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掩面而哭。
孫婆婆長嘆了一口氣,搖搖頭。
李氏和嚴小茶齊齊看向嚴老爺子。
“你快起來吧。”嚴老爺皺着眉頭,思量了一番,道:“你們安心在家裡,我去大富家找一下大貴,他現在一定是在那裡的。你們放心,這事我既然管了,那就不會這麼就算了。”
“謝謝里正!”
嚴老爺子看向安寧,“丫頭,快扶你娘起來。”
“娘,你先起來。”安寧扶起顧氏,看向嚴老爺子,“里正,謝謝你!麻煩你了。”
“放心吧!我先去一趟。”
“謝謝,謝謝!”
嚴老爺子聽着顧氏一直說謝謝,不由的嘆息。
這個施大貴的確不是人,瞧把自己的妻女都逼成什麼樣子了。
顧氏低頭垂淚,安樂抱着她哭,安寧則在一旁安撫她。
嚴小茶在一旁焦急的搓着手,孫婆婆和李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婆婆,嬸子,小茶,你們先回去吧。”良久,安寧一臉平靜的看着她們,“我會照顧好我孃的,你們先去忙你們的事吧。”
“那,那我們就先回去,若是有什麼事兒,你們就把動靜弄大一點,這樣大家聽見了,也不會不當一回事。”孫婆婆叮囑,安寧點頭,她拍拍顧氏的肩膀,起身離開。
“嬸子,安寧姐,那我和我娘也回了。”
“回吧,有什麼事,我會讓安樂去找里正。”安寧點頭。
嚴小茶點頭。
院子裡,安靜了下來。
安寧蹲下身子,擡頭看着顧氏,問:“娘,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沒有!我剛剛只是太緊張了,我從沒……”
“我知道!”安寧握緊了她的手,“你先回屋休息,我把雞舍壘完。其他的事情,咱們只能見機行事。”
顧氏輕輕頷首。
安寧看向安樂,“安樂,你陪娘先回房。”
“哦,好。”
安寧蹲在地上,看着她們進了屋裡後,低頭怔怔看着自己的影子,沉思。身後一道黑影覆蓋了她的影子,她一怔,猛的站了起來卻是兩眼一黑,險些摔跤。
“安寧。”一雙有力的臂膀將她扶穩,頭頂傳來急切的詢問:“安寧,你怎麼了?”
安寧看着那緊握着自己手臂的手,伸手去掰,“我沒事!”
嚴峰林加重手勁,目光炙炙的看着她,“我先扶你坐下來。”
“我說,我沒事!”
安寧站着不動,擡頭,四目相觸。
一個眸中灼灼如火在燃燒,一個平靜如湖,不起一絲漣漪。
濃眉蹙緊,嚴峰林的一腔熱情,瞬間如被人兜頭澆下冰水,如置身在冰窖裡,一股寒意從眼睛流向四肢面駭。
她真的不愛自己了。
真的不愛了。
以前她看自己的眼光,從不會是這樣。
寒意漸濃,同時一股怒火噌噌往上衝,他拽緊了安寧的手臂,冷聲質問:“爲什麼?”
“什麼爲什麼?”安寧微惱,語氣頗爲不悅。
“爲什麼要變心?爲什麼要這麼對我?我究竟是哪裡做得不夠好?”質問中,突然嚴峰林腦前一亮,似乎抓住了令安寧改變的重點。他發了狠的擡起安寧的右手,瞪着那纏在上面的白紗,“就因爲馮大公子嗎?”
柳眉緊皺,安寧冷冷的勾脣,從鼻中發出嗤的一聲,“如果這麼說,你可以死心的話,那麼,事情就是你想的那樣。你儘管放飛你的想象,你想到什麼那就是什麼。不過,你不要忘記一個千真萬確的事實,那就是我從未愛過你,而不是變心了。”
呵呵!這個男人口口聲聲說愛,可他真的愛前主嗎?
真愛會沒有信任嗎?
