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繼推辭,不肯上坐,最後還是東山荒禿坐於主位,連繼坐於他的左手邊。衆人全部落座後,東山荒禿驚訝地問道:“連公之意,銚期部只是一誘餌而已?”
“嗯!”連繼含笑點點頭,說道:“現,我軍不願與劉秀爲敵,而劉秀更不願與我軍爲敵,故,劉秀出兵兗州,才這般的小心翼翼,且不敢派出太多的兵力。”
稍頓,他又微微一笑,問道:“銚期的兩萬兵馬,可是銅馬弟兄的對手?”在
場的銅馬軍衆將紛紛嗤笑出聲,傲然說道:“只區區兩萬人,不值一提。”連
繼說道:“明知不敵,還要派兵入兗州,不是誘餌,又是什麼?”東
山荒禿露出恍然大悟之色,他沉吟片刻,拍了拍大腿,扼腕嘆息道:“倘若我軍能擊殺銚期部,能定大挫劉秀士氣,大壯我軍聲威,只可惜……”說
到這裡,他無奈地搖了搖頭。
連繼笑問道:“將軍爲何認爲無法擊殺銚期部?”
東山荒禿皺着眉頭說道:“既然是來做誘餌,銚期部必然不會與我軍死戰,恐怕還沒交上手,銚期就先率部跑了,到時銚期部渡河北上,我軍拿他也毫無辦法!”連
繼聞言樂了,反問道:“倘若銚期部無船渡河,又將如何?”東
山荒禿聞言一驚,詫異道:“無船渡河?銚期率部,可是乘船渡河進入的兗州啊!”人家是乘船而來,要跑的時候,又怎麼可能會沒船呢?連
繼臉上的笑容加深,慢悠悠地說道:“博平臨河,我於博平爲官期間,曾閒來無事,訓練了一批水鬼,讓若在交戰之前,我派出這批水鬼,偷偷鑿沉銚期部的船隻,將軍以爲如何?”
此話一出,讓在場的衆人無不是喜出望外,東山荒禿更是興奮地一拍巴掌,拱手說道:“倘若如此,連公可是幫了我軍大忙啊!”說
着話,他乾脆站起身形,向連繼畢恭畢敬地深施一禮。
上淮況等銅馬軍的其他諸將也都紛紛起身,一同向連繼施禮。連繼仰面而笑,向衆人擺擺手,說道:“諸位將軍不必如此多禮,快快請坐。”
等衆人重新入座後,連繼正色說道:“赤眉、銅馬、青犢等諸軍,連枝同氣,脣亡齒寒,現銅馬蒙難,繼又豈有袖手旁觀,坐視不理的道理?”
這次赤眉軍派出主力大軍,進入函谷關,攻打長安,跟着赤眉軍一起去也有河北這邊的起義軍,其中包括銅馬軍別部、青犢軍別部等。東
山荒禿拱手說道:“連公大恩,我等沒齒難忘!”到
目前爲止,銚期都還不清楚他所面對的銅馬軍具體有多少兵力,也不清楚銅馬軍的主將具體是誰。他率領兩萬漢軍,挺近銅馬軍所在的博平縣境內。
在博平城外,東山荒禿和上淮況率領着二十萬的銅馬軍,迎戰銚期。
都不用交戰,只看對方的兵力,銚期以及麾下的將士們便心涼半截。只
見對面的銅馬軍,鋪天蓋地,無邊無沿,與之相比,他們這兩萬漢軍,實在少得可憐。雙方兵力上差距,已經不是兩倍、三倍,而是十倍。銅
馬軍方面,壓根就沒有排兵佈陣,看到了對面的漢軍後,坐鎮中軍的東山荒禿大手一揮,喝令道:“全軍進攻!誰能率先砍下銚期之首級,賞黃金百兩!”
東山荒禿的命令傳達下去,銅馬軍上下,眼珠子都紅了,什麼排兵佈陣,什麼列方陣往前推進,統統都沒有,二十萬人,一股腦的向前衝去。二
十萬人的瘋狂衝鋒,其聲勢之駭人,真如同排山倒海一般。
銚期深吸口氣,振聲喝道:“列矩形陣,迎敵!”
