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廉。”劉秀看着王廉,問道:“聽說這兩日,你一直都是不吃不喝?”王
廉怒視着劉秀,咬牙說道:“反賊,少說廢話,你們要殺就殺,給老子個痛快!”劉
秀慢悠悠地說道:“看來,你是不會向我軍投降了。”“
哼哼!”王廉冷笑出聲,話都懶着回劉秀。
劉秀點點頭,說道:“我不殺你。”王
廉聞言,詫異地看着劉秀,臉上露出難以置信之色。
劉秀說道:“我還會放你回去,不過,在你臨死之前,需幫我向王邑轉達一句話,王莽無道,至天下大亂,今羣雄並起,皆志在反莽,光復漢室,倘若王邑還要死忠於篡漢逆賊,最後,他只會是死路一條,與王莽,同歸於盡!”
王廉聽迷糊了,不是要放自己回去嗎?怎麼又冒出來個臨死之前呢?他冷笑兩聲,大聲說道:“劉秀,你要殺便殺,休要戲弄於我!”劉
秀笑了,反問道:“怎麼?王廉,你不會是認爲我放你回去之後,你還能有活路吧?”王
廉目不轉睛地瞪着劉秀,一聲沒吭。劉秀聳聳肩,語氣輕快地說道:“此次,你與宋義率領五千兵馬,進攻陽關,結果,宋義戰死,五千馬兵,全軍覆沒,只剩你一人逃回,你認爲,以王邑的性子,他還能留得下你嗎?”
聽完這話,王廉的身子猛的一震,由瞪着劉秀,變成呆呆地看着他,過了好一會,他慢慢低垂下頭,臉色變換不定。
劉秀繼續說道:“正所謂首戰勝,仗仗勝,首戰敗,仗仗敗。你和宋義,以五千打一千,還被殺了個全軍覆沒,想來現在王邑恨你二人,早已恨得牙根癢癢,好在宋義是戰死沙場了,還能留個好名聲,而你,王廉,除了被治罪問斬,還會有別的下場嗎?”
王廉的身子又是一震,汗珠子順着他的面頰流淌下來。他雖然不是王邑的部下,但對王邑這個人,也有不少的瞭解。王
邑依仗着自己是王莽的侄子,性情乖張,殘暴狠毒,桀驁不馴,目中無人。
正如劉秀所說,他這次吃了這麼大的敗仗,掃了王邑的顏面,回去之後,自己肯定沒有好果子吃。
弄不好,被問斬都是輕的,腰斬、五馬分屍都有可能。剛纔還耿耿着脖子的王廉,此時就如同泄氣的皮球,腦袋耷拉下來,肩膀也垮了下去。
劉秀一笑,揮手說道:“現在,你可以走了,回去找王邑吧,我還是那個要求,記得在臨死之前,替我向王邑轉達我的勸誡。”
王廉身子抖動得厲害,思前想後,他暗暗搖頭,自己現在回去,真就是死路一條。
如果太師在軍中,或許還能幫自己美言幾句,但太師不在軍中,還有誰會幫自己說話?他
吞了口唾沫,擡頭看向劉秀,又過了好半晌,他低聲問道:“倘若……倘若我願意投靠漢軍,劉將軍可願收留在下?”
劉秀愣了一下,好奇地問道:“投靠漢軍?王廉,你不是打算回莽營嗎?”
王廉頭垂得更低,他把心一橫,向前叩首,說道:“小人願投靠漢軍,還望劉將軍能不計前嫌,收留在下!”劉
秀樂呵呵地站起身形,從王廉身邊走過去,與此同時,他抽出佩劍,向下一落,沙,赤霄劍切斷王廉身上的綁繩。他
收劍入鞘,伸手把王廉從地上拉起來,正色說道:“王將軍肯棄暗投明,我漢軍當然是歡迎至極,不過這段時間還需委屈王將軍一下,繼續充當我軍的俘虜。”“
這……”王廉聽迷糊了。自己願意投誠,劉秀也願意接納,怎麼自己還要繼續俘虜呢?
劉秀柔聲說道:“王將軍倘若不以俘虜的身份留在我軍,家中的妻兒老小,還焉有命在?”
