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搶錢,只不過一個是從黎民百姓身上搶錢,而另一個是從自己身上搶錢,這個時候,多爾袞才發現當年那些漢人百姓的心情。
“李將軍,我大金本就是蠻荒之地,環境極爲惡劣,這些年雖然有所積蓄,但是卻沒有這麼多,侯爺若是想得到多的錢財,就算是逼死我們也是無可奈何。”多爾袞終於嘆了口氣,說道:“就算多爾袞答應此事,我家皇帝四哥也不會答應的。”
“你不去說說,怎麼知道他不會答應呢?”李信不屑的說道:“不要怪我提醒你,我家皇帝陛下已經給我下了聖旨,讓我不要放過你們一兵一卒了。眼下我李信還是拖着的,畢竟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李信還沒有兒子呢?所以不想造太多的殺戮,只是不管怎樣,你也得給我一個臺階,讓我在朝廷面前好說話不是。”李信拍着多爾袞的肩膀說道。
“這個,這個自然是如此。”多爾袞心中暗自咒罵着李信,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李信已經消失的不見蹤跡了。
“十四貝勒,你還是回去同你家主子商量一番吧!”石元直有些嘆息道:“我家侯爺說的沒錯,聖旨是已經到了。”說着只見那石元直從地面上的一片狼藉中摸了摸,就見一個明黃色聖旨露了出來,讓多爾袞看了看。
那多爾袞望去,只見聖旨上雖然表明以百姓爲重,但是實際上,卻又下令,不能放走一個滿人,多爾袞自認是明白這其中的含義了。
“多謝石先生指點,多爾袞知道該怎麼做了。”多爾袞嘆了口氣,朝石元直點了點頭,趕緊下了喜峰口不提。
“走了?”那多爾袞的背影剛剛消失,就見李信從後帳中轉了出來,笑呵呵的說道:“先生,剛纔本侯演的如何?”
“主公厲害,只是主公,這麼多銀兩,恐怕正如同多爾袞所說的,就算是將建奴上下都搬空了,也沒有辦法弄出這麼多的銀兩來啊!”石元直倒是不怕對方不給銀子,就是怕對方沒辦法給這麼多,然後惱羞成怒之下,來個拼死抵抗,那就虧了。
“先生沒聽過漫天要價,坐地還錢的嗎?”李信不在意的說道:“更何況,我也沒指望他們全部給。可以慢慢還嘛!他皇太極能給多少銀子,我就放多少人。想來,他滿人中的達官貴人肯定是要先贖出來的,至於那麼多士兵,嘿嘿,那就看他有多少錢了。”
“若是他只贖達官貴人又該如何是好?”石元直又問道。
“那麼他肯定會喪失軍心。”李信得意的說道:“而且,就算他不贖走這些士兵,我也不虧,我要用這些士兵幫我們挖礦,幫助我們修路。修一條從草原到宣府的大路。還有修城池,幫助我們更好的掌握草原。這些苦力都可以讓這些滿人士兵去做,這樣不是很好嗎?”
