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彭真沒想到劉秀竟能如此信任自己,不僅讓自己統帥五萬大軍,甚至連從不離身的赤霄劍都借給自己,讓自己可在軍中行王事。
劉秀的這份信任,讓岑彭感動不已,他單膝跪地,雙手接住劉秀遞過來的木匣子,聲音顫抖地說道:“大王厚望,讓末將惶恐!末將必不辱大王使命!”
聽聞岑彭這番話,劉秀只微微一笑,伸手把岑彭攙扶起來,意味深長地說道:“此戰,我軍能否全殲賊軍,皆在君然之應變!”
岑彭正色說道:“大王放心,末將必全力以赴!”由
於事態又發生了新的變化,劉秀只能分兵作戰。他
派出吳漢和耿弇,統帥一萬兩千騎兵,半路阻擊銅馬殘部的北逃。
又派出岑彭,統帥五萬大軍,去往清淵,伺機而動。而劉秀自己則率領餘下的兵馬,繼續北上,追擊銅馬殘部。等
吳漢、耿弇、岑彭相繼率軍離去,耿純和劉植二人走到劉秀近前,兩人眉頭緊鎖,說道:“大王讓岑將軍統帥五萬兵馬去清淵,恐怕,不妥吧?”
劉秀一笑,說道:“在南陽,我與君然交鋒多次,還曾在君然手中吃過大虧,君然治軍之能,我亦敬佩。”耿
純和劉植相視苦笑,他倆倒是不質疑岑彭統兵打仗的本事,而是對他這個人不放心。劉植說道:“岑彭剛剛投靠到大王麾下,對大王之忠心,還有待時日啊!”劉
秀擺了擺手,含笑說道:“正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然啓用了君然,自然就信任君然的忠貞,就像我信任伯山、伯先一樣!”
耿純和劉植聞言,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了,不過心裡還是沒底。這時,馬武和銚期走了過來,前者哈哈大笑道:“耿將軍、劉將軍不用擔心,岑彭這個人,平日裡是傲慢了些,但卻是個死腦筋,他一旦效忠於誰,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以前岑彭效忠於王莽,可給沒少給柱天都部吃苦頭,如果最後不是彈盡糧絕,顧慮宛城城內的十餘萬百姓,岑彭也不會向劉縯投降。
聽了馬武這番話,劉秀亦是仰面大笑,認同道:“子張所言極是。”
劉秀和他的先祖劉邦相比,最大的不同之處,應該就屬自信這方面上的差異。劉
邦能得天下,韓信功不可沒,可以說在軍中的威望,韓信都以凌駕於劉邦之上,功高蓋主,讓劉邦深感忌憚,最後選擇殺了韓信。而
劉秀則不然,我既然肯用你,就會選擇信任你,肯放心大膽的把兵權交到你手裡,即便你對我生出二心,要反我,我也不怕,因爲我有信心能收拾你。
正是出於這份自信,在劉秀這裡,從沒出現過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情況。劉
秀麾下的能人異士那麼多,加上連年征戰,功高蓋主的人多了去了,像鄧禹、吳漢、賈復、耿弇等人,隨便挑出一個,都在軍中擁有自己的嫡系,一呼百應。
而劉秀對他們,始終都沒有提防之意,一直給予重用和重信。也
是因爲有君臣之間的這份不猜忌,像鄧禹、吳漢等這些千古留名的將帥,一直都對劉秀忠心耿耿,死心塌地。在馭人這方面,劉秀要遠勝過劉邦。當
然,劉秀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只不過這種情況非常罕見,在後文會有提及。
吳漢和耿弇,率領着一萬多騎兵,快馬加鞭,將正向清淵縣方向逃竄的銅馬軍殘部攔阻住。銅
馬軍上下都心知肚明,己方只有逃到清淵,與高湖軍、重連軍乃至別部的弟兄們匯合一處,纔有求生的機會。
此時,面對着漢騎兵的堵截,銅馬軍倒是又拿出了拼命三郎的勁頭,向吳漢部和耿弇部,發起了猛攻。
可是步兵對陣騎兵,與步兵對陣步兵的戰法是完全不一樣的,銅馬軍恰恰缺乏對陣騎兵的經驗,在發起進攻的時候,迎面撞上了騎兵的反衝鋒。
步兵對抗騎兵,首先要求的就是齊整的陣型,而這個方面,又恰恰是銅馬軍所欠缺的致命弱點。一
盤散沙般的銅馬軍,光有一股子衝勁,一膀子力氣,可是撞上騎兵衝陣,就如同握起來的拳頭正撞在刀尖上。
在吳漢和耿弇的統帥下,一萬多幽州突騎配合默契,作戰嫺熟,將十萬之衆的銅馬軍衝得七零八落,全軍大亂。東
山荒禿和上淮況急忙收攏兵力,全軍龜縮成一團,嚴防死守,再不敢發起主動進攻。
銅馬軍不再發起進攻,吳漢和耿弇也隨之按兵不動,沒有率部去硬衝銅馬軍的鐵桶陣。雙方的戰事,陷入僵持。
吳漢和耿弇不在乎戰事這麼拖下去,他們的任務就是阻止銅馬殘部北上,現在銅馬軍被嚇得原地不動,這正和他二人的心意。
他倆能拖得起,可銅馬軍拖不起,後方的探子像走馬燈似的,把劉秀軍的動向源源不斷的傳給東山荒禿。眼
瞅着劉秀部距離己方越來越近,而己方又被吳漢和耿弇的騎兵壓制得動彈不得,這麼下去,己方就得被活活困死在這裡。東
山荒禿派出百餘名精銳將士,分散開來,分頭向北突圍,去往清淵求援。這
百餘名精銳將士,大多都被吳漢和耿弇麾下的騎兵劫殺,只有幾人僥倖逃過騎兵的追擊,一路跑到清淵。目
前,高湖軍、重連軍以及銅馬軍別部,合計二十萬大軍聚集在清淵。
接到東山荒禿髮來的緊急求救書信,高湖軍首領趙歸、重連軍首領齊驀、銅馬軍別部主將張淮,聚集到一起,商議該如何應對。張
淮的意見很簡答,現在大將軍被困,十萬弟兄,危在旦夕,己方必須傾盡全力去救援。
不過趙歸和齊驀皆有顧慮。他們現在可是在清淵,周圍都是歸附於劉秀的郡縣,一旦己方全力營救銅馬軍,清淵被周圍郡縣的官兵攻破怎麼辦?他
們二十萬大軍的補給,可都在清淵,一旦清淵有失,都不用劉秀來圍剿他們,他們自己就先垮了。張
淮仔細想了想,認爲趙歸和齊驀的顧慮也不是沒道理,他眉頭緊鎖地問道:“那麼,趙將軍、齊將軍以爲我方現在當如何?難道對於大將軍的求救,坐視不理?”