真是笑話。
“你?”嚴峰林用力一推,“你居然這麼踐踏我對你的真心?我娘說的沒有錯,你就是一個壞女人。”
安寧沒有料到他會突然推自己,一時沒有防備,一下子就摔倒在地上,頭撞到了一旁的凳子。安寧吃痛一聲,倒吸了一口冷氣,該死的,她正好撞到了凳子角。
“安寧,你沒事吧?我…我不是有意的。”嚴峰林嚇了一大跳,他只是太生氣了,一時失了理智,並不是真的要傷害安寧。現在見安寧捂着額頭起不來,他急急的上前要去扶她。
“滾!”安寧捂着額頭,起身滿目冰冷的看着嚴峰林,血從她的指縫裡流了下來,她顧不了這些,而是大聲呵斥,“嚴峰林,如果你真覺得我欠了你什麼,那麼,現在你我兩清了。你,滾!”
纖細的手指毅然的指着院門口。
嚴峰林看着她半張臉都是血,嚇得不輕,上前伸手欲去檢查她的傷口。
他上前一步,安寧就往後退兩步。
兩人就這麼僵持着。
顧氏和安樂聽着動靜,放心不下,雙雙又跑了出來。當她們看到安寧臉上的血時,嚇得尖叫。
“安寧。”
“姐。”
兩人圍了上來,急得眼淚團團打轉,“安寧(姐),你怎麼受傷了?”
“沒事!”安寧直直看着顧峰林,指着院門口的手似乎更加堅定了,“你走不走?”
嚴峰林心亂如麻,急得不知所措,看着安寧的目光,自責極了,“安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聽說你說那樣的話,我難過,所以就一時沒控制住自己。”
安寧咧嘴笑了。
嚴峰林一怔,傻傻的看着她,心裡更加不安。
“安寧,我真的……你要原諒我!”
安寧突然抄起地上的柴刀,嚴峰林大叫一聲,抱頭蹲下,安樂急急的抱住安寧的大腿,顧氏嚇得兩腿發抖,“安寧不要!”就在大家以爲安寧要砍嚴峰林時,安寧去看着抱頭蹲在地上的嚴峰林哈哈大笑,“哈哈哈……”
嚴峰林擡頭,安寧把柴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你走不走?”
她真心想要罵娘了。
這個男人,剛剛還說什麼他娘說的是真的,她是一個壞女人。哈哈!要笑死人了。
壞女人是吧?你見識過真正的壞女人嗎?
“安寧,你別這樣。我知道,我剛剛不該推你。可是你也不該說那樣的話……啊……”安樂衝了上去,狠狠的往嚴峰林身上撞去,小傢伙擡起頭,吡着牙,恨恨的吼道:“是你推我姐的?”
“我……我不是故意的。”
“滾!給立刻滾出我們家。”安樂對嚴峰林很崇拜,現在聽着這些,根本接受不了。
嚴峰林滿臉通紅,急得一頭是汗,顧氏也指着院門口,“你走吧。”
安寧喝道:“嚴峰林,你別再自作多情了,我不想再重複的告訴我,我從未對你有過那種情感。你現在出去,以後,再見是陌人。”
外面,不知何時又圍了人上來,指指點點的。
安寧不看那些人,只是面目無情的看着嚴峰林。
“施安寧,你敢這麼罵我兒子?”嚴山沒有拉住小賴氏,讓她發了瘋似的衝了進來。
安寧勾脣,紅脣輕啓,“我罵了吧?哪一句,哪個字?”
“就是罵了。”小賴氏應不上來,耍賴。
“別讓我真的罵人,我告訴你,我罵起來可不好聽。”安寧放下柴刀,如今已經沒有必要再裝腔作勢了。這會兒,誰若是真惹火了她,她真要砍人了。
什麼黴日子?