石元直雙眼一亮,就是他也不得不承認,李信這個辦法是真心不錯,無論怎樣,自己都是不會吃虧的。
“至於朝廷那裡?”石元直又問道。
“給點銀子給他們。朝廷不能垮的太快了。”李信想了想說道:“更何況,我需要用這些銀子堵住朝廷的嘴,剛纔多爾袞說的沒錯,我與建奴也算是脣亡齒寒,一旦建奴被滅,朝廷下一個要對付的就是我了,養寇自重有的時候,也是一件無可奈何的事情。”
“屬下明白。”石元直趕緊說道。
“好了,剩下的事情我就不管了,多爾袞還會來的,到時候,你再和他談就是了。贖金可是稍微降一點,但是也不能太多了。”李信想了想說道:“我們明年要花費銀錢的地方比較多,我們可不是建奴,搶是搶不得的,只能是從敵人身上獲取了。”
“主公放心就是了。”石元直點了點頭,建奴這次從中原獲得了將近四五十萬人口,這些人口,李信都是要吃下去的,可是短時間內,要安置這些百姓需要大量的金錢和糧食。靠着李信這幾年的庫存,恐怕也會讓李信短時間內喘不氣來,可是一旦有了建奴的這批贖金,那結果就不一樣了,李信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消化這次的戰績。
“嘿嘿,這個多爾袞,還是嫩了一點啊!”李信猛的想起剛纔多爾袞的表現,頓時得意的笑了起來,剛纔他與石元直的一唱一和,就將多爾袞給賺了進去。
“十四弟,你上當了,李信恐怕早就有放開我們過去的心思了,只是想得到好處,不想說出來而已。”同樣的話,在遵化,皇太極望着多爾袞幽幽的說道。皇太極是什麼人物,不但是年齡遠在多爾袞之上,更重要的是,他的心機也是遠在多爾袞之上,聽了多爾袞的敘說之後,皇太極頓時明白了,多爾袞被人耍了。
“啊!”多爾袞聽了之後,頓時俊臉漲的通紅,雙目中噴出火光,不知道如何是好,讓堂堂的建奴貝勒爺,居然被李信這個仇敵給耍了一傢伙,難免心中很鬱悶。
“不要生氣,好在你與李信之間還沒有簽訂什麼合約之類的,想來李信也是不甘心,所以纔會戲耍你一通。”皇太極笑呵呵的說道:“你放心,朕也替你耍了他一傢伙,弄不好過段時間,他就開始鬱悶了。”
“臣弟愚蠢。”多爾袞深深的吸了口氣,說道:“只是李信雖然有此心,可是這價格實在是太高了,就算是傾我們所有,也難以給他啊!”
“漢人當中有句話,叫做漫天要價,坐地還錢。大不了慢慢談就是了。”皇太極很不在乎的說道:“實際上,我們坐鎮遵化,周邊的環境並不是想象的那麼複雜,我們唯一的敵人只是在前面擋着,至於後面,明朝的洪承疇是不敢進攻的。”
“那可真是一羣膽小鬼。”多爾袞啞然失笑道。
“他們膽小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們擔心我們與李信聯手,入侵中原。”皇太極得意的說道:“我們是滿人,入主中原極爲困難,可是李信卻是漢人,漢人攻打自己的江山,現在的中原不是有許多人都是這麼幹的嗎?”
“皇上?”多爾袞顯然沒有想到,在這種情況下,皇太極還有心思來離間這一招,難道就不怕李信發火嗎?
“現在你還是去和談,一切都減半。”皇太極又說道:“像這些百姓都是我們的戰利品,我們可以用這些百姓來替代我們的士兵,十個代替一個也是可以的。總之,我們要用最小的代價換我們出關。哎,這件事情,你自己斟酌着辦,朕就不過問了,不管怎麼樣,一切以我們出關爲重。李信說的沒有錯,若是人沒有了,就算是有再多的銀子也沒有用。”
“臣弟遵旨。”多爾袞趕緊說道。當下趕緊退了出去。
實際上,也確實像皇太極所說的那樣,喜峰口上的李信一臉的鬱悶,他望着前面的中年文士,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因爲這個人很有名,恐怕是自李信來到這個世界上,見的最有名的人物。
