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時節,東京,風輕雲淡的天氣下,海陽侯府內一片熱鬧的景象,四處掛着紅綢綵帶,氣氛透着喜慶。侯府之外,也算冠蓋雲集,府內則賓客雲集,高朋滿座。
海陽侯,乃是劉皇帝給周淑妃之父周宗的賜爵,今日,則是周國丈九十上壽。對於大漢的外戚們,劉皇帝還算是優待的,或許權力沒有足夠滿足,但富貴榮華從來都是到位的。
自從當初淮南大戰後,周氏一家人被北遷至東京,已經十四五年過去了,從一介降臣,到大漢貴族,只是因爲宮裡有個還算得寵的周淑妃。
早年的時候,周宗被封了個公爵,開寶元年正式定爵海陽侯,這些年周宗在京城也一直當着逍遙公侯。
雖然,周宗於朝廷而言,並沒有什麼功勞,然而他有個好女兒,又給天家生下了一雙兒女,劉皇帝多少得有點表示。
當然,也是因爲,周宗並沒有直系的子嗣,同時,這麼多年來,周家也一直老老實實地,低調安分,周淑妃入宮十多年,也從來沒向劉皇帝主動提出過什麼請求。
連辦壽宴也一樣,少有大操大辦的時候,此番操持得如此熱鬧,一是因爲九十正壽,二則因爲皇帝早放出話來,將親臨。
雖有過九不過十的說法,講究是講究,但對周宗而言,到這個年紀,多活一年是一年,最主要的,還是當年劉皇帝曾與其戲言,說要親賀他九十壽誕。
對當下人而言,是高壽中的高壽了,在很多市井小民眼裡,周宗更屬祥瑞之人,周府更是福兆之地。劉皇帝也一樣,這麼多年來,他所見過的,也就陳摶道人比他更能活......
前來祝賀的賓客很多,來不了的,也多敬上一份壽禮。劉皇帝呢,則親自寫了一份喜聯,蓋上私印,作爲賀禮。
同時,帶着周淑妃、七子劉暉以及五女劉萱駕幸周府。
年已九旬的周宗,已完全一副老態龍鍾的模樣,人衰朽到極點,鬚髮皆白不見一絲雜色,背也駝得不行,吃飯走路都需要人伺候。
不過,頭腦仍舊清醒,說話也不糊塗。穿着禮服,被打扮成壽星的模樣,見着這幅場面,也十分開懷,不住地點頭。對劉皇帝的親來,更是反覆表示感謝。
“公也乃婦翁,也是朕的長輩,本該盡一份心意,您就不要拘禮了。”劉皇帝就坐在周宗的身旁,面露微笑,輕言細語道。
“多謝陛下!不甚榮幸!”終究是年紀大了,又或者太過喜悅激動,周宗則不斷表達着類似的感謝之語。
“劉暉、劉萱,來,給外祖磕頭祝壽!”劉皇帝招呼着同桌的七子五女。
“是!”一雙兒女應了一聲,起身離席。
劉暉又長了兩歲,越發顯得文質彬彬,儒雅氣質,比他大哥還要重。五女劉萱,也快滿七歲的,樣貌可人,粉雕玉琢的,性子有些隨她母親,文靜而乖巧。
面對兩小兒的叩拜,周宗更感老懷寬慰,伸出消瘦如柴的手,攙起他們:“快起來,不要多禮!”
劉皇帝呢,目光則落在另外一邊的小周娘子身上了,笑問道:“小周也長大了呀,倒是出落得越發水靈了,可曾許人啊?”
快慢十七歲的小周娘子,已經是大姑娘了,小荷才露,含苞欲放,姿顏都不用多贅言,美就完事。
不過,比起小的時候,還敢同劉皇帝大膽交流,活潑笑語,長大了,反倒矜持了,羞澀了。聽劉皇帝之言,俏麗頓時泛紅,挪開美眸,不敢與之對視,反而朝姐姐身後做了個躲避的動作。
這少女嬌怯的模樣,實在惹人憐愛,看得劉皇帝都忍不住有幾分心熱。多少年,劉皇帝沒有這樣的感覺了,甚至有幾分新奇......
注意到劉皇帝的目光,大周握了握妹妹的手,開口了:“小妹也到年紀了,家中也在物色適配的郎君!”
“哦!”劉皇帝輕應了聲,連續眨了幾下眼睛,面上不動聲色,平靜地道:“也不知誰家的郎君俊才,能娶得周家的明珠......”
周淑妃呢,倒不是什麼敏感的女人,並未察覺劉皇帝語氣中的少許彆扭,也是因爲值老父大壽,丈夫又攜她與子女回府,心裡正高興着。
劉皇帝呢,則繼續調侃着小姨子,道:“可曾有相中的人家,若有的話,姐夫給你把把關......”
“沒有!”小周睜大美眸,看了看這個顯得有點奇怪的姐夫,面上的緋紅散去不少,搖頭輕聲應道。
聞之,劉皇帝也一本正經地道:“婚姻是人生大事,要仔細甄別,認真挑選,可不能委屈了......”
大概是也覺自己話多了,劉皇帝又趕忙把話題拉回到壽宴上,端着杯酒,向周宗:“您老人家八十壽誕之時,朕未能親臨,此番此酒,以表祝賀!”
“謝陛下!”周宗也是樂呵呵的,到這個年紀,也確實少了幾分顧忌。
當下社會,對於老人都是十分尊重禮敬的,一般的百姓,年滿六十,都能享受一定官府的特殊待遇了。而以周宗的身份,則更顯特殊。
相較於往年,劉皇帝確實是閒了不少,但那也只是相對而言。親自出宮幸周府,對周氏而言,已經是崇高的禮遇了。
在壽宴上並沒有待太久,喝了幾杯酒,發表了幾番賀辭,也就離開了。早就看出來了,他在宴上,很多人都放不開,皇帝之威,壓制着壽宴的氛圍。
周淑妃與兒女,到沒有跟着一起回宮,劉皇帝特准,讓他們留在周府過一夜,侍奉周宗。老父親,到這把年紀,是見一日少一日了。
“現在周府當家做主,料理事務的,叫什麼來着,周方?”回宮途中,劉皇帝叫來隨駕的皇城使張德鈞,問道。
“回陛下,叫周昉,是海陽侯的族孫,入周府已有十年,這幾年,開始管理周家的大小事務。聽說,海陽侯打算讓此人,繼承家產,爲之養老送終!”張德鈞十分乾練得說道。
因爲周宗膝下無子,但他這一脈,總要傳下去,因而從族人之中,選了一子。因爲血緣關係,爵位或許不能繼承,但財產、香火以及政治資本這些,卻也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此人品性如何,可託後事否?有沒有查過?”劉皇帝又問。
聞之,張德鈞不假思索,答道:“小的隨後便遣人調查!”
“嗯!”劉皇帝應了聲:“海陽侯年高,朕希望他能安享晚年!”
“官家對周氏一門的關懷,真是令人感動!”張德鈞習慣性地恭維道。
聞之,劉皇帝笑了笑,而後又漫不經心地吩咐道:“另外,去查一查,小周娘子的婚事,都物色的哪些人?”
張德鈞不由一愣,不過本能反應道:“遵命!”
在其思索間,劉皇帝又叮囑道:“秘密進行,不要聲張!”
“是!”
作爲姐夫,關心一下小姨子的婚事,應該不過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