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都尉回頭一看,慌忙下拜:“卑職見過袁太僕。”
原來來的人正是當朝太僕袁逢。太僕屬九卿之一,秩中二千石,主管皇帝的車駕、馬匹,兼管朝庭的畜牧事務,別以爲太僕是類似於弼馬溫一般的官,其實太僕在皇帝出行,總管車駕,親自爲皇帝御車。太僕因和皇帝關係密切而成爲親近之臣。漢初到文帝時,任該職者有高祖的親信夏侯嬰。太僕由於在諸卿中屬於顯要職務,常常可以升擢爲三公。西漢時劉舍、陳萬年皆由太僕升爲御史大夫,公孫賀由太僕升爲丞相。東漢時太僕多選素負聲望或有功的大臣充任,甚至有時由司空、尚書令轉任爲太僕,可見其名位之重。範都尉見了袁逢,自然地恭恭敬敬地施禮。
袁逢素以寬厚篤誠稱著,在小小的北都尉面前也不曾擺官架子,和顏悅色地道:“犬子孟浪,勞煩範都尉親自署理,不甚感激。不過此事乃小事一樁,都是些誤會,請範都尉先行回府吧。”
範都尉道:“這幾個人公然拒捕,毆傷公差,卑職正準備將他們繩之以法。”
袁逢微笑着在他耳邊輕輕地說了幾句,範都尉臉刷地變得慘白,惶恐地朝劉澤這邊看了看,急急地下令收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華服公子一臉驚愕,道:“父親,是他們先傷人的,你怎麼——”袁逢臉沉了下來,喝道:“住口!逆子——你幹得好事!”
袁逢劉澤自然是認識的,想不到華服公子竟然是他的兒子,也不知是袁紹還是袁術,不過按史書記載,袁術少以俠氣聞,好飛鷹走狗,典型的紈絝子弟,加上剛纔範都尉稱他爲袁二公子。所以斷定此人定是袁術無疑。至於那個姓紀的家將,能在張飛手下走上幾十招的,想必就是袁術後來的大將紀靈了。
袁逢兩個兒子,長子袁紹乃是婢女所生。庶出,自然地位低微,而袁術則是嫡出,根本就沒把袁紹看在眼裡,以致於有人稱呼他袁二公子還大爲光火。
袁術此時被他老爹一頓斥罵,莫名其妙,卻也不敢出言反駁。袁逢徑直來到劉澤跟前,揖了一禮,道:“潤德公,犬子多有得罪。還請海涵。”
他這一拜,倒讓劉澤有些不好意思,按理說袁逢好歹也是貴爲九卿,袁家更是四世三公,地位顯赫。自己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騎都尉,這種比二千石的官在京城裡可是一抓一大把的,袁逢如此當衆給他賠禮道歉,搞得劉澤一頭霧水,真摸不清袁逢的胡蘆裡賣的什麼藥。當下忙還了一禮:“袁太僕客氣了,在下與令公子素未相識,談不上得罪不得罪。這其中怕是有些誤會。方纔我兄弟失手,打傷了令公子的下人,還乞恕罪。”
袁逢道:“這是他們咎由自取,潤德公教訓的對,依我看得打斷他們兩條腿纔好。千錯萬錯,都是袁某教子無方吶。逆子。還不快向潤德公請罪!”
袁術心有不甘地走了過來,只是草草地向劉澤拱了拱手,算是賠禮。
劉澤微微一笑,道:“想必這位就是公路兄了,久聞公路兄俠名遠播。今日始得相見,真三生有幸。”
袁術倒是面上一紅,口稱“豈敢豈敢”。
袁逢道:“我這不成器的逆子,讓潤德公見笑了。聽說潤德公要入主城南利市,瞧我這不長眼的逆子非要跟潤德公一較長短,真是慚愧之至。不過請潤德公放心,自今日起,袁家將不再插手城南利市。”
劉澤道:“誤會,袁太僕有所不知,這匯通天下系在下友人開的,並非在下所有,何況天下生意本就是天下人皆可爲之,豈可一家獨斷專行。”
袁逢道:“既是潤德公的朋友,那也就是袁家的朋友,豈能搶朋友飯碗之事。我們袁家雖然沒什麼可以炫耀之處,但在這洛陽城中,還是有些人脈的,潤德公若有什麼難處,直管開口便是。”
劉澤此時更糊塗了,這袁逢曲意迎逢,極盡巴結,他倒底是出於何種目的,劉澤這時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個緣由,不過這件事如此善了,倒也讓他略略心安,畢竟袁家底蘊沉厚,真要是和他們扛上了也是件頭疼的事。當下劉澤拱手道:“如此謝過袁太僕了,在下告退。”
袁逢含笑拱手,兩人客套一番,劉澤自率人離去。
袁術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通過剛纔的對話,他已然知道對方就是破黃巾斬張角的第一功臣劉澤劉潤德了,不過他老爹一付奴顏討好的樣子讓他憋屈的很,以袁家的家世地位,他老爹根本就不需要對劉澤如此低聲下氣。
袁術氣呼呼地道:“不就是個騎都尉麼,就算殺了幾個黃巾賊立點破功又有什麼了不起的,父親大人何必如此假以顏色?”
