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羣說道:“劉將軍,我們是回來投奔你的!”
“投奔我?”劉秀不解地看着他。唐
羣正色說道:“我等流民,雖見識淺薄,但也明白劉將軍爲保我等的性命,甘願留在朝陽,吸引官兵回撤。劉將軍能如此善待我等流民,我等爲將軍肝腦塗地,在所不辭!”說着話,以唐羣爲首的數百流民,紛紛屈膝跪地,向前叩首。劉
秀縱身下馬,快步走到唐羣近前,託着他的胳膊說道:“快快請起!”說着,他又向其他衆人揮手說道:“大家都快起來吧!”
唐羣等人皆跪在地上沒有動。劉
秀意味深長地說道:“你們可知柱天都部在朝廷眼中是反軍,隨時可能遭受到官兵的圍剿?”“
人人都視我等流民如草芥,只有劉將軍,不僅把我們當人看,還爲了我們,不惜以命相搏,就憑這一點,我們就跟定劉將軍了,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粉身碎骨,我等也心甘情願!”
“劉將軍,你就收下我們吧!”後面的流民紛紛擡起頭來,眼巴巴地看着劉秀。
唐羣正色說道:“如果劉將軍不肯收下我等,我等便於此長跪不起!”
劉秀輕嘆口氣,沉吟片刻,說道:“憑你們現在這樣的狀態,可不能上戰場打仗,需先接受操練才行!”人
們正要異口同聲地回答沒問題,劉秀又繼續說道:“操練辛苦,並非人人都能挺得住,到時若有哪位兄弟被淘汰了,可不能再有怨言!”唐
羣等人精神一震,紛紛說道:“劉將軍儘管放心,如果我們在操練中不合格,就繼續去做流民,絕不會再糾纏將軍!”劉
秀點點頭,含笑說道:“好!以後大家都是自家兄弟,都起來吧!”唐
羣等人面露喜色,一個個興高采烈地從地上站起。
越是社會底層的人,越是懂得知恩圖報,哪怕只給他們一丁點的好處,他們也會感恩戴德,銘記於心。
何況劉秀當初的確是爲了流民的安危,硬着頭皮打下朝陽,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豁出去了。
沒有誰是傻子,你是虛情假意,還是以誠相待,對方一定能有所感覺。像唐羣這數百流民,甘願把性命託付給劉秀,絕非偶然。
劉秀現在正是用人之際,有了這五百多流民的加入,讓他手裡的兵力一下子增加到近兩千人。
他把操練這些流民的任務交給了馬武和銚期。
己方的騎兵就是馬武和銚期一手操練出來的,劉秀對騎兵的戰力很滿意,這次要給流民找教頭,馬武和銚期自然是他的首選。
回到縣衙,縣衙這裡簡直像鬧市場一樣,裡裡外外都是人,從正門走根本進不去。
圍在外面的人們都是滿臉焦急,伸長脖子,翹首以待,而從裡面出來的人,個個都是喜笑顏開,眼睫毛都快笑開了花,肩上扛着裝滿糧食的布袋,懷中也是鼓鼓囊囊的,裝着銅錢。
人們看到劉秀,立刻停止了擁擠,先是拉了拉身上的衣服,然後畢恭畢敬地向他拱手施禮,齊聲說道:“劉將軍!”
劉秀在百姓心中的威信,既是靠真本事打出來的,也是靠他施德政得來的。別看劉秀年紀不大,也就二十來歲,但人們都打心眼裡尊敬他。見
到有人向自己施禮,劉秀便一一回禮,過了一會,他感覺自己不能再往前走了,這樣走下去,估計等到天黑,自己都走不進縣衙的大門。
他帶着鄧禹等人,特意轉了個大圈,繞到縣衙的後門,纔算進到縣衙內。當
晚,劉秀於朝陽城頭舉行了一場葬禮,火化那些陣亡的兄弟們。
朝陽之戰,劉秀這邊並非沒有死傷,他帶來的三百舂陵軍精銳,最後活下來的連五十人都不到,兩百多隨他參戰的死囚,最後只剩下可憐的三十來人,四百多兄弟血灑疆場,英勇捐軀,劉秀又怎能不給他們舉行葬禮?
只是這個舉行葬禮的時機也很重要。如
果是前一天晚上舉行,恐怕也沒什麼效果,但今晚舉行,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在葬禮進行中,城內的大多數百姓都自發地走出家門,望着城頭上一個接着一個的火堆,人們眼眶不由自主地開始溼紅。他
們心裡很清楚,鄭達那些惡霸之所以能被剷除,自己現在之所以能不再受到欺凌,能過上吃飽喝足的好日子,都是這些陣亡的舂陵軍將士的功勞,沒有他們,自己現在恐怕還在受着鄭達等人的凌辱呢!人
們正擦抹眼淚的時候,城頭上隱隱傳來軍兵們的歌聲,那是漢軍的軍歌!