全部壞事都聚在一起了。
小賴氏擡頭挺胸,護在嚴峰林面前,“你罵啊。”
“我罵你小賴氏沒有家教,入人家門,還敢叫罵;我罵你小賴氏爲長不尊,教壞兒子,揹人詆譭他人;我罵你小賴氏一無是處,惡習不少。你知道什麼是叫醜人多作怪嗎?那說的就是你。”
“你你你……”小賴氏被罵得說不出話來,“啊,我要跟你拼了。”
嚴峰林在後面用力拽住了小賴氏,傷心欲絕的看着安寧。
這個安寧,真是太陌生了。
他完全不認識了。
他心裡不停的埋怨安寧。
“娘——”他衝着小賴氏搖搖頭。
小賴氏恨恨的跺腳,“你怎麼就被她迷成這樣?”
嚴峰林不反駁,拽着小賴氏不鬆手,目光則緊緊的鎖在安寧的身上。
“安寧,你你你……”
安寧上前逼進幾步,“我我我,我還沒罵完呢。你把你兒子當寶,把別人的孩子當草,這我不怪你。可你能不能把你的寶貝看住了?不要讓他出來傷人?如今你還要上門討理嗎?是說我不該讓你兒子傷心呢,還是應該站着讓你們打罵?我安寧不招你,不惹你,你這些年明着暗着,少過折騰嗎?上次在後山是誰說要打死我和安樂,直接用箢箕挑上山的?上次是誰說休想進你的家門的?你是失憶嗎?我當時說了,這輩子都不用怕,因爲,我不可能進你家門。你有病就去找大夫治,我可不是獸醫,治了你這一種嘴巴長膿的。”
院門外,鴉雀無聲,所有的人都驚呆了。
這罵得啊,尤其是最後一句,太狠太絕了。
小賴氏被罵得目瞪口呆。
嚴峰林面色蒼白。
嚴山看不下去了,衝了進來。
“安寧,你怎麼能這麼說話呢?我家峰林還要不要做人?”
安寧笑了笑,滿臉譏誚,“你們要做人,我們就不用做人了嗎?這是一件笑掉大牙的事情,你們要面子,我們就不用要面子,你們可以傷人,我們就不能。”面色一整,眸光如冰,“你們以爲你們是誰啊?管得了你們自己,還能管我嗎?笑話!”
“你……你……。”
“全部出去,立刻,馬上!”
安寧不客氣的指着大門,這樣的人,她沒有動手打人,已是給足了面子。
嚴山左手拽着嚴峰林,右手拽着小賴氏,一家三口在小賴氏罵罵咧咧中離開了施家。
“姐,你沒事吧?”
“安寧,咱們快進屋去,娘看看你的傷口。”
安寧點頭,捂着傷口進屋。
外面的人見沒什麼熱鬧可看了,也紛紛散了。
“安寧,你怎麼就受傷了?”
“沒事!只是不小心撞到了凳子角。”
“我看看。”顧氏讓她鬆開手,安樂已是端着水進來,“娘,你給我姐洗洗傷口。”
“安樂真乖!”
顧氏接過安樂遞來的溼棉布,輕輕的拭去安寧臉上的已乾涸的血,幸好額頭上的傷口不深,但破了很大一塊肉,顧氏瞧着淚水漣漣,“破了這麼大一塊皮,也不知會不會留下傷疤。”
“娘,用這個藥粉吧。”安樂找了凡伯給的藥粉,遞了過去。
安寧撂起劉海,朝盆裡看了一眼,“娘,這些傷不會留下傷疤的,我小心一點便是。”
“最好就不要留下傷疤,若是不然,一個姑娘家的額頭留了疤多不好啊。”顧氏拿過小瓷瓶,“頭擡起來,我給你上點藥。”
“嗯。”安寧仰起頭,閉上眼睛。
顧氏小心翼翼的,生怕手勁太重把安寧弄痛了。
“痛嗎?”
