番去琅琊一路上的觀察,伏泉知道,在地方上,世族豪強逐漸失去對官府的掌控後,他可以實行下一步計劃了。
這一次,伏泉準備將削弱點,放在另一個打擊各地世族豪強的點子上,那就是收回如今被各地世族豪強壟斷的鹽鐵之利。
前漢初時,大漢開放鹽鐵民營,使經營鹽鐵的商人富比王侯,後來到漢武帝時,戰事連連,迫於財政壓力和對商人“不住公家之急”的反感,在桑弘羊的主持下“籠鹽鐵”,將鹽鐵的經營收歸官府,實行專賣。
本朝立國,因鹽鐵專賣隨着各地世家大族,掌握地方資源,私賣甚重,所以前漢國策鹽鐵專賣早已名存實亡。
後來,因爲經營鹽鐵已經是是官、私並存的形式,而且官府販**例很小,甚至可以忽略不提,民間卻是佔據了絕對優勢,因此本朝直接取消鹽鐵專賣,實行徵稅制,藉由民間的大宗量的鹽鐵貨物貿易,獲取稅收以養國。
可是,到了今日,各地所收鹽鐵之稅,日益減少,可以說本來應該佔據朝廷稅收大頭的鹽鐵稅,幾乎是只剩下一點兒湯水到朝廷手裡。
本朝之所以如此府庫空虛,財政一直赤字,除了因爲漢羌百年大戰,拖垮了大漢以外,這些朝廷該得到的稅收,日漸被下面世族豪強私吞,自然也是關鍵。
至於證據,只提幷州一地便可,雖然幷州是邊塞苦寒之地,土地貧瘠,但並不代表它就該窮,甚至每年都要冀、兗二州接濟,方可度日,畢竟,幷州可是大漢有數的鹽鐵大州。
幷州九郡,太原、雁門、五原、朔方、西河、上郡,此六郡多產鹽,尤以太原郡爲最,出鹽極多,亦產鐵,按理再窮困,也絕對不會到州郡府庫連維持數萬邊軍日常所需都不到的地步,畢竟本朝不是不知道鹽鐵貿易巨大,對其可是一直課以重稅的。
而且,民間能經營鹽鐵的,可都不是小民經營,而是地方世族豪強,朝廷對他們,也只能指派專門人員監督、收稅。
然而,就是如此,伏泉翻閱他派人找來的,大漢往年各地的鹽鐵記錄,發覺各地的稅錢都是少得可憐,而且是越來越少。
中間緣故,不問亦知,肯定是監督收稅者,與地方世族豪強狼狽爲奸,損公肥私,竊取國家利益爲己有。
歷朝歷代,乃至後世,鹽、鐵其實都是屬於國有重要資源,而後漢世族豪強竟能直接壟斷鹽鐵之利,勢力之盛,由此可見一二。
所以想想後漢那些能靠着越來越少的稅收,連番支持國家大戰,還能不斷壓制周邊異族的皇帝,是多麼的不容易,也難怪會出了幾個見錢如命的皇帝,實在是朝廷真的越來越窮了。
不過,即使如此,後漢也未和明末那般,收不到稅,只能加重田賦而亡國,亦可見爲何“漢獨以強亡”?
伏泉而今是已經掌控天下,鹽鐵之利,貿易巨大,而且他在邊地實行屯田,現在還是投入多,回報少的時候,自然不能見該到手的錢財白白流失,所以遂動了收回鹽池的心思。
朝會日,伏泉便上奏收回鹽鐵官營,此話一出,立刻便引得滿朝世族豪強出身的高官激烈反對,其中,猶以司空楊彪反應最甚,毫無疑問,身爲頂級門閥的弘農楊氏,必然在弘農或者附近擁有當地鹽池利益。
至於爲何楊彪會爲司空,卻是因爲原來的司空馬日磾因爲去年穰災而被罷免,而後便換了到了資歷的楊彪爲三公,也由此,弘農楊氏也是繼已經勢衰的汝南袁氏之後,第二個完成大漢四世三公的家族。
其實,本來穰災,不少世族豪強出身的朝臣有意拿下蔡邕,換另一個懂軍事的資歷夠的人,來頂替。不過,這被伏泉強行入宮,找了皇帝、太后拒絕,而後是堅決的拿下了在司空位置上做得很好的馬日磾。
究其原因,是這位大漢的皇親貴族,這幾年得勢,已經有些和自己面善心不和了,再加上伏泉有些跋扈朝堂,爲政有意提拔寒門,打壓世族豪強,馬日磾身爲大漢一流門閥右扶風茂陵馬氏的掌控人,又如何還能和伏泉保持以前二人的親密關係?
大儒也是人,也是要考慮家族利益的,再加上朝中其他高官的支持,因此根本不用想,他們會聯合,對付伏泉的諸般削弱他們的舉動。
因此,馬日磾不可留,而伏完作爲伏泉伯父,在司空之位必須留下,蔡邕更是伏泉用來搪塞朝官的軍事傀儡,又有蔡琰的緣故,自然也得留下,所以這一切自然就成了定居。
只是,讓伏泉沒料到,他拿下了馬日磾,卻讓楊彪這狐狸冒頭了,雖然知道楊彪是肯定能當三公的,但是讓他在這局勢上位,確實令伏泉有些措手不及。
不過,伏泉也沒辦法,畢竟,三公不是別的職務,朝臣有資歷爲三公的就那幾個,而楊彪也是天子劉崇的四個帝師裡,唯一一個沒有成爲三公的。所以,伏泉就算強硬阻止,也不可能打帝師的招牌,忤逆小皇帝的意思,只能同意楊彪繼任爲司空。
而隨着楊彪爲司空,弘農楊氏四世三公的局面形成,自然作爲世族豪強一員,楊彪接過馬日磾的大旗,繼續團結朝堂的其他高官,對於伏泉各項削弱世族利益的政策,各種反對和敵視了。
因此,這纔有伏泉剛剛提出收回鹽鐵官營,就被朝堂高管羣起而攻的事情了,畢竟,這朝廷收回鹽鐵的利潤,無異於將大量世家豪族取之不盡的財富,一下子抽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