“批鐵甲,挎長刀,與子征戰,路漫長。同敵愾,共死生,與子征戰,心不怠。踏燕然,逐胡兒,與子征戰,歌無畏。”百
姓們對漢軍軍歌並不陌生,畢竟新莽朝廷也就存在十來年,大漢的一切都還歷歷在目。
此時突然聽聞到久違的漢軍軍歌,許多百姓都是悲從心來,忍不住嗚嗚地哭出聲來。新
莽朝廷有多昏庸無道,百姓們就有多懷念大漢的時代。
人們哭着哭着,紛紛抹掉臉上的淚痕,跟着城頭上的舂陵軍一同唱起漢軍軍歌。軍
歌嘹亮,既悲壯,更雄壯,人們唱了一遍又一遍,歌聲也越來越整齊。原
本只是舂陵軍在唱,到後來,變成了全城合唱。這便是漢文化的底蘊,即便被損毀了十餘年,在這片土地上它仍能表現出超強的凝聚力。軍
民一條心,甚至達到軍民合一的地步,劉秀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他對時機的把握,也再次表現出他極強的政治能力。翌
日,朝陽城內的有上千之衆的青壯涌入縣衙,皆是來報名參加舂陵軍的。劉秀是來者不拒,照單全找,隨着朝陽民衆的踊躍投軍,劉秀麾下的人馬也一下子擴充到了三千之衆。就
在劉秀、鄧禹、嚴光等人在縣衙裡忙得不可開交,處理各大小政務、軍務的時候,臧宮找到劉秀,向他拱手施禮,說道:“將軍,君翁是來向你辭行的!”
劉秀聞言,立刻放下手中的筆和竹簡,站起身形,繞過桌案,走到臧宮近前,問道:“君翁可是要回下江?”“
正是!”
朱祐走到臧宮近前,錘了他肩膀一拳,說道:“不是說好了嗎,以後你就跟着主公,我們一同去征戰天下!”
臧宮苦笑道:“君翁是有意追隨將軍,但……還是得先回下江,向王將軍和成將軍辭行。”這
件事,臧宮先前已經提過了,劉秀不好橫加阻攔,不過他也很擔心臧宮會一去不回,白白錯過一位人才。
他沉吟片刻,恍然想起什麼,從桌下拿起一隻小布包,遞給臧宮,說道:“路途遙遠,君翁一路多加保重!”臧
宮接過包裹,打開一看,裡面裝着幾顆金錠子,還有些龍幣、龜幣、錢幣。
他愣了片刻,急忙把包裹推回去,說道:“無功不受祿,將軍,這……這太多了,請將軍收回去吧!”
劉秀笑了,說道:“守城之戰,君翁英勇,銳不可當,又怎能說無功呢?”
“那……那只是報將軍的救命之恩……”
“兄弟之間,又何必非要分得這麼清楚?”說着話,劉秀把布包硬是塞入臧宮的懷中。臧宮心頭一暖,鼻子發酸,說實話,即便是王常、成丹二人也沒有對他這麼好過。
他深吸口氣,倒退兩步,緊接着,屈膝跪地,向劉秀叩首施大禮,說道:“從今往後,君翁只認將軍一位主公,只要君翁還有三寸氣在,必誓死追隨、效忠主公!”說
着話,都沒等劉秀來攙扶他,他咚咚咚的向劉秀連磕了三個頭。而後,他站起身形,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他不敢再繼續停留,擔心自己再停留下去,就真的捨不得走了。臧
宮把他手下的二十多名綠林軍弟兄都留給了劉秀,他相信以劉秀的爲人,也一定會照顧好這些弟兄。他獨自一人離開的朝陽,一路南行,直奔下江而去。
兩日後,劉秀受到大哥劉縯傳來的書信,書信中,劉縯對劉秀能打下朝陽城大加讚賞,而後又向他講述了劉稷和李牧那兩邊的戰況。
李牧在湖陽的行動很成功,死死牽制住了湖陽縣兵,算是圓滿完成了任務。
不過劉稷在新野陷入僵局,對新野城久攻不下,要命的是,原本駐紮於魯陽的郡軍已開始回撤,正在向郡城方向進發,估計到了郡城,郡軍暫做休整後,便要出兵南下,援助新野了。
倘若真是如此的話,劉稷一部的處境便十分危險。
看罷大哥的書信,劉秀立刻寫了回書,向劉縯請示,自己是出兵援助劉稷,還是出兵攻打山都縣。
就劉秀的本意而言,他更願意去進攻山都縣,畢竟山都縣兵已經被殲滅,只要出兵過去,就是手到擒來。不
過就目前的局勢來看,劉稷那邊更關鍵,出兵援助劉稷,打下新野,可以讓己方在對陣即將到來的郡軍時,佔據不小的主動。起
碼是進可攻,退可守。與山都縣相比,就連湖陽的戰略價值都比它重要得多。
這回事隔五天,劉秀才收到劉縯的回信,信中的內容只有寥寥幾個字:阿秀可自行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