“不痛。”
顧氏找了乾淨的布條,把傷口包紮了起來,安寧看着自己的模樣,笑了笑,“這麼包着,倒有幾分楚楚可憐的樣子。”
顧氏聽了,眼眶又泛紅了。
“姐,我討厭峰林哥。”安樂氣鼓鼓的道。
顧氏看向安寧,安寧面色無常。
……
施鳳竹興高采烈的跑回家,進屋就喊道:“娘,娘,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安寧那個賤丫頭被嚴峰林給打了,頭破血流啊,真是太痛快了。娘,你在哪兒呢?你怎麼不應個聲?呃……”
進了堂屋,看到爹孃,祖母和二叔正陪着里正時,她尷尬不已,打了個照面就火速離開。
嚴老爺子蹙眉,移目看向施大富。
那目光充滿了責備。
施大富面露赧色,低着頭。
楊氏岔開了話題,強扯着笑容看向嚴老爺子,“里正,我來是有什麼事要交待的嗎?”
“有!”嚴老爺子點點頭,嚴肅的看向施大貴,“大貴啊,剛剛在你家,里正說的話可都是爲你好。你想想,現在的顧氏和安寧不再像以前了,你也不能再像以前一樣來蠻的。若是真出了人命,里正也護不了你。”
施大貴張了張嘴,卻被楊氏扯了一下,他疑惑的看了楊氏一眼,乖乖的合上嘴。
楊氏示好的點頭,“我們明白了,這不,我才把大貴拉到這裡來。”
“嗯,你們明白就行了,這本是你們的家事,我也不便多管。”嚴老爺子點頭,“剛剛來之前,顧氏說了,若是想讓大家相關無事,大貴這幾天便不能回去。我別的不怕,就怕她又發起瘋來,那就不妙了。況且,她現在還懷着大貴的孩子,若有閃失,那……”
“不回不回!我讓他大嫂在這裡收拾一間房給他,他先在這裡住幾天。等她們娘仨情緒穩定了,到時還請里正美言幾句,讓他們一家人相聚。大貴呢,他也知道錯了,以後會好好過日子的。請里正把這話帶去給她們。”
楊氏全權代表和嚴老爺子說話,其他人都坐着聽。
賴氏聽到施大貴要住她家,急得要反對,也被施大富給按了下來。
她分忿忿的瞪了施大富一眼,暗往他的腿上狠掐了一下,直到施大富痛得一臉猙獰,她才鬆了手。
嚴老爺子裝沒看見。
“既然都想好好過日子,那這事就好辦了。你們忙吧,我去給她們那裡回個話。”起身,嚴老爺子看向施大貴,“大貴,你可記住了,這幾天先別回去。白天有空了,自動把你們家裡的田地理一下。你想要好好過日子,也該讓人家看到你的改變纔是。”
“嗯,知道了。”施大貴悶悶的應了一聲。
嚴老爺皺緊了眉頭,怎麼看都覺得施大貴不像是要決心改過的樣子。
“我回了。”嚴老爺子背手離開,邊走邊搖頭。
那邊,施鳳竹躲在廚房裡,見嚴老爺子離開了,她才衝到堂屋裡,也顧不上去分析堂屋裡幾個大人的心思,劈頭就道:“祖母,娘,安寧被打了,這可真是好消息啊。這一次,她跟嚴峰林算是真的黃了,我瞧着她那樣子,肯定得破相,哈哈哈。”
每每想到安寧那俏模樣,她就恨得牙癢癢的。現在安寧的額頭受傷了,手背上又說是被男人咬了,還留下牙齒印。這就意味着,安寧不僅破相,還損了閨譽。
真是讓她大快人心。
想想都高興。
“破相了,我得找那嚴峰林算賬去。”施大貴聽了,卻是急了。
他還指望着把安寧嫁去馮家,然後得一筆豐厚的聘禮。
楊氏拉住了他,“你別再去鬧事了,現在你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娘,這破相了,若是讓馮家知道了,那該怎麼辦?”施大貴時刻不忘這個富貴夢,他回來就是打着就是綁也要把安寧綁上花轎的算。總之,馮大公子的老丈人,這個位置,他一定要坐穩了。
他剛剛在家裡,那也是嚇嚇安寧,若是真打,他現在也不敢打了。
打壞了人,馮家不要人了,虧的是他。
“你坐下,猴急什麼?”楊氏瞪了他一眼。
施大貴悻悻的坐了下來。