“九臺先生遠道而來,請坐。”李信嘴角一陣苦澀,因爲眼前的這個中年文書不是別人,正是聞名天下的盧象升。哪怕李信只是看過《明朝那些事兒》的,上面並沒有記載多少人物,可是對這個盧象升,卻是記載的很清楚。與讀書人不一樣的精氣神,能張弓射箭,能指揮大軍,所向披靡,可以說,這樣的一個人物,就是如同周瑜一樣的人物,是一名儒將,可惜的是,這樣的人物,最後還是死在自己人手中。
說實在的,這樣的一個人物,一個光明正大的人物,李信和他呆在一起,心中都感覺有些慚愧,就算是來自洪承疇軍中,可是李信對他還是極爲恭敬的。
“末將多謝徵北侯。”面對李信的厚遇,盧象升卻是表現的極爲平淡,雙目清明,實際上也在打量着李信,他很驚訝於李信的年輕,如此年紀輕輕的人物,或許在中原,一般人家還在讀書,哪裡會創下如此基業來,一時間,他對李信也極爲好奇。李信的很多事蹟傳入中原,但是到底是道聽途說,加上中原的士紳們對李信的印象並不好,難免會加入一些自己的觀點,有的說李信生性殘暴,終日無肉不歡,有的人說李信極爲好色,每晚必御十女,有的說李信身高數十丈,雙目似銅鈴,生着一張血盆大口。但是在盧象升看來,眼前的年輕人,還是有這年輕人的青澀,只是雙目卻是深潭一般,讓人看去,忍不住沉迷其中,根本就看不出對方有什麼想法。
“九臺先生,不知道朝廷大軍何時進攻遵化?”一邊的石元直咳嗽了一聲,就問道。
“這個?”這下該輪到盧象升鬱悶了,臉上頓時露出一絲尷尬的神色來。他與洪承疇都是主戰的,李信已經斷了建奴的歸路,這個時候,正好是重創建奴的最佳時機,可惜的是,幾十萬勤王大軍之中,盧象升和洪承疇二人的兵力並不佔優勢。雖然是受崇禎的聖旨影響,也能調動一些軍隊,可是若是想對遵化發起進攻,卻不是一兩個人可以做出決定的。
“大家不會是想着想將建奴困死在這裡面吧!”李信見盧象升的臉色,頓時有些不滿意了,冷笑道:“這樣的打算還是算了吧!建奴兵馬十萬人,糧草無數,想困死他們,可是極爲困難的。恐怕是一年兩載都是不可能的,別到時候,建奴還沒有拖垮,朝廷的軍隊就拖垮了。中原的高迎祥、李自成他們難道就不去征剿了?”
盧象升聽的面色一紅,實際上,正是如同李信所說的那樣,勤王軍中,一些將領正是打着這個主意,反正建奴被困在遵化周圍數十里地,前面有險關阻擋,後面有幾十萬兵馬,真的打起來,還不知道誰勝誰負呢,索性就這樣,將建奴困死在裡面就是了,何必要浪費兵馬,如此麻煩呢?
“回徵北侯的話,末將這次來,是奉了督師之命,前來詢問一下,侯爺是不是在和建奴和議?”盧象升也不是簡單的人物,知道李信這個徵北軍雖然是在朝廷名義統領之下,但是實際上早就自作主張了,對於這一點,他是極爲不滿的,所以臉色頓時變了起來,語氣也是有些生硬了。
“不錯。”李信也沒有迴避,點了點頭,說道:“我與多爾袞已經接觸過了。”
“侯爺,你準備和建奴聯手,起兵造反不成?”盧象升聽了之後,臉色就更加不好看了,冷哼哼的說道:“若真是如此,侯爺恐怕就成爲漢人的罪人了。”
“九臺先生何出此言啊!”石元直有些好笑道:“我家主公是想與建奴交換漢家百姓,哪裡有什麼起兵造反的?更何況,就算我家主公有興兵南下之心,又何必與建奴聯手呢?我家主公擁兵十數萬人,手下猛將如雲,謀士如雨,試問天下,又有多少軍隊可以抵擋的,又何必揹着罵名,與建奴聯手呢?”
盧象升聽了之後,面色一變,失聲道:“既然如此,侯爺爲何要與建奴和議呢?”
“不是我要與建奴和議,是皇上要與建奴和議。”李信冷哼了一聲,將聖旨取了出來,丟給盧象升說道:“皇上讓本侯要保住幾十萬百姓,我不是神仙,如何能保存這幾十萬百姓。自然是要談的了。九臺先生,你是中原有名的讀書人,你能告訴本侯,本侯該如何去做嗎?”