他這句話一出,讓王廉臉色頓變。是啊,如果讓朝廷知道自己向漢軍投降了,自己的全家老小,一個都跑不了,都得被殺光。自
己沒想到的,劉秀竟然幫自己想到了,意識到這一點,王廉心頭不由得爲之一暖。如
果說剛纔他的投降,是走投無路,迫於無奈,那麼現在,他倒是多了幾分真心。他
再次屈膝跪地,向前叩首,聲音帶着顫抖,哽咽着說道:“劉將軍大恩大德,公禮沒齒難忘!”王廉字公禮。劉
秀再次親自把王廉攙扶起來。王
廉這個人,是位久經沙場的老將,還是有些能耐的,不過,劉秀收服他最關鍵的一點是,他需要了解莽軍的內部情況。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目前,他所掌握的情報,只知道王邑爲主將,王尋爲副將,莽軍的兵力爲四十三萬,至於其它,一概不知。對
敵軍的瞭解如此之少,以後在與敵軍對陣時,恐怕要吃大虧。小長安之敗,可是給劉秀上了人生中最深刻,又最血淋淋的一課。
把王廉收服回來,那就不一樣了,在莽軍中,王廉是重要的將令之一,他對莽軍的情況,用瞭如指掌來形容也並不爲過。之
後,在王廉的詳細講述下,劉秀對莽軍也有了更進一步的瞭解。目
前莽軍兵力衆多,的確有四十三萬之巨,物資、糧草,應有盡有,可以說是要兵有兵,要錢有錢,要糧有糧,唯一欠缺的就是士氣不高。
四十三萬大軍當中,只有十萬的京師軍,其餘的軍隊,基本全是從各州府、郡府東拼西湊來的。這
些府軍、郡軍,離開自己的家鄉,長途跋涉的來到潁川、南陽打仗,就他們的內心而言,都是不願意的。而
且京師軍也瞧不上這些地方軍,平日裡,京師軍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地方軍根本沒法比,平日裡在軍營,地方軍只能說不會餓到肚子。
人不患寡,只患不均。地方軍本來就不願意到這麼遠的地方打仗,來了之後,還被區別對待,又要受京師軍的氣,他們的士氣能高都怪了。
王廉講的這些,旁人聽了或許不會覺得怎樣,不過劉秀卻敏銳地嗅到了其中的戰機。兵力少,但內部合,那握起來也是顆拳頭,無論打誰都很疼。兵
力多,但內不合,表面上看起來是很嚇人,可只要稍微陷入被動,就會呈現出土崩之勢。
通過王廉的講述,劉秀的心裡突然冒出個大膽的想法,潁川之戰,己方並非絕對不能打!並非絕對沒有取勝的希望!兩萬對陣四十三萬,也並非一定會輸!
當然,這只是他內心裡的想法,倘若他說出口,估計所有聽了的人,都會被驚得目瞪口呆。
不日,莽軍的前前軍抵達陽關城外。這支莽軍,兵力在兩萬人左右。抵達陽關後,並沒有像宋義、王廉那樣,急於攻城,而是在城外安營紮寨,駐紮下來。一
連兩日,都是風平浪靜,這支莽軍好像是專程趕到陽關城外來紮營的,絲毫沒有大舉進攻陽關的意思。
兩天後,莽軍的前軍主力抵達陽關城外。這一支莽軍,規模空前,足足有十多萬人,看軍中的旗幟,既有新莽朝廷的大旗,還有王邑的大旗。
貓在城門樓內的王廉,看到王邑的大旗,不由得大吃一驚,詫異道:“王邑竟然親自到了前軍指揮作戰!”王
邑可是全軍主將,應該是坐鎮中軍纔對,現在突然跑到前軍來了,這隻能說明一點,王邑對陽關之戰極爲不滿,跑來前軍親自督戰。意
識到這一點,王廉當真是暗暗慶幸,暗暗吞了口唾沫,好在他沒有堅持回去,而是轉投了漢軍,不然,他即便長了十顆腦袋,都不夠盛怒中的王邑砍的。
十多萬的前軍,加上兩萬人的前前軍,總共的兵力,已達到十五萬之巨。
十五萬人是什麼概念,站在陽關城頭,向外眺望,哪怕是翹着腳,伸長了脖子,往最遠的地方看,也看不到這支軍隊的盡頭。
全都是人,密密麻麻,無邊無沿,旗幟招展,繡帶飄揚,如同在陽關城外,鋪下一層人肉地毯。此
時的劉秀,已然接到王鳳傳來的讓他撤軍的書信,他也確實有着手撤兵,陽關城內的物資、糧草、馬匹、傷兵等,已然被他先一步撤到襄城。
於襄城做中轉,然後再向昆陽方向撤退。現
在留在陽關城內的將士,只剩下五百精銳騎兵。身
在前軍的王邑,坐在一輛高大的馬車內,他先是望了望己方宏偉的陣容,再瞧瞧對面孤零零的陽關,嘴角勾起,哼笑出聲,問左右道:“我軍將士,拿下陽關,需幾個時辰?”馬
車周圍的莽將們,紛紛在馬車插手說道:“回稟將軍,一個時辰足以!”
“以末將看,半個時辰便可攻破陽關!”
“將軍,末將願打頭陣!”王邑麾下將領衆多,個個都是鬥志昂揚,紛紛請纓出戰。這
些將領,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平民出身,他們是應王莽的招賢令而來。王莽爲了對付南陽漢軍,不僅集結了四十多萬的大軍,而且還頒佈招賢令,無論出身如何,只要是精通兵法的,一律收入軍中。如此一來,王邑麾下倒是多出一大批平民出身的將官,這些人沒有軍功,也隨時可能被淘汰掉,當然都急於表現。看
到麾下衆將,紛紛請纓出戰,王邑十分滿意,點了點頭,張開嘴巴,正要說話,這時候,一名莽兵快馬奔跑過來,到了馬車近前,向車上的王邑插手施禮,說道:“稟報將軍,有一支漢軍,從陽關出城,直奔我軍而來!”王
邑和周圍的衆人都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漢軍沒有再城內死守,反而還主動出城求戰?漢軍的腦袋是進水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