楊氏瞟了施鳳竹一眼,“鳳竹啊,你先出去一下,大人們有事要商量。”
“祖母,人家也想聽。”施鳳竹撒嬌,不願出去,想要聽聽他們接下來準備做什麼。
楊氏的面驟的板起。
賴氏連忙給施鳳竹使眼色,“鳳竹,你去菜園裡看看有什麼菜,摘一點回來。”
施鳳竹會意,噘着嘴點頭,“哦,好。”
出了堂屋,她恨恨的跺了跺腳,“呸,那野雜種的事情,我還不想知道呢,弄得這麼神秘。”她拉着菜藍子去河邊菜地。
“娘,你有什麼主意就說吧,把我急得啊。”施大貴沉不住氣,見施鳳竹出了堂屋就急急的道。
楊氏陰冷的笑了笑,“那安寧既這麼不識好歹,那咱們也不必事事依着她。這次,馮家的親事,她願意得嫁,不願意也得嫁。昨天我要了那劉媒婆的住址,你去找她一趟。你是孩子的爹,這兒女婚事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去與劉媒婆把婚事簽了,一切成了定局,她安寧還能怎樣?咱們施家養了她十七年,給了她棲身之地,現在也該是她報答咱們的時候了。”
聞言,施大貴兄弟,賴氏全都一臉崇拜的看着楊氏。
施大貴更是誇張的道:“娘,你可真是我的親孃啊,這事替我想得如此周到。成!我聽孃的,我這就去找那劉媒婆。等我把婚書籤了,那安寧不嫁也得嫁。”
想想能與馮府成爲親家,他不禁心花怒放。
“去吧。”楊氏擺擺手,忍不住又叮囑了幾句,“你這幾天別回家先,省得打草驚蛇了。咱們就讓她們高興幾天,後面拿了聘禮,把人送上了花轎。你想回家,誰還敢攔你?”
“娘,我知道了,我不回,我這幾天都不回去。”
施大貴樂得屁顛屁顛的,恨不得立刻飛到鎮上,找那劉媒婆把婚書給簽了。
楊氏笑眯眯的看着施大貴離開。
賴氏不明白了,問道:“娘,你怎麼不提醒一下二弟,你以前花在他身上的,這次安寧出嫁了,也該還回來給你纔是。再說了,這孫女找了好人家,多少還是得孝敬一下你老人家的。”
施大富拽了一下賴氏,衝着她搖頭。
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賴氏瞪了他一眼,“拽我做什麼?我說的都是實話,大大的實話。娘,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對!這事我記着呢,忘不了。到時,孝敬大伯父,大伯孃,也是要的。你們放心,少不了你們的那一份。”楊氏笑着起身,現在事情一切按她想的在進行,除了剛剛沒有教訓到安寧。
不過,這並不影響她的好心情。
夜裡,安寧燒了地龍,烘烤猴頭菇。
炕旁,打了地鋪,今晚母女三人又要打地鋪了,不過,估計今晚她們也不敢睡了。因爲都擔心施大貴偷偷跑進來,到時大家睡死了,那就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安寧和安樂把炕上的猴頭菇翻了一遍,顧氏連忙把被子掀開,“快,快過來暖暖。”
“好咧。”
雖然不冷,但姐妹二人還是雀躍的過去,一人一邊挽住顧氏的手臂。
“娘,今晚你和安樂睡覺,我來守着這些猴頭菇。”安寧說得很委婉,但顧氏明白,她是守夜是爲了防着施大貴。
“我陪着吧,今天發生了這麼多事情,我心裡亂,睡也是睡不着的。”
“好。你若是想睡了,再睡。”安寧也不多勸,心知這個時候,勸也是白勸。
安樂見孃親和姐姐都不睡,也不肯一個人睡,只是沒過多久,她就靠在顧氏身上睡着了。小孩子就是這樣,天大的事壓下來,她們要睡着了,也是影響不了的。
把安樂放下,替好掖好被子,安寧和顧氏就東拉西扯的聊了起來。
就是不提馮家親事和嚴峰林。
平山鎮,【永康醫館】。
一道黑影趁黑摸進了孟晨曦的房內,他快速走到牀前,帳幔內已傳來孟晨曦清冷的聲音,“白虎,事情可都辦妥了?”