與李信不一樣的是,盧象升將恭恭敬敬的將聖旨打開,仔細的看了起來,最後纔將聖旨還了回去,實際上,聖旨裡面的內容不用看他也知道,當初自己也是在西暖閣內,崇禎皇帝的意思,也能隱約的猜出一點來。
不過,與李信不一樣的是,要是他,就絕對會按照崇禎的意思去做,那就是將建奴留在這裡,至於那些百姓,能留下多少就能留下多少,事後自己就替崇禎背這個黑鍋。
“侯爺,可能私下談談。”盧象升尋思了一番,他想着如何來說服李信。畢竟這件事情不能讓太多的人知道。傳揚出去,就算他盧象升再怎麼有名,恐怕天下人也不會放過他的。
“元直先生是我的左膀右臂,凡是軍政要務,都可以插手,沒什麼可以顧忌的。”李信心中也隱隱能猜測到盧象升想說什麼,更是不想讓石元直離開了。當下說道:“我敬重九臺先生的爲人,九臺先生,有什麼話,你就說吧!”
“好,既然如此,建鬥就大膽直言了,天地君親師,所謂忠孝不能兩全,侯爺,建奴的危害,想必侯爺在雲中也是知道的,屢次興兵南下,搶奪中原,中原的百姓苦不堪言,朝廷每年損失的錢糧更是不計其數。朝廷每年爲了維持遼東局勢,所耗費的銀兩不計其數,皇上節衣縮食不說,還開了遼餉。若是建奴一滅,中原百姓能活命者不計其數,朝廷也不用如此捉襟見肘了。建鬥懇請侯爺,以大局爲重,以天下蒼生爲重,在喜峰口滅了建奴。日後,天下人但有非議,盧象升必定挺身而出,替侯爺攬下此罪來。”盧象升猛的站起身來,跪在李信面前。神情極爲痛苦,顯然他也是知道李信一旦做了這件事情之後,將會面臨什麼樣的局面。
“盧大人,學生也敬重你的爲人,卻不曾想到,你的思想居然如此迂腐。”李信還沒有說話,石元直卻冷笑道:“盧先生,那關外的幾十萬百姓就不是人了嗎?他們曾經也是大明的子民,也曾爲朝廷添磚加瓦,朝廷的諸多賦稅當中,他們也有所承擔。現在他們被建奴俘獲了,學生倒要問問,他們與建奴毫無仇怨,居住在漢家的土地上,怎麼會爲建奴所俘獲呢?他們每日辛苦勞作,將自己辛苦所得交個朝廷,自己還吃不飽穿不暖,可是朝廷的軍隊保護了他們嗎?赫赫九邊無數人馬,無數險關要隘,都沒有擋住建奴的騎兵,這不是建奴強大,若是建奴真的強大的話,我家主公爲何能橫刀立馬,斬殺建奴無數?說到底,就是朝廷的無能,朝廷軍隊的無能,朝廷將領的無能,纔會讓他們遭受了建奴的凌辱,現在好了,好不容易有了機會,能夠重新作爲漢人,可是朝廷呢?卻想着要將他們拋棄,爲了所謂的建奴?朝廷每年花那麼多的銀子是幹什麼吃的?遼東一帶打仗打了幾十年了,每天耗費的糧草如同山積,就是這種情況下,建奴卻是越來越大,盧大人,你身爲朝廷大員,身爲領軍將領,還有臉面讓我家侯爺拋棄這些漢家子民嗎?你還有臉面去見他們嗎?”
“建鬥慚愧,無顏見將軍,先告辭了。”盧象升面色蒼白,雙目無神,盡是痛苦和內疚之色,他朝李信拱了拱手,掩面而走。石元直每句話都中在他的軟肋之上,加上他自己也是一個正人君子,如何有顏面再與李信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