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波才下的命令,十萬黃巾軍的眼中殺意暴漲,腳下步伐急猛,拎起手中武器,呼吼着奮力往前追趕。
潩水西岸,與浮橋相連的是一條極爲寬廣的泥土道,由於常年往來的行人馬蹄踩踏,使得原本質地疏軟的泥土,變得尤爲夯實。
道旁的野草也因無人拔除,長至半人之高。
望見漢軍回逃的士卒已經開始渡河,伏於深草之內的將領臉上帶有喜色,朝身邊的皇甫嵩低聲說道:“將軍,魚上鉤了。”
皇甫嵩臉色凝重,征戰多年的他知道,越是這個時候,就越不能輕心大意,“讓士卒們都藏好了,不要露頭,聽我將令行事。”
敗退的漢軍頭也不回的跑,黃巾軍在後面風風火火的追。
波才追至潩水浮橋,逃亡的漢軍恰好渡河而過。
“給我追,不要放跑了這些官賊!”
眼看着就要追到,卻在這時候讓官軍渡河跑路,又氣又急的波才自是心有不甘,指揮着黃巾軍開始渡河。
連接東西兩岸的浮橋只有兩架,橋身也僅供五六個人齊排並進,所以當黃巾軍一股腦涌上去的時候,造成了極大的推攘擁堵。
這種渡法,什麼時候才能將這十萬黃巾渡完?
波才心裡發愁,早知道就應該提前派人來搭建浮橋。若是讓士卒渡水的話,兵器難免會成爲負擔,況且上了岸,被水浸透的衣衫,會極大減緩士卒追擊的速度。
對了,我可以讓騎卒先行啊!
波才腦中生出個倍覺機智的主意,他麾下騎卒只有一千六百騎,三兩下就能盡數過河,然後再讓步卒從後方源源不斷的進行填充增援。
這樣一來,渡河的問題,也就不是問題了。
我真是個天才!
波才被自己萌生出的智慧,深深震撼了。
偏偏這時,總會有那麼一兩道令人不舒坦的聲音。
“渠帥,要不要讓弟兄們暫先緩緩,我總感覺哪裡不太對勁。”副將的目光向四周掃動,不知爲何,他一直覺得心裡沒底,右眼也跳得厲害。
渡河不遠就是漢軍營寨,說不定前方逃散的這些人,就是故意在引誘他們。
“怕什麼,就算皇甫老兒親自帶兵前來,我也照樣不怵!”波才語氣不屑,絲毫沒將副將的擔憂放在心上。當初那個右中郎將朱儁,不也一樣被他打得敗退連連。
“可是……”副將欲言又止,依舊放心不下。
波才右手提起八尺長刀,不耐煩的說道:“尤副將,你怎麼跟個女人似得磨磨唧唧,你忘了前兩日官軍是怎樣羞辱我們?”
“今天不將他們打得屁股尿流滿地開花,我波才就把名字倒過來念!”
波才的心裡很清楚,就算新鄭的漢軍全加起來,也不足黃巾軍的一半之數。
兵力相差如此懸殊,難怪波纔信心十足,他相信這次也會像以往一樣,將官軍徹底擊潰。
前方逃竄的漢軍速度明顯大不如前,不少人已經跑不動,在原地杵着兵器大口喘氣。
此等良機,豈能錯過?
波纔將指揮渡河的事情,全權交與副將,自己拍馬握刀,領着騎卒率先渡河追擊。
他要讓漢軍爲前兩日的無知,付出慘痛代價。
潩水西岸,追擊過河的吳猛回望一眼,見波才正率軍追來,心中頓時有了底氣。
本來可以順手收走不少漢軍士卒的性命,但他卻沒那心思,眼中只有前方頭也不回,只顧逃跑的那道身影。
吳猛鐵了心要給鄧垂報仇,奈何呂布胯下的戰馬速度尤快,遠遠拉距着他。
再往前跑,就是漢軍駐守的營寨。
一旦呂布回營,吳猛就只能乾瞪眼的看着,他可沒有獨騎闖營的那股魄力與膽量。
“姓呂的,你這隻會竄逃的懦夫,鼠輩,有本事回來與你吳猛爺爺一戰!”眼見呂布越跑越遠,吳猛氣急敗壞的如同潑婦罵街,破口大罵。
不料,這罵聲竟起了作用。
往前奔跑的呂布勒馬回頭,立於原地,左手朝吳猛勾了勾食指,挑釁之意極重。
吳猛見狀大怒,拍馬舞錘,胯下戰馬四蹄如飛,渾身怒氣積攢於雙臂,衝至呂布近前,出手便是最強殺招。
他口中怒喝:“無知小兒,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去死吧!”