袁逢重重地哼了一聲,道:“隨我回府!”說着他頭也不回去先走了。袁術紀靈等人面面相覷,只得灰溜溜地跟了上去。
回到袁府,一進大堂,袁紹便迎了上來,看到袁逢一臉鐵青,面色不善,袁紹暗暗心驚,父親一向和顏悅色,今日卻動了大怒,顯然是有什麼大事,揖了一禮道:“父親爲何事大動肝火,小心傷了身體?”
袁逢的弟弟袁成原爲五官中郎將,早亡,無嗣,袁逢便將袁紹過繼給了袁成,代續香火,不過這只是名義上的,袁紹不過是就此白白繼承了袁成的大筆遺產而已,其身份地位並沒有因此而改變什麼,依舊還是喚袁逢作爹。其實這是袁逢的聰明之處,袁氏宗族極其龐大,遠支近支數不勝數,袁成無嗣,早被多少人掂記上了,只是袁逢與袁成是親兄弟,近水樓臺先得月,搶先把袁紹過繼出去,白白得享袁成的大筆遺產,就這件事在族內早被人眼紅不已,不過他們也是無話可話罷了。
袁紹此時剛剛年過不惑,在大將軍何進手下任掾,雖然沒有弟弟袁術當的折衝校尉的官職大,但此時大將軍何進可是灸手可熱的權勢人物,跟他混可是前途無量。
袁逢一臉怒容,掃了一眼跟在後面的袁術,道:“還不是你這個寶貝弟弟,整天就知道飛鷹走狗,惹事生非。”
袁術一臉委屈,道:“爹,這能怨得了我嗎?劉澤他們匯通天下錢莊本來只做匯兌生意,與我們袁家井水不犯河水,自從上個月匯通天下突然斥巨資入主高利貸市場以後,以出奇低的利息放貸,搞得我們幾家都沒生意可做了,要不給他點顏色,還以爲我們袁家就怕了他不成。”
袁紹道:“父親,二弟說得也在理,去年以來黃巾亂起,我們袁家在河北及汝南的田莊大受損失,入不敷出,現在僅靠着放債維持,若是這條財路被斷之後,這袁家上上下下數萬口子的人,可就要斷了生路。”
袁術也急急地道:“是啊,我也是如此考慮的,放債乃是袁家經濟支柱,不可斷絕。”
袁逢重重地哼了一聲,面色稍緩,嘆了一口氣道:“可你千不該萬不該去招惹劉澤,今日若不是爲父及時趕到,你非釀成大禍不可。”
袁術不以爲然地道:“他劉澤不過就是個騎都尉而已,纔是個比二千石的官,我們袁家四世三公,恩威海內,門生故吏,遍佈天下,難道還怕他個劉澤不成?”
袁逢瞪了他一眼道:“宮裡剛剛傳出來的消息,劉澤破黃巾有功,授涿鹿侯、兗州牧,估計皇上不日龍體痊癒便要上朝封賞了。”
袁術氣撇了撇嘴,道:“不就是個州刺史一類的官嗎,又有什麼了不起的?”
袁逢氣不過一處來:“說你個不學無術,你還真把無知當無恥,刺史能跟州牧相比嗎?孝成帝時,始置州牧,掌一州之軍政,後因位高權重而廢止,日前太常卿劉焉上書以爲刺史威輕,既不能禁,且用非其人,輒增暴亂,乃建議改置州牧,鎮安方夏,清選重臣,以居其任。皇上已經準其所奏。州牧是何職?乃是代天子巡狩,牧守一方,是真正的封疆大吏,朝庭重臣,主持一州軍政,二千石及以下的官員可自行任免,掌生殺予奪之權,這算是三公也不能與之相提並論!現在朝中,三公不過是虛銜,走馬換燈,你們見過那個司徒有當過半年以上的?太尉和司空今年又換過幾次了?與手握重權的州牧相比,三公真得算不得什麼,如覆薄冰,戰戰兢兢而已。”
袁術倒是一怔,他倒是真沒聽說有過什麼州牧,以前的刺史不過是六百石的小官,別說和萬石的三公相比,就算是二千石的太守國相都比不了,現在突然冒出一個州牧來,主掌一州大小之政務,完全跟土皇帝一樣,真要是劉澤當了兗州牧,風頭肯定要蓋過他們袁家了,也難怪老爹會極盡巴結,委曲求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