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喜歡我?
也?
高御軒很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心激盪了一下。
他們之間,從沒談過這類的問題,她以爲他不喜歡她,他也以爲她的心裡沒有他,兩個人各有自己的執着和驕傲,誰也不肯坦露。
造成如今這局面,就連表明心跡都成了一種奢侈。
她問他,你也喜歡我嗎?
答案,已顯而易見。
“我……”
可是,他纔剛剛開口,她卻打斷了他,道:“算了……其實你的答案是什麼,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
“爲什麼不重要?”
“就算你說……你是有那麼一點兒喜歡我的,又能改變什麼?依然改變不了我在高家度日如年,每分每秒都不會快樂。”
“……”
那種無言以對的感覺,又來了。
高御軒忽然感覺到,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是否出人頭地,能否光耀門楣根本就不是那麼重要。
再怎麼成功,又怎麼樣呢?
最大的失敗,莫過於自己的妻子說,我在你身邊,一點兒都不快樂。
他就是這麼敗下陣來的,將自己的聲音放得很低很低,惶恐的問道:“那你……你可以告訴我,你要怎麼纔會快樂?”
只要她說,即使她要天上的星星他也會去摘。
可是,她卻沉默。
只是望着她……
很久很久,她才重新開了口,“你會放我走嗎?”
“……”高御軒的瞳孔驀地擴張,心卻緊縮起來,她雖然只是用一種試探的語氣來徵詢他的意見,可她居然還是存有要離開的心思。
他有些吃力的問她,“就這麼想要離開我?”
他眸中那股受傷的情緒,異常明顯。
沈歸雁不忍去看,她轉開了頭,幽聲道:“我知道,你比我本事,只要你一句話,我就被困在這院子裡哪兒也去不了。我也知道,你一直不甘心放手,覺得有傷顏面,如果我答應你,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和尤錦笙在一起的,我甚至連見都不會再見他一面,你是不是可以考慮考慮?”
“我不考慮!”
高御軒黑着臉,不留餘地的就拒絕了她。
“我不甘心?你以爲……我不放手只是因爲不甘心?”
“要不然呢?”
“沈歸雁!你到底有沒有心的?對……劉嫣是很早以前就存在的,我不能讓她消失,沈璐瑤和喜兒也存在了,我現在也不能去改變什麼,可是你呢?你一早可沒有說過你一點兒也不快樂,你不是還一心扮着賢惠的好妻子,張羅着給我納妾的嗎?”
“我反對過,你聽了嗎?你還想要我怎麼樣?是不是還要我將悍妻扮演到底,你身邊的女人,來一個我就處心積慮的除掉一個,同她們搶男人搶得個你死我活的你就有成就感了?這樣有意思嗎?何況……別人搶得走的男人,就搶走好了,我不搶,也不要!”
“!”
高御軒心頭大怔。
別人搶得走的男人……
說的是他吧?
她不要?
對,她不要!
他能感覺得到她堅定的決心無法動搖,整顆心忽然間慌亂得不知所以,正想開口解釋些什麼,卻又聽她接着說道:“所以啊!高御軒……你不
要這麼可惡,不要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的待我,你現在的這些溫柔,要麼都給我,要麼就都別給我。”
她說完,便從鞦韆上下來。
擦肩而過的那一瞬,他心中有一股衝動在叫囂。
拉住她!
然而,伸出去的手卻只是拂過了她的衣衫,最後眼睜睜的看着她從他身邊走開,他只茫然的感覺掌心裡空落落的。
她走了。
他之前塞到她手上的那個木頭人卻被她遺落在鞦韆上,憂傷的搖晃。
果然,她真的不要。
那種惶恐的感覺,彷彿在心裡生了根,枝蔓延伸到他的五臟六腑,緊緊的揪住,他的腦子裡反覆迴盪的都是她最後說的那句話。
他的溫柔,要怎麼都給她?
