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平八年(公元200年,史建安六年)初。
乾坤殿的天台之上,已經十八歲的劉協,逗弄着自己剛剛三歲的女兒劉箏,小丫頭雖然才三歲,但一雙眼睛頗有靈氣,粉雕玉琢的,十分可愛,作爲劉協的第一個孩子,小丫頭一生下來,就受盡萬千寵愛。
呂靈雎坐在天台的座椅上,抱着一個一歲左右的嬰兒,一顰一笑間,都帶着一股母性的光輝,不時擡頭,看着騎在劉協背上,興奮叫喚的小劉箏,臉上泛起一抹幸福的微笑。
當初這小丫頭可是被太醫診斷爲皇子的,雖說劉協並不在意男女,但自古以來,都是母憑子貴,呂靈雎自然是擔心的。
不過自劉協回朝之後,對這個女兒可是疼愛的不得了,甚至有時候,連作爲母親的呂靈雎都會嫉妒。
“抱~抱~”懷裡的嬰兒好奇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姐姐被父親扛在肩膀上,伸出肥嘟嘟的梟首,嘴中發出稚嫩的聲音。
“嗯,盛兒已經一歲了,也該學會走路了,走到爲父這裡,爲父就抱你。”劉協開懷的大笑道。
“陛下,盛兒還小呢。”橋穎抱着懷中的嬰兒,嗔怪的看了一眼劉協,在劉協回朝之後,或許是因爲身體逐漸長成的緣故,在將宮中嬪妃迎來洛陽之後,自己的三個女人便先後懷了身孕,兩個兒子,一個女兒。
長子劉盛,呂靈雎之子,次子劉英則是橋穎的孩子,至於橋蓉,則給劉協再添一個可愛活潑的女兒劉瑩,只是如今還不滿三月,不好像劉箏這般。
“一歲多了,也不小嘍,朕可告訴你們,這女兒,得寵着,兒子們將來可是要繼承這大漢天下,從小,就得養成一些自立的習慣,不能太依賴父母,他們的肩膀,可是要擔這個天下的,這擔子可不輕,朕可不想自己的兒子將來像袁本初那般經不起挫折。”劉協抱着女兒,大笑道:“箏兒說,對不對啊?”
“沒錯!”小丫頭舉起了粉嫩的小拳頭,興奮地道。
“你這丫頭!”呂靈雎沒好氣的白了劉箏一眼,小鬼這兩年被劉協帶的有些瘋。
“陛下~”毓秀小跑着來到天台上,朝着劉協以及三女一福,躬身道:“太僕郭嘉、尚書賈詡、侍中閻象在大殿求見。”
“此三人前來,怕是有要事。”劉協將劉箏放下來,小丫頭乖巧的跑到呂靈雎身邊,悄悄地捏了捏弟弟肥嘟嘟的臉頰。
“陛下自去,妾身也正好想去探望一下皇嫂。”呂靈雎起身點頭笑道。
劉協伸展了一下腰身笑道:“朕有預感,這次三人聯袂而來,怕是平靜的日子要結束嘍~”
看着劉協帶着衛忠離開的背影,呂靈雎臉上閃過一抹擔憂,隨即化作一聲悠悠的嘆息聲,身在帝王家,尤其是自己這位天子夫君還是一位明君,能夠有兩年的平靜時光,她已經十分滿足了,只希望,這接下來的路,能夠順暢一些吧。
“姐姐,陛下這次,是不是又要出征了?”橋蓉有些失望的看着劉協離開的方向,扭頭看向呂靈雎道。
“或許吧。”呂靈雎搖了搖頭:“婦道人家,莫要去管政事,正好也有些時日未曾去見皇嫂了,兩位妹妹是否與我同去?”
“嗯,正好可以打麻將!”橋蓉興奮地點了點頭道。
“你呀,就知道玩兒,最近不少大臣可是提議陛下納了甄家娘子呢,若陛下真答應了,到時候,有你玩兒的時候。”橋穎沒好氣的瞪了自己的妹妹一眼,跟呂靈雎點點頭笑道:“就依姐姐。”
乾坤殿,無思閣。
悠悠的茶香沁人心脾,賈詡抿了一口清茶,扭頭看了一眼抱着酒葫蘆的郭嘉,搖頭笑道:“這茶之一道,妙不可言,可清心脾,奉孝最好還是多喝一些,也可令神思清醒些。”
“哈~”郭嘉搖了搖頭,靠在椅背上,搖頭晃腦的道:“人生而有異也,於文和而言,這茶乃靈丹妙藥,然於嘉而言,卻是穿腸之毒藥,能醒我神者,唯有杜康~”
“你呀~”賈詡笑着搖了搖頭,或許,這也是一種避嫌之法吧。
一旁的閻象沒有說話,只是靜坐一旁,默默地品着茶,眼前兩位在朝中名聲不顯,然而作爲劉協新招納的核心謀士之一,閻象卻知道這兩人在劉協心目中的分量,朝中九成九以上的人,恐怕都不如這兩人在天子心中的地位高,而兩人的能力,也着實令閻象驚歎,若非劉協看重,閻象可沒資格坐在這裡,同時,閻象也清楚,作爲一名降臣,能夠坐在這裡,是造化,但同時卻也是莫大的危機。
伴君如伴虎,作爲謀士,他對人心洞徹的可沒有眼前兩人透徹,因此在這平日裡只有劉協能夠進入的無思閣中,他是最規矩的一個。
“三位卿家突然到來,肯定不會有好事發生。”伴隨着一聲爽朗的笑聲,無思閣的門被推開,劉協從門外進來,衛忠知機的留在門口,幫劉協將無思閣的門給關上。
“參見陛下。”三人聞言,各自起身。
“坐。”劉協擺了擺手,示意三人入座,看着閻象緊張的神色笑道:“之前不過戲言爾,相容莫要拘束,可是南方發生了大變?”