白虎從懷裡換出一張蓋着大紅指印的紙,遞了進去,“爺,這是契約,一切都按爺的意思辦妥了。”
“嗯,你辦事,我放心。”
帳內傳來孟晨曦慵懶的聲音,接着就沒有聲音了。
白虎疑惑,等了許久,纔開口,“爺,你不打算讓她們知道?”
“從沒這個打算。”
“那爺爲何要幫她們?”
“沒什麼,小爺只是有一顆樂於助人的心。”
呃?
白虎翻了個白眼,腹誹不已,“這事,他跟爺身邊十多年了,怎麼就是沒有察覺?”
“下去休息吧。”
“是,爺。”
守了一夜,困到不行,但懸着心總算是安了不少。
安寧對強打着精神的顧氏,道:“娘,天快亮了,估計他也不敢來了。你睡一會吧,我把猴頭菇收了。等一下小茶過來,我就和她一起送去鎮上。白天你也別忙事了,睡覺吧。”
顧氏掀蓋準備起來給安寧做早飯,安寧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娘,你這樣,我可是會擔心的。”
“好吧。”顧氏拗不過安寧,便由安寧扶着慢慢躺了下去。
安寧替她掖好被子,拿着竹簍到炕前把已烘好的猴頭菇收了進去。
外面天剛朦朦亮,她打水梳洗,正忙着,就見嚴小茶和李氏打着火把過來,見了面嚴小茶就急急的道:“安寧姐,昨晚沒事吧?我昨晚想過來陪你的,可……”她說着,看了一眼旁邊的李氏。
安寧會意,衝着一臉窘迫的李氏笑了笑,然後拍拍嚴小茶的手,“嬸子只是擔心你,你別不知好歹。”
“安寧姐,怎麼連你也這麼想的?”
“這麼想有什麼不對?”安寧鬆開她,噓了一聲,“我娘剛睡下,咱們小聲一點。你再等等我,我馬上就好。”
嚴小茶和李氏點頭。
靜靜的等着她。
安寧進屋背了竹簍出來,朝院門外努努嘴,“好了,走吧。”
李氏把火把遞給了她們,“路上小心一點。安寧,我就在你家守着,你放心去吧。”
“嬸子,你?”安寧感動極了。
“別的幫嬸子也幫不上,待會給你娘做早飯,陪着她說說話,這還是行的。”李氏揮揮手,“你們快去吧,路上小心一點。早去早回。”
“欸。”
這天不是圩日,鎮上並不是很熱鬧,安寧和嚴小茶到了【永康醫館】時,醫館的大門都還沒有開。她們先去找了地方,吃了一碗麪,見時候差不多了,這才又匆匆趕去醫館。
安寧昨晚想了很多,結論就是她需要銀子,她要帶着顧氏和安樂離開牛角村,她要脫離施家那一羣極品。
“姑娘,你們怎麼這麼早?”來開大門的學徒看到安寧和嚴小茶,一臉驚訝,臉上還殘留的睡意都一下子沒了。
安寧微笑着點頭,“今天上街有事,待會還要急着趕回家,所以,我們就來早了一點。”
學徒聞言,連忙側開身子,“快進來吧,外面天挺涼的。”
“謝謝!”
“掌櫃的還沒有來,要不,姑娘先到後院的花廳裡喝杯茶,稍等一會?”