隨着銚期一聲令下,兩萬漢軍列成了矩形陣,外圍是重盾兵,裡面的長矛兵、長戟兵,陣營的最中央是弓箭手。漢
軍這邊和銅馬軍交過手,很清楚銅馬軍的三板斧。漢軍的每面重盾後面都頂了兩三名兵卒,抵擋銅馬軍的衝撞。漢軍陣營內的弓箭手有數千人之多,可是數千人的齊射落入二十萬銅馬軍的人羣裡,如同石沉大海,連點波瀾都泛不起來。
在銅馬軍瘋狂的衝鋒下,雙方很快接觸到了一起,咚咚咚,人們身體撞擊盾牌的聲響連成一片,長矛長戟刺穿人體的悶響聲此起彼伏。一
排排的銅馬軍兵卒死在漢軍陣營的前方,但後面的銅馬軍依舊是不要命的往前衝擊。
漸漸的,倒下的銅馬軍越來越多,在漢軍陣營的外面,形成了一圈屍堆。接下來衝鋒的銅馬軍,也不用再往盾牌上硬撞了,踩着同伴的屍體,便可以直接跳過漢軍的盾陣,落入漢軍的人羣裡。只
見衝鋒上來的銅馬軍兵卒,一個個的跳躍而起,落入漢軍的人羣當中,有些人被下面的長矛、長戟當場刺穿,有些人砸壓在漢軍的頭頂上,撞到一羣人。落
地的銅馬軍兵卒如同野獸一把,揮舞着佩劍,砍殺周圍的漢軍。這
仗已經打不了了,己方與銅馬軍的兵力相差實在太過懸殊,加上銅馬軍的作戰也實在太拼命,二十萬衆的敵軍,完全不是己方這區區兩萬將士能抵擋得住的。
銚期當機立斷,下令鳴金撤退。
隨着銅鑼聲急促的響起,漢軍陣營開始一步步的後撤。銅馬軍又哪裡肯給他們全身而退的機會?
人們的進攻變得越發瘋狂,只見銅馬軍的將士們,一個個瞪圓了充血的眼睛,掄起手中的武器,死命的向漢軍身上劈砍。
劍身砍斷了,就用拳頭,要牙齒,用身體的一切武器去猛擊、撕咬敵人的要害。面
對着這麼一羣發了瘋,如同野獸般的銅馬軍,漢軍已經無法做到全身而退,只能捨棄殿後的同伴,自己有多快就跑多快。以
銚期爲首的漢軍,從博平縣,一路退回到黃河邊上。他們原本打算退到這裡,乘坐船隻,返回冀州,可是到了河岸邊,人們都傻眼了。
原來他們渡河的船隻竟然都不見了,河邊上,空空如也。正當銚期等人滿臉詫異的時候,百餘名渾身溼漉漉的兵卒跑了過來,到了銚期近前,人們全部跪伏在地,爲首的一名屯長顫聲說道:“將軍,我方……我方的船隻突然遭到水鬼的攻擊,全都……全都沉入了河底……”聽
聞這話,銚期的腦袋嗡了一聲,周圍的漢軍將士們也都驚呆嚇傻了,沒有船隻,己方還怎麼渡河?後
面的銅馬軍在窮追不捨,前方是濤濤的黃河水,以銚期爲首的漢軍,此時已然陷入絕境。要
命的是,這裡不是冀州,而是兗州,是赤眉軍的天下,在兗州這裡,可沒有人會過來增援他們,人家不去增援銅馬軍就算不錯了。
看到周圍的將士們都是滿臉的絕望,銚期深吸口氣,振聲喝道:“都怕什麼?區區賊軍,又豈能嚇倒我等?當年大王在昆陽,三千薄甲破四十萬莽賊!今日,銅馬賊沒有四十萬,我軍也遠不止三千!”
