嗆啷啷拔出寶劍,嘩啦啦躍馬揚鞭。
大丈夫,應如是。
呂布的腦海中忽地浮現出這麼一句話來,他遠遠望向正不斷衝鋒向前的小兒子,眼中滿是作爲父親的欣慰和驕傲。
外人都說小兒子憨傻,可在呂布看來,呂驍近幾年已經成長許多,不再似幼時愚頑。只是因爲哥哥呂篆太過聰慧懂事,深得大家讚賞,所以纔會讓別人覺得,他的這個弟弟,憨傻呆笨。
前方賊兵們層層攔截阻擊,未曾披甲的呂驍雙手拖着大劍,兩條腿夾穩馬腹,絲毫沒有因爲敵人的衆多而有所遲疑。
父親說,心中若是怯戰,便已先敗三分,所以,要麼不戰,要麼便戰個痛快!
呂驍自打孃胎裡出來,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做後退,幼時與長安的小少爺們毆鬥時如此,如今亦是。
“快給我攔下他!”
楊鳳望見呂驍向這邊衝來,那少年的年紀分明不大,可他心中不知怎地,竟覺得有些忐忑,摸不着底。
噠噠的馬蹄重重踐踏在地面,馬背上的少年帶着一往無前的氣勢,前方無數杆長槍扎來,呂驍絲毫不做猶豫,揮斬出手中巨劍,只聽得譁嚓嚓的一片響聲,那些木製的槍桿僅在瞬間,盡數折斷。
幾番交手下來,賊兵們被巨劍擊飛不少。
在賊兵們看來,呂驍手中握着的黑鐵塊,透着股說不出的邪氣與血腥,沒有劍刃,卻能輕鬆折斷長槍,將人置於死地。
而馬背上的少年更是毫無章***、砸、劈、砍,怎麼順手怎麼使,純粹是靠蠻力在揮動。
賊兵們死的死,傷的傷,楊鳳看在眼裡,那叫一個怒火中燒,順着火氣就大罵起來:“一羣廢物,連個小兒都阻擋不住!”
近旁的賊兵們沒有作聲,不是弟兄們不肯拼命,而是對手實在太強,他們根本幹不過人家。這也是他們第一次意識到,在絕對的力量面前,再多的數量也只是徒勞。
狼騎營見到少主殺來,唯恐有賊子傷了呂驍,遂主動變換防禦陣型,左右兩翼彎曲成弧,替呂驍抵禦兩旁的賊兵。
有了狼騎營的護駕,呂驍應對起來更加輕鬆,只管向前方劈斬,濺起的鮮血染紅了他的衣裳,真可謂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他們殺過來了!”
賊兵們大驚失色,手握着兵器不斷退後。
“楊首領,敵人實在太過驍悍,咱們擋不住的,還是趕緊撤吧!”
關冀着急忙忙,他方纔是親眼見證了五鹿被那少年如何斬殺。單論武力,五鹿比他還要強上一些,這般厲害的傢伙,居然都扛不下那少年的重斬,其實力,簡直駭人。
“不能退!”
楊鳳陡然激喝,他自知自家的雜牌軍擋不住狼騎營,更擋不住那位還沒出手的呂溫侯,可他必須死守這裡!
“燕帥將壓陣的重任交於我手,我若是就此撤離,燕帥攻下黑山還好,倘若沒能攻下,豈非是將燕帥陷於險境?”
楊鳳深知其中利害,所以他就算拿人命去填,也要爲張燕爭取時間。
“衆兒郎,燕帥很快就能收拾完山上叛逆,咱們只需再堅持半刻,便能等到燕帥援軍,都給我頂住啊!”
楊鳳大聲激勵,鼓舞起已經士氣渙散的賊兵。
山腰處,張燕已經率兵攻至最後一道防線。
黑山寨近在眼前,張燕卻選擇了暫停熄火,令麾下賊兵好生調息。
“燕帥,叛賊就在前面,咱們爲何不趁勢發起進攻,一舉奪回大寨?”賊將趙九很是不解。
張燕望向肉眼可見的山寨大門,微微笑道:“難道你就沒有發現,一路上李大目、於氐根等人都是交鋒即退,這說明他們根本就沒有與我作戰的心思,亦或是存有私心,想要保存自己的實力。”
“他們既然不想打,也正好減少了咱們兒郎的傷亡。如果我所料不錯,他們這會兒應該已經在下山的途中。”
北軍都已經逼至最後的防線,卻依舊不見張雷公等人親自前來督戰,他們不是趁亂逃走,又是什麼?
張燕對此胸有成竹。
“那咱們還等什麼!趕緊追啊!”
趙九猛地站起身,看向張燕,很是着急的催促起來,生怕放跑了張雷公等人。這些傢伙,可都是背信棄義的叛徒,尤其是那個於毒,屬於正宗的吃裡扒外,卑鄙無恥。
張燕並未起身,臉上也不顯急色,反而還招呼趙九坐下,慢悠悠的說着:“趙首領,你想想,倘若現在急行去追,只會將他們逼至絕境,萬一這夥人一咬牙,決心來個破釜沉舟,咱們反而還不好打。倒不如裝作不知的放他們離去,只要他們不出太行山脈,我早晚能將他們徹底除去……”
張燕語氣裡透着濃濃自信,趙九聽完頓時肅然起敬,拱手抱拳,發自內心的讚了聲:“燕帥英明!”
誠如張燕所預料,張雷公等人誰也不願決死一戰,遂帶着各自兵馬,饒過張燕進攻的正面,從東側旁邊的小道向山下緩緩撤退。
數萬人的賊兵在小道上蜿蜒盤旋,好似一條長蛇。
張雷公等幾名賊首走在一起,歲數最大的左髭丈八嘆了口長氣,回望已經隔了許遠的山寨一眼,自顧自言的道了聲:“想來這會兒,張燕已經攻下了黑山寨吧!”
“可惜啊,咱們屁股都還沒坐熱,就又還了回去。”李大目搖頭晃腦,不知是在感慨,還是在作挖苦。
聽得這邊的交談,好戰的張青牛掃視諸人一眼,也是不滿的嚷嚷起來:“誰叫咱們不肯死守,若是咱們齊心,未必就會輸給張燕!”
衆人你一眼我一語,誰也不肯服誰。
一直悶着沒做聲的張雷公終於忍不了了,本來作爲推舉出來的首領,他應該具備絕對的話語權。可結果呢,這些賊首根本就不聽令,做起事來依舊是我行我素。
張雷公本來心裡就憋屈,此刻聽得吵鬧,更是煩躁不已,當即大吼一聲:“都別吵了,撤都撤了,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有這吵架的功夫,還不如好生想一想,咱們下一步該作何打算纔是。”
張雷公嗓門兒很大,瞬間便讓衆人安靜了下來。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他們原先的老窩全都被張燕派人抄了,已經是無家可歸。
本來計劃是去投奔呂布,可這裡距離濮陽還遠得很。他們攜帶的這點兒糧草,撐十天八天還行,可要熬到濮陽,那還差得遠呢!
難不成沿途打家劫舍?
這要讓呂布知道了,估計不僅不會接納,反而還會砍了他們!
衆人越想越覺得憋屈,紛紛陷入苦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