“好的,打擾了。”
“大家都是熟人了,姑娘不必客氣的。”學徒的臉染上兩朵可疑的紅暈,他暗暗飛快的瞍了一眼安寧,然後直直看着她,“姑娘,你的額頭是怎麼了?”
嚴小茶瞧着,先是一愣,接着低頭偷笑。
“哦,這是不小心撞了一下。”安寧摸摸額頭。
學徒聽了,一臉嚴肅,“姑娘,你先到花廳坐一會,我去給姑娘取些藥過來,正好姑娘可以清洗傷口,把藥也換了。”
“小哥,不必如此麻煩了,我回家採點藥,搗了敷上就行。”
“不麻煩,一點都麻煩,姑娘等着。”
學徒說完,急急的跑去大堂。
嚴小茶笑着輕撞了一下安寧的手肘,“安寧姐,你可真是受歡迎,瞧見沒有,那小哥瞧着你都會臉紅。”
“別胡說。”安寧瞪了她一眼。
嚴小茶吃吃一笑,“我可沒有胡說,我說的都是實話。”
咕咕咕……
安寧面露驚訝,用力按住自己的肚子。嚴小茶朝她看去,輕問:“安寧姐,你肚子不舒服?”
“完蛋,我好像吃壞肚子了,我要去找……”說着,她連忙起身往外走,也顧忌不了這是別人的地方了。她抱着肚子出了花廳,左看右看,依照自己的猜測判斷了茅房的方向,急急的走去。
嚴小茶追了出來,“安寧姐,你這是……”
“我要借用一下人家的那個了,你在花廳等我。”安寧覺得肚子叫得越來越歡快了,她整個人都不好了,眼睛四處掃看,終於在靠着圍牆那裡看到了一間像是茅房的地方。
她抱着肚子,火速的衝了進去。
“啊……”
裡面竟有一個男人,他的褲子滑在腳下,人揹着她。
安寧捂着眼,尖叫一聲,背過身去,可肚子太痛了,她真的忍不了了。
“那個,能不能打個商量?我肚子痛,急啊,能不能讓我先?”仍舊捂着眼,聲音都像是擠出來的一樣,變聲了。
孟晨曦不耐煩地吼道:“滾出去!你急,那就拉在褲襠裡。”
安寧沒好氣地道:“廢話,怎麼能拉在褲襠裡?你又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現在有多急?快點啦!我保證事後重謝。”
孟晨曦僵了僵,覺得聲音有點熟悉,便扭頭看去,不禁愣了。
竟是這丫頭。
肚子越來越痛,安寧終於忍受不住了,“小哥,你是好人,幫幫忙吧。”
“當真有重謝?”
“當真,比金子還真。”安寧猛地點頭,從未想過,自己竟被三急給逼到此種境地。
孟晨曦整好衣服,輕輕的從她身邊走了過去,“你可別想耍賴,爺不是好惹的。”
“不會耍賴,本姑娘不是那樣的人。”安寧放下手,只見一抹白影從門口消失。她彎着腰,急急上去把門栓住了,然後十萬火急的衝了進去。要死啊,一定是剛吃的面不乾淨。
“安寧姐,你是在裡面嗎?”
嚴小茶在花廳裡等了很久,不見她回來,便腆着臉問了一個丫環茅房的方向,急急的尋了過來。
安寧苦着臉,虛虛的應了一聲,“我在裡面呢,我好像吃壞東西了。”
她剛起身,感覺肚子又不行了,如此循環,她已蹲了快半個時辰了,現在人都快要虛脫了。
“吃壞肚子了?”嚴小茶急得直搓手,“那可怎麼辦啊?”
“沒事!我待會出來,找掌櫃的開副藥,喝了藥就好了。”
嚴小茶聽着她的聲音都虛弱了,便道:“那我這就去找凡伯,你先在裡面蹲着,我去去就回。”
“姑娘,這個麻煩你拿去給裡面的那位姑娘。”有個丫環拿着一個小瓷瓶過來,直接就遞過去給嚴小茶,她見嚴小茶愣着直看自己,便笑着解釋,“我家公子見安寧姑娘不適,便讓我送藥過來。”
“你家公子?”嚴小茶一臉疑惑。
她家公子怎麼知道安寧姐肚子不適?