呂布朝他微微一笑,手一擡,畫戟穿喉。
反正時機差不多了,也就沒必要在繼續藏着掖着。
笨沉的軀體砸在地面,喉嚨處留下個鴿蛋大小的血洞,往外噗噗的噴着血水。
吳猛歪着脖子,身體一動不動,瞪着眼珠,已然死透。
他到死都沒明白,那一瞬,究竟發生了什麼。
目擊吳猛被殺,前方的黃巾騎卒很快將這一消息回報波才。
“什麼,吳猛死了!”
大渠帥臉上佈滿了震驚,他望向那邊,卻恰巧與呂布四目相對。
殺~~~
就在此時,四周喊殺聲陡起,數以萬計的漢軍從草叢起身,呼吼着衝殺而至。
聽到這邊動靜,遠處等待的兩千幷州騎卒,在曹、宋二人的帶領下,疾馳狂奔。
潩水橋頭,黃巾軍僅才渡了三分之一的人馬。漢軍趕至,直接斷去橋基,令對岸的蛾賊們無法過河援救。
立於橋身上的黃巾士卒,則退之不及,盡數撲通落入河中。
“渠帥,我們中計了!”身旁的士卒哭喪着臉。
波才怒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着:“這還用你來說!”
周圍的呼喊,盡是官軍的聲音,波才就算再傻,也知道如今是個什麼情況。
不過當他發現漢軍人數只有兩萬左右時,他又有了新的想法,或許集合起隊伍,還能有一戰之力。
但他很快就失望透頂,因爲不論他怎樣呼吼集合,都沒人願意停下聽他指揮,只顧着四處逃散。
幷州的兩千騎在戰場上來去如風,輕鬆的收割着潰敗的蛾賊性命,幾乎沒有遭到任何的頑強抵擋。
說到底,還是羣烏合之衆。
黃巾軍由底層百姓胡編組建而成,又沒經過統一的訓練整頓,同呂布手下的這兩千騎兵相比,不論是配合,還是戰鬥力,都不在一個水平線上。
更何況,他們也沒有向死而生的那種軍人鬥志。
一見落入下風,心中萌生出的第一想法,就是逃。
一旦有了這種想法,畏懼和恐慌就會如洪水猛獸,將你所有的勇氣吞沒。
“將軍,那個漢將往我們這邊來了!”周圍的騎卒大聲提醒着波才。
那個漢將,自然是指呂布。
這傢伙扮豬吃虎,騙過了所有人,藏得忒深。
波才望見急行而來的呂布,心中憤恨,此人的來意不言而喻,顯然是想擒住自己去向皇甫嵩領功。
波才很清楚,呂布能夠一戟挑死吳猛,這就說明他的實力,遠遠超過自己。
“撤!”
波才大吼一聲,撥馬調頭,尋了個空隙,往後突圍而出。
對面的黃巾瞄見勢頭不對,早就準備開溜。
騎跑至潩水河邊,追來的呂布已經不遠。
忙着逃命的波才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扔掉手中長刀,從馬背跳下,撲通一聲扎進了河裡。
馬是渡不了水的,弄斷了浮橋,我看你們怎麼過來!
此時波才的心裡忽然覺得有些快活,你砍斷橋頭,不讓我們過去,現在你們也一樣別想過來。
今天姑且算是你們贏了,等本帥過了河,弄匹馬回到陽翟,咱們重新來過。
即將遊至河對岸的波纔回頭,他本是想看看呂布抓不到他的氣急模樣,結果卻看見了令他無比驚駭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