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溫縣停駐兩日,遷徙的隊伍接着往南行進。
與之前的緩慢速度相比,此番行軍速度明顯加快了許多。山民們心中對呂布有了信心,所以都盼着能夠早日去到洛陽。
臨近濁河,渾濁而雄渾的河水激盪,於險要處,濺起滾滾浪花,巨大的咆哮聲,令人望而生畏。
山民們被分做了數百批,有條不紊的開始渡河。
與此同時,呂布收到了從長安傳來的情報。
信簡中說,羣臣在未央宮裡爭吵不休,最後,天子決定爲呂布封王。
得知此事,呂布麾下將士無不喜上眉梢,紛紛恭賀呂布。然則呂布的臉上,卻並未有絲毫高興,反倒流露出一股濃濃的擔憂。
大漢朝數百年都沒有過分封異姓王的例子,天子若是封王,無疑是將呂布推向風口浪尖,令士人口誅筆伐,這也會給關東諸侯一個興師問罪的名號。
呂布不怕戰爭,可如今的這幾十萬山民,卻是束縛了呂布的手腳,令他施展不開。
“主公,看您的樣子,似乎不太高興。”
郭嘉走上前來,與呂布站在濁河邊上,望向滾滾東流的河水。
“吾已經回了朝廷奏摺,請天子撤回封我爲王的旨意。”
呂布看似淡然的說着,可郭嘉仍舊聽出了話裡的些許不甘。
這麼多年,呂布爲漢王朝南征北戰,上扶天子,下安黎民,可謂是勞心勞力,憑他這些年所立下的卓著功勳,完全當得起‘封王’二字。
可眼下,並非是封王的時機。
呂布心裡清楚。
他若稱王,關東各地的諸侯,勢必會再度組成聯軍,來向他興師問罪。更何況,還有劉辯這個極不穩定的因素,漂泊在外。
呂布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的休養生息,實行屯田擴土,等這幾十萬山民徹底安定下來,能夠爲朝廷提供糧食作爲軍餉的時候。呂布才能騰出手去,專心對付袁紹、曹操等人。
怕就怕,袁紹會在這個時候,向他開戰。
以關中、幷州各地的存糧,養活這幾十萬山民還行,可若是同時兼顧戰爭的花銷,恐怕支撐不住兩年,就會宣告府庫搬空。
這也是呂布的顧慮所在。
“主公不必擔憂,袁紹此人性情優柔,好謀無斷,非成大事之主。其麾下謀士雖多,卻各自爲政,矛盾重重。主公只需派一舌辯之士,或從中挑撥,或許以好處,必能將其徹底分化,令袁紹無暇進行南侵。”
郭嘉淡然說來,各地諸侯,唯一能夠威脅到呂布的便只有袁紹。
曹操、劉備勢弱,加起來也沒有袁紹一半的兵馬,即便敢出兵,也不足以撼動呂布;袁術之前是被呂布打怕了的,只要呂布不去淮南找他,他斷然不敢主動來尋呂布的晦氣;至於幽州的公孫瓚,經與袁紹數番大戰,皆是慘敗,如今躲在易京城裡不出,基本上可以判決他,退出了爭霸舞臺;劉表、劉璋守成之徒,皆是不足爲慮。
眼下局勢,看似危機四伏,實則穩如泰山。
聽郭嘉這麼一分析,呂布安心了不少。
前前後後經過近四個月的遷徙,百萬山民總算是有驚無險的進入洛陽境地。
洛陽城作爲大漢朝的故都,遭董卓之禍後,又被大火焚燬,這麼多年也一直都沒有重建。進入城中,一股荒涼之感,迎面撲來。
回到昔日的府邸,一番清理之後,呂布便作了接下來的方案部署。這也是他在途中,早就與郭嘉、逄紀等人反覆商量議論之後所得出的決策。
首先,要給這幾十萬山民安排住的地方,然後登記戶籍,測量土地,按戶數分發,制定每年上繳的賦稅……
總之,大多都是些瑣碎且繁雜的事情。
如此一來,便需要更多的地方官員。
司馬朗因臥底多年,加上招降了太行山脈中的諸賊,位居首功,被呂布任職洛陽令,負責總督洛陽的一切事務。
至於其他官員,呂布已經發了書信送至長安,令各世家舉薦家族士子,以及從太學中選拔青年才幹,來出任洛陽各地的官職,算作歷練考驗。
除此之外,呂布也向臨近洛陽的豫州世家和地方豪紳拋出了橄欖枝,邀請他們派出族中的才學子弟,來洛陽任職。
不管成與不成,最起碼能給他們留個好的印象,這也可以爲將來攻取豫州,埋下伏筆。
說完內政農桑,再說軍事。
此番歸降呂布的賊首,攏共有三十餘人。賊首們麾下兵力參差不齊,多的有上萬人,少的只有一兩千人,但是全部加在一起,也近乎十萬,不是一個小的數目。
在此之前,呂布與他們交手的時候就發現,這些賊兵普遍戰鬥力低下,很多人連基本的刺殺招式都不會使,而真正有血性敢於拼命的人,連一成都不到。
說白了,這些賊兵裡面大多都是些流亡的百姓,迫於生計,不得已才混入賊寇的行伍。
針對此事,呂布已經下令進行裁軍,並從陳留調來了高順。令他對剩下的五萬賊兵重新進行訓練,要讓他們習慣軍營裡的生活方式,以及明白集體的榮譽。
呂布還特意爲他們制定了新的番號,名爲‘黑山軍’。
而對於那些歸順的首領,呂布也明確與他們說過:“願意留在軍中效力,他十分歡迎;不願效力的,呂布也可以念在他們有歸降和沿途護衛之功,予以田土錢財,恩准他們返鄉。”
其中,左髭丈八最先站了出來,他說自個兒已經年老體衰,縱使有心,也無力爲大將軍做出更大的貢獻,所以請求離去。
呂布沒有二話,當即準了。
有了左髭丈八作爲表率,北部山脈中的羣賊紛紛出列,表示願意卸甲回鄉,老老實實的在鄉下耕田種地。
之前他們歸順,乃是迫於呂布之威。如今既然可以好聚好散,他們自然不願在此多留。更何況在他們心中,能夠真正讓他們服氣的,永遠只有張燕一人。
呂布一併準了,心中並無太多惋惜。這些賊首既不識字,也沒有驚人的膽識與韜略,走與留,於他而言,無關痛癢。
至於剩下的眭固、白饒等人,皆願意追隨在呂布帳下,聽從號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