說話之間,銚期把掛在戰馬得勝鉤上的濱鐵點鋼槍摘了下來,環視左右,大聲說道:“今日我等當效仿大王,與賊決一死戰!不怕死的,隨我上陣殺敵!”此
時,銚期統帥的兩萬漢軍,已經只剩下一萬人,聽了銚期這番話,人們心中的絕望立刻被鬥志所取代,數千漢軍將士齊齊吶喊一聲,跟隨着銚期,迎着追殺上來的銅馬軍,反殺了過去。銚
期一馬當先,持槍策馬,向前急衝。在他的正前方,衝出銅馬軍的一名將領,這人手持偃月刀,一邊向銚期衝過來,一邊高舉起偃月刀,口中發出嗷嗷的怪叫聲。雙
方剛打了個照面,都不等對方一刀劈砍下來,銚期槍出好似游龍,一槍貫穿對方的胸膛,把那名銅馬軍將領直接從戰馬上挑了下去。而
後,他手中的長槍向前一揮,濱鐵點鋼槍的鋒芒在空中畫出一條半月形的寒芒。就
聽沙的一聲,擋在戰馬前方的三名兵卒胸前衣襟皆被劃開,血流如注,慘叫着倒在地上。受
傷的兵卒還在地上掙扎蠕動,戰馬已從他們的身上踩踏過去,藉着戰馬的慣性,銚期一槍刺出,就聽噗噗兩聲,濱鐵點鋼槍將兩名兵卒一併刺穿。
他斷喝一聲,將掛着兩具屍體的長槍挑起,兩具屍體一併被甩出,摔進人羣中,砸倒一羣人。銚
期催馬上前,手中槍連挑帶刺,一口氣殺傷十數敵。
危急關頭,生死繫於一線,銚期是把自己的本領全使出來了,這時候便可看出,銚期的武力,完全不在馬武等猛將之下。
他手裡的這把濱鐵點鋼槍,於敵軍當中上下翻飛,快似流星,靈如游龍,周圍圍攻他的銅馬軍兵卒,是衝上來一人,倒下一人,衝上來一羣,倒下一羣。銚
期的勇猛,大大激發起漢軍將士的鬥志,人們跟隨着銚期,與周圍的銅馬軍將士惡戰倒了一起。
聽身側惡風不善,銚期下意識地轉頭一瞧,只見一道寒光向自己閃來。他將長槍向外一挑,就聽噹啷一聲脆響,一支射向他的箭矢打着旋,彈飛了出去。
不過在他擋開這一箭的同時,他的身側突然衝過來一騎,一刀砍向他的腰身。
銚期在馬上側身閃躲,不過肋下的甲片還是被刀鋒掃過,沙的一聲,甲冑上多出一條長長的口子,鮮血立刻流淌出來。銚期聲都沒吭一下,回手就是一槍,將出刀偷襲他的銅馬軍將領刺於馬下。看
到銚期已然受傷,圍攻的銅馬軍就如同打了雞血似的,嗚嗷叫嚷着,向他撲了過來。銚
期掄起長槍,連掃帶刺,將猛攻上來的數十名敵軍殺倒在地。漢軍將士們紛紛喊喝道:“保護將軍——”
人們卯足全力,向銚期這邊靠攏,把他圍在當中,將其死死護住。“
都讓開!”銚期斷喝一聲,催馬從己方的人羣裡又躥了出來,持槍繼續與銅馬軍作戰。‘
武瘟神’馬武、‘漢太歲’銚期,這兩位能被後世當成門神,震懾妖魔鬼怪,可不是浪得虛名。
以前一直都有些默默無聞的銚期,這次在兗州黃河邊上,與銅馬軍的作戰,算是徹底表現出了他能被後世敬爲門神的價值。以
兩萬漢軍,對陣二十萬銅馬軍,銚期竟毫無懼意,鐵槍在手,於萬敵當中,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銳不可當。
要知道此時銚期對陣的可不是什麼蝦兵蟹將,烏合之衆,而是單兵作戰能力超強、勇猛善戰、且還不懼生死的銅馬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