他很想。
但,無論是沈璐瑤還是喜兒,他現在都無法擺脫。
而且,隨着高婧回府的日子一天天逼近,他也無暇分身,根本就顧及不到自己的個人感情問題了。
沈歸雁就算是想離開,也不急於一時。
何況,在她還懷着孩子這個節骨眼上,她也是步步爲營,處處小心,絕不能讓孩子有任何的閃失。
四月,在那個春光明媚的日子,高婧終於在御林軍的護送之下,風風光光的回了高府,高家上下都齊聚在大門外接駕。
這樣的陣勢,只有過兩回。
第一次,是在上回娉婷郡主到訪的時候,這一次爲迎婧貴妃,竟比上回要隆重百倍也不止。
府裡的人,從主子到丫頭,無一不收拾妥當,着裝整齊。
臨安百姓亦知貴妃今日歸寧,就連原本喧囂的臨安街都沉靜下來,每一處街頭巷口,全部都用圍幕擋得嚴嚴實實的。
此刻,高府的大門口已是流光煥彩,金銀生輝,好不奢華。
這日,一大早便有先行的太監快馬來報,貴妃娘娘的鑾駕約摸是在午時抵達。
即便如此,全府上下還是早早就準備穩妥,同樣以高太君和高世邦爲首,等候在門口,彷彿這是一個無比莊嚴的時刻,就連丫頭們也都不敢竊竊私語,隨着太陽越升越高,整個場面依然靜悄悄的,連呼吸都不敢過多用力。
午後,終於聽到有隱隱的鼓樂之聲傳來。
隨着這聲響越來越近,終於看到執事太監和繡裝宮娥手執龍旌宮扇而來,行至高府門口的時候各自站開,排成兩對侯在一旁。
太監和宮女們站定之後,只見後面緊跟着一輛金頂鑾輿馬車,緩緩行來。
衆人連忙低頭下跪。
待那馬車的門簾被掀開,一身着紅色宮裝的女子在太監的攙扶下緩步落地的時候,衆人才高呼貴妃娘娘金安。
高婧雖然年輕,到底卻是入了宮歷練過的女人。
看到這麼大的陣仗,她同樣臨危不亂。
仰頭望向高府燙金的牌匾,心中卻是五味雜陳。
曾經,她不過是這府裡不起眼的一介庶女。
如今……
她的脣角閃過一抹飄忽的笑意,卻很快收斂,一直沉穩的步伐也不免有一絲凌亂,她快步走上前來。
“祖母和父親快快請起,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禮。”
她如此說着,身旁的太監趕緊的將高太君和高世邦攙了起來。
隨後,衆人便簇
擁着高婧入了門。
由於時間緊急,來不及特別爲高婧此番省親修建行宮,而且高婧也早就派人來傳過話,切忌大肆奢靡。
所以,府裡只是重新修葺了一番。
尤其是高婧入宮前所居的院子,高世邦請了能工巧匠連夜趕工,不僅將院子擴建了幾倍,重新裝潢了一番之後,隨處可見花香繽彩,燈火相映,隨處皆是富貴之態。
而且,還重新換了牌匾,鳳萊閣。
取有鳳來儀之意。
高婧入室後,先是由宮女伺候着更了衣,然後入了上座,接受參拜,再然後便是對府裡上下一一行賞。
當這一道道繁瑣的程序結束之後,纔開始了閒話家常。
高婧率先道:“這院子雖然翻修過,卻是還能找到當初的影子來,就我如今坐的這個位置,孃親還在世的時候最喜歡倚在這裡了,可惜她怕冷,偏這大門卻朝北,以前可不比現在暖和……”
她說話的時候,臉上是和煦的暖笑,彷彿只是在很平靜的敘舊。
然而,一句話卻把高世邦給說得尷尬了。
甚至,在自己得女兒面前,他都不敢去接這個話。
高婧的生母,也就是三夫人還在世的時候,高世邦身邊已有幾房的妻妾,當初的高夫人溫婉賢惠,知書達理,自然是當仁不讓的一家主母。
高夫人先過世。
王鳳鳴終於冒出頭來。
此人心胸狹隘,恨不得將高世邦身邊得女人都除之後快,三夫人無勢可依,時常成爲王鳳鳴的出氣筒。
故此,三夫人所居的院子也是府裡最差的。
高世邦向來對府中的瑣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是一個小妾和一個庶女,他自然不會在她們母女身上花費太多的心思。
誰能想到,他有一天也要向這個庶女下跪呢?
並且,高家的一門榮耀,都寄託在高婧的身上。
高太君是個人精,自然也聽出這其中的彎彎道道來了,卻不動聲色的,也是微微一笑,“說起你孃親……哎!我也是惋惜的,若是她能活到今日,看着你身受皇寵該多好。”
“可惜孃親沒這麼福分。”
“罷了,死者已矣。我與你父親早就商議過了,趕明兒挑個合適的日子,將你母親的牌位以正妻之禮遷入高家的祠堂供奉,以告慰她在天之靈。”
高太君說得很清楚,正妻!
確實,在高婧生下皇子的時候,她與高世邦就已經私下提過這件事情,畢竟高婧已經今時不同往日了,頂着一個庶女的頭銜,總歸是失了身份。
還有那三夫人,就當是母憑女貴了罷!
現在人都死了,這纔將人家提爲正妻,多少有點拍馬屁的意思,表裡內裡都顯得虛情假意了。
高婧當然不會看不出來,可是,她卻理所當然的點點頭,算是允了。
所謂的弱肉強食啊!
這種規則,不僅是適用於她在宮中的勾心鬥角,哪怕是在這府裡,也一樣。
又閒聊了幾句之後,高婧的目光在衆人中轉了一圈,忽然問道:“對了,今日怎麼不見了二姨娘?”
二姨娘,不就是王鳳鳴?
沈歸雁聽到高婧這麼問的時候,終於迴歸了狀態,不由得想起那日高婕喝醉了之後所說的那番胡話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