“不錯。”郭嘉點了點頭,皺眉道:“暗衛傳來消息,三天前,孫策以身爲餌,引開夏侯淵,周瑜趁機揮兵攻入壽春,生擒袁耀,自此,汝南袁術一支的勢力,算是徹底被吞併了,孫策雄踞江東,更得汝南之人口,勢力大增。”
劉協點頭道:“不奇怪,說實話,就算有夏侯淵之助,袁耀能夠撐到如今,朕都覺得不可思議。”
興平五年,河洛一戰,滅的可不只是袁術,袁術麾下精銳盡滅,而且唯一拿得出手的紀靈和閻象也被朝廷給收了,留給袁耀的,除了汝南的大片地盤之外,只剩下一羣殘兵敗將,這樣的陣容,能夠在孫策的進攻下支撐三年,劉協才覺得奇怪。
“也是那孫策聰明,並未急着攻略壽春,而是不斷穩固所得郡縣,安撫民心,修養民生,令汝南大治,直到三年之後,厚積薄發,一舉攻破壽春,生擒袁耀,此舉,卻是學自陛下。”賈詡微笑道。
“不錯,能自學成才,也算他本事。”劉協點點頭,卻是絲毫不吝惜讚揚,看向三人道:“如此看來,徐州有變?”
“陛下睿智。”郭嘉不輕不重的拍了劉協一個馬屁:“不但有變,而且很大。”
“有多大?”劉協揉了揉眉心,最近三年,無論曹操還是孫策,似乎都有意識的開始加強反偵察,不少暗衛都被兩人從治下拔除,到如今,劉協已經很難再如以往那般,輕易地探聽到兩家的虛實了。
這一切,還得源於三年前,司馬家的滅門一案,劉協的命令是斬草除根,包括司馬朗、司馬敏在內,司馬家嫡系一夜之間,除名長安,對外,自然是刺客所爲,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司馬家是犯了忌諱了,只是如今劉協大勢已成,士人的地位一落千丈,司馬家的死,便是有人懷疑到劉協頭上,也沒人敢站出來說什麼。
不過司馬八達,七達皆死,唯獨仲達,在徐州安插的暗衛得到了剪除司馬懿的命令之後,就再沒了音訊,甚至安插在徐州的暗樁也被不斷拔除,同時朝廷暗衛的消息不知被何人傳給了孫家,然後就是江東的暗衛也在不斷被拔除,幸好李儒回朝,被劉協用來專門負責此事,改變了以往的傳訊以及潛伏手段,才重新恢復了平靜,但安插在兩大諸侯身邊的暗衛,卻是十不存一,令劉協很難再獲取兩大諸侯的秘密。
“幾乎是在孫策破城的當天,陳珪突然向曹操請降,而且下邳、廣陵二郡毫無風浪,那兩郡官員,彷彿早已倒戈了曹操一般,令曹操憑空得了下邳、廣陵的五萬大軍。”閻象凝重道。
“那陶謙二子呢?”劉協皺眉道,當初陶謙二子頻繁走動,大有奪權之勢,陳珪出讓徐州,當初陶謙可是被曹操生生給必死的,於公於私,這兩人都沒理由不鬧騰啊。
“被陳珪梟了首級,送於曹操。”閻象苦笑道,事實上,在事發之前,他也以爲會有一場政變,誰知這二人太沒用,輕易便被陳珪給收拾了。
“這老頭,都是夠狠。”劉協點了點頭,徐州能如此順利被曹操接收,一是因爲陳登之死,但最重要的怕是來自朝廷的原因,徐州世家能夠感受到朝廷的威脅,是以纔在朝廷的壓力下,徐州世家在陳珪的調和下,選擇了依附曹操,這也是世家的神奇之處,只要世家答應了,兩個郡的地盤,說歸附就歸附,沒有絲毫不良症狀,不像劉協,收復一個冀州,都得準備三年。
“不止如此,在歸附曹操的同時,徐州大將項央自東陵亭跨江攻佔丹徒,進佔曲阿,似乎有意染指江東。”郭嘉微笑着給劉協來了顆重磅炸彈。
“有意思!”劉協冷笑道:“看來曹操是想拿下江東,作爲依仗,看來也是時候將冀州消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