“當然不能坐視不理?否則,我們現在也不會在清淵了!”聽聞這話,張淮的臉色緩和了一些。趙
歸繼續說道:“我們需分出兩部兵馬,救援東山大將軍,留下一部兵馬,鎮守清淵,如此,方可做到萬無一失!”張
淮點點頭,贊同道:“可依趙將軍之見!”他
們三個人商議出結果後,立刻開始行動。趙歸率領本部主力,留守清淵,齊驀和張淮,帶領他二人的各自部下,去解銅馬軍被困之危。劉
秀派吳漢、耿弇堵截住銅馬殘部,這等於是把一道難題扔給了起義軍方面,而起義軍以分兵應對,等於把這道難題又扔給了岑彭。目
前岑彭面臨着兩個選擇。第一,他率軍進攻以齊驀爲首的重連軍和以張淮爲首的銅馬軍別部。不
過這兩支兵馬的兵力,要在十萬人往上,己方以五萬打十多萬,並不好打,即便贏了,也是慘勝,傷亡太大,在岑彭看來,己方去攻齊驀和張淮屬下策。第
二個選擇,自然是攻清淵。不過留守清淵的是高湖軍主力,也有數萬人之多,他們有清淵的城防做依託,佔有地利優勢,己方若想強行攻破清淵城,絕非易事,在岑彭看來,強攻趙歸,也屬下策。無
論打齊驀、張淮,還是打趙歸,都非良策,但己方這五萬大軍,又不能不動,此時岑彭頗感爲難。
現在以岑彭爲首的五萬漢軍,就躲藏在清淵附近的一座小山坳裡,山坳的外面便是官道,兩地相距不到五里。
以齊驀和張淮爲首的起義軍,正在山坳外面的官道上快速行進。見
岑彭遲遲沒有下達進攻的命令,朱祐、蓋延、傅俊、祭遵等將領紛紛地走到岑彭近前。祭
遵率先開口說道:“岑將軍,賊軍距離我部,相距不到五里,現在正是主動出擊的好機會!”
朱祐大點其頭,接話道:“我軍突然殺出,定能殺賊軍一個措手不及!”
岑彭看了衆人一眼,沉默未語。就連沉默寡言的傅俊,此時都忍不住開口問道:“岑將軍可是想攻取清淵?”
如果岑彭的目標是清淵城,那麼己方讓過這支賊軍,倒也屬正常。可是聽了傅俊的話,岑彭還是沉默不語。見
狀,在場的衆人皆怔住了,岑彭既不想打增援的賊軍,也不想打留守清淵的賊軍,那他到底想幹什麼?朱
祐皺着眉頭說道:“岑將軍,戰機稍縱即逝,你到底有何打算?”
岑彭幽幽說道:“增援銅馬殘部的賊軍,不下十萬之衆,我軍與之交戰,傷亡必然不小;留守清淵之賊軍,亦有數萬,且有城防做依託,我軍也不容易打。”所
以呢?增援的賊軍人多勢衆,不好打,己方不打,留守清淵的賊軍有城防做依仗,也不好打,己方還是不打,那己方就坐在這座山坳裡乾等着天上掉餡餅?
朱祐深吸口氣,怒聲說道:“岑將軍怯戰,那就在這裡等着好了,我朱祐可不是貪生怕死之輩!”說着話,他向左右衆將喝道:“有不怕死的兄弟,隨我出戰!”
在場的許多漢軍將官一聽這話,二話不說,抄起傢伙,就打算跟着朱祐出山坳。岑彭突然開口說道:“且慢!”朱
祐回頭怒視着他。岑彭面容冷峻地說道:“我爲全軍主將,此戰要不要打,也要由我來定奪,朱將軍可是要抗令不成?”“
抗令又如何?”朱祐氣惱道:“岑彭,你少拿雞毛當令箭!你才追隨大王幾日,我與大王相識多少年?你在我面前擺的哪門子的譜?”
說完話,他邁步還要往外走。
岑彭喝道:“無論是誰,膽敢違抗軍令,貿然出戰,格殺勿論!”朱
祐差點都氣樂了,大聲質問道:“我看哪個敢殺我朱祐?”“
大王敢!”說着話,岑彭突然把劉秀親手交給他的木匣子舉了起來。這個木匣子裡,裝的可是劉秀的赤霄劍。在漢軍當中,赤霄劍的分量,不亞於尚方寶劍。看
到岑彭拿出大王的赤霄劍來壓制自己,朱祐的臉都憋成了鐵青色,怒視着岑彭的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