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短到極點。
劉承祐以太子監國的第一天,很忙,很充實。哪怕此前已然輔弼理政,但身份變化,君臣關係確立之後,所帶來的影響與體驗完全不同。出禮賓院,至政事堂,未及歇一歇,吏員報,燕王使者、盧龍進奏吏求見。
對幽州來人,劉承祐自然格外重視,不假思索,召見。來者是幽州節度判官,身負趙延壽使命而來,劉承祐熱情相迎,好言相待,諮之以邊事,密議有小半個時辰,盡陳幽燕之殤。
親自聽其描述,幽燕的形勢很惡劣,比此前上報的還要嚴重。就這個寒冬,因顧佑不及,便有兩千餘人餓亡。且新歲到來,域內青黃不接,缺衣少糧,物資極度匱乏。涿、易二州,已着手準備農事,然民力疲敝,又少糧種,且契丹騎兵又蠢蠢欲動,屢有南掠徵兆。至於軍隊方面,以前次鏖戰損耗故,軍備、器械尚未補充配齊。
劉承祐基本也就明白了,趙延壽遣使,是來叫苦、叫窮、哭慘來了。果然,其求以糧食、軍械、布匹、鐵器、藥材......基本上,不挑食,朝廷能什麼都要。
對此,劉承祐自是溫言勉慰道:“燕王與幽燕軍民們辛苦了!且答覆燕王,朝廷就是幽州的後盾,必不相負。”
略作沉吟,做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說:“縱使國事艱難,府廩空虛,朝廷也當表以支持。孤稍後便與羣臣議,調度一部分軍械、糧食、鐵器、耕種,支援幽州!”
“謝殿下!”來使自是感激涕零。
由幽州事,劉承祐想到了幽燕難民的,去歲討杜還朝,劉知遠曾下詔北疆州縣收容,尚未有個詳細的彙報。
回到中樞之後,劉承祐便對中書侍郎李濤吩咐着:“發信與成德節度張彥威,詢問他幽燕難逃流民的安置情況,即將開春了,讓他與李榖,劃定發放田畝,供給糧種,提前做好春耕準備!”
緊跟着,劉承祐便召集楊邠、王章、蘇逢吉、竇貞固幾名宰臣,舉行了一場“聯席會議”,商量支援幽州糧械的事。
楊邠以國用不足,無力支持異域,是明確地提出反對。都不用劉承祐親自發話,蘇逢吉適時地反駁:“幽燕亦是我大漢國土,其軍民亦是我大漢子民,敢稱異域?楊相欲爲割地之賊?”
兩句質問,懟得楊邠臉色難看,也是強硬道:“凡事當量力而行,關中危局,已牽扯朝廷大量精力,哪有餘力支撐幽州?”
“若無幽燕軍民在前,阻遏契丹勢力,朝廷哪裡能全力應付蜀軍的威脅?倘若幽州有失,胡騎擾於河北,屆時又如何,朝廷是否有餘力兩面兼顧?”蘇逢吉立刻駁斥道。
楊邠脫口而出:“趙延壽乃首鼠兩端之徒,不可信!”
“楊樞相!”劉承祐終於開口了,平靜地注視着楊邠:“這半年來,燕王帥幽燕軍民抗擊契丹侵掠之事,大家看在眼中。死傷者衆,流血盈野,此等不利於團結的言論,就不要說了,否則,傳將出去,恐寒義士之心!”
被劉承祐盯着,那平淡口氣中教訓之意,是個人都感受得到。麪皮不禁抖動了一下,別過臉,悶着聲,迴應了下。見其表現,劉承祐也沒有動怒,只是心中不由暗哂,難怪劉承訓曾說,楊邠不識大體。
“諸位相公有何意見?”劉承祐轉向其他人。
在場沒有什麼真正愚鈍的人,基本都能感覺到,劉承祐的態度。望向管着三司的王章,楊邠也瞧向這個老鄉。
若依王章的本心,必是不欲耗費錢糧,大概歷朝歷代,主管財賦的官員,都不欲隨意支出,恨不能把帑藏倉廩的大門給鎖死。尤其是王章,主管一國稅賦以來,爲籌國用、政用、軍用,可謂是嘔心瀝血。
大漢初建,兵亂方彌,生產尚未恢復,整個國家都貧苦,地方州縣也未有多少資賦支持中央。而爲了收集財賦,王章想方設法,已制定出臺了不少“苛政”,以聚斂過甚,已惹得民怨四起了。
不過,在劉承祐的目光下,王章嘆了口氣,說道:“幽燕軍民,屏障北疆,功苦甚重,自當有所援持,然國家帑藏之虛也是事實。”
頓了一下,王章繼續說:“臣議,自東京發一部分,餘者由成德、橫海兩節度補足。據聞,殿下去歲於恆深冀趙所主持的官、民屯已有成效,州府之用,當不至於太過拮据。只要幽燕,再熬半載,至夏收,國家新賦入庫,朝廷有所餘地,當更從容援助、應對。”
王章,這已經算是交底了,聞其建議,劉承祐直接拍板:“王卿所議可,照此辦理。”
“中原諸州,朝廷也要着手春耕事宜的準備了,以免屆時手忙腳亂!”
很快,議題便轉到了春來農事上。
在此事上,楊邠有了發言權,冷硬着一張臉說:“朝廷當下詔諸州,着其勸課農桑。魏王殿下在鄭州所倡屯田,亦有成效。臣建議,中原各州,當效仿鄭州,行屯田事。朝廷亦可於各州設立營田使,召聚流民,發放土地,鼓勵開墾!”
“楊相所議可,屯田之事,正當於中原全面推行!”劉承祐不動聲色地說道。
不過心中對楊邠已有些不屑,說屯田事,還要四顧而視,強調一下已故的劉承訓,這是想要噁心自己?
“殿下,天下各州尚有大量盜匪肆虐,彼類若事搶掠,則對各地的春耕造成影響,耽誤農事!”門下侍郎竇貞固這個時候提醒道。
此事,劉承祐顯然上了心:“自大漢立國以來,各地便盜匪叢生,禁之不絕,對江山的穩定,造成了極壞的影響。此前朝廷顧之不得,眼下,是該着手清理了!”
聞言,蘇逢吉立刻興沖沖地建議道:“殿下,天下賊盜,多與其本家有所牽連,彼輩民、盜勾結,爲惡鄉里,故禁之難止。可擬詔發天下州縣,凡盜所居本家及鄰保皆族誅,如此一來,百姓畏之,必不敢再爲盜!”
蘇逢吉此言落,屋子中靜了一下,都愕然地看着他。劉承祐也一樣,嘴角一扯,這是在開玩笑吧。然見蘇逢吉那殺氣騰騰的神態,劉承祐心知,此人是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