還把藥送到這裡來?
“姑娘,你快去吧。安寧姑娘再不服藥,她就是脫水了。”
“哦哦哦,好。替我們謝謝你家公子。”嚴小茶一聽要脫水了,急急忙忙的返回茅房前,“安寧姐,我取了藥過來,你先出來吧。”
這麼快?
安寧扶着牆站了起來,旁邊有水缸,還有洗手盆,安寧洗了手出來。
嚴小茶立刻扶住她,一臉擔憂的看着她,“安寧姐,你沒事吧。我扶你去花廳,咱們先把藥吃了。”
“現在給我吧。”安寧拉怕了,拿過她手中的小瓷瓶,倒了三粒就服了下去。
嚴小茶一怔,急了,“安寧姐,你怎麼服三粒?我還沒問清楚一次該服多少粒呢。”她現在纔想起,自己剛剛急壞了,並沒有問那丫環,一次該服多少粒?
“這上面寫了,一次三粒。”安寧把小瓷瓶遞回去給嚴小茶。
“呵呵!”嚴小茶乾笑了幾聲,扶着她回到花廳。
凡伯已在那裡等她,見她面色蒼白的回來,連忙讓她坐下,替她把脈,“沒什麼大礙,安寧姑娘就是吃錯了東西。服了剛剛的藥丸,休息一下就好了。”
“多謝凡伯。”安寧淺笑着致意。
“不用謝我,這藥是我家公子給的。”凡伯擺擺手,眸光精明的看向安寧。
他也很好奇,爺怎麼知道安寧吃錯了東西,肚子不適,而且還知安寧就在他們的院裡的茅房。
這值得深思。
安寧一怔,問道:“凡伯家的公子?”
凡伯笑了笑,點頭,“這【永康醫館】整個大晉各地都有分館,我只是這裡的掌櫃而已,真正的主子是我家公子。”
原來如此。
既然是公子,那不就是說明這人還很年輕?
這麼年輕就有這麼厲害的醫館,安寧頓時對這個很是好奇。
“凡伯,你家公子一定醫術了得吧?”
凡伯意味不明的笑看着安寧,安寧被他這麼看着,有些頭皮發麻。
“我家公子被詡爲大晉的妙手神醫。”
“妙手神醫就是你家公子?”安寧真正的被驚嚇到了。她因爲喜歡醫術,所以,對這方面也多關注了一些。上次來交猴頭菇,嚴小茶就說了,大晉醫術最厲害的妙手神醫。
她本在想,一個神醫應該是一個年紀大的老頭,完全沒有想到,竟是這【永康醫館】的公子。
公子啊,故名思義,她也可以猜到那人年紀的。
“對啊!”凡伯點點頭,眸中帶着興趣的道:“安寧姑娘知道妙手神醫?”
“當然知道!”安寧一臉崇拜,“這普天之下,誰人不知妙手神醫的大名?我只是沒有想到神醫竟如此年輕。”
“哦,聽姑娘這麼說,難道姑娘認識我家公子?”
“不認識!凡伯不是說公子嗎?那肯定年紀不大啊。”安寧笑了笑,道:“我本還在猜想,這神醫一定是一個老伯了。真的沒有想到,原來神醫還這麼年輕。”
“呵呵!”凡伯彎脣笑道:“我家公子大概也就比姑娘大四五歲。”
“真的?”安寧瞪大了雙眼,她真的被嚇到了。
一個二十歲左右的神醫,他還真的是神啊。
“當然是真的。我家公子天資過人,過目不忘,一目十三行,看過的醫籍舉不勝舉。可以說是滿腹醫經,而且,我家公子算起來,還算是聖醫的門下,醫術自然是了得的。”
凡伯說起孟晨曦,便停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