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張飛乃習武之人,雖然生得五大三粗,卻也身手極爲矯捷,一看情形不妙,縱身一躍,騰起了半丈之高,死死地抓住了巖壁上一塊突出的石頭。
劉澤看得分明,那頭騾子又蹦又跳,腐朽的棧道再也撐不住了,支撐的木柱連同騾子和張飛一起掉了下去,下面可是萬丈深淵,摔下去焉有命在?幸虧張飛反應敏捷,跳起來抓住一塊石頭纔沒有掉下去。劉澤趕緊地將繩子拋給了張飛,喊道:“接着!”
在劉澤和管亥兩個人的牽拉下,張飛很快地從下面爬了上來。剛纔的情形真是險象環生,連管亥都看得一臉煞白,張飛卻樂呵呵地拍拍身上的土,一點沒在意。
劉澤不禁有些慍怒:“賢弟,你就是不聽勸,剛纔有多危險,真要是掉下去,絕對是粉身碎骨!”
張飛倒是滿不在乎,道:“沒事,憑俺的身手,那有那麼容易掉下去?不過這棧道也太不結實了,就這點震動就塌了一大截。哎大哥,這棧道都塌了,咱們回程可咋辦?”
剛纔的崩塌造成了連鎖反應,一連數百米的棧道全部垮塌了,萬幸的是方纔劉澤腳下的那根支住比較結實,否則後果不可想象。
劉澤無奈地道:“往前走吧,回去時再想辦法。”清點了一下損失,共有五頭騾子掉下了懸崖,所幸的是沒有人傷亡,損失不太大。
過了劍閣,就是一馬平川的成都平原了。經梓潼、涪縣,過綿竹,便到達了此行的目的地——成都。入得城來,劉澤立即在集市上售出鐵製的農具。
由於劉澤的農具質量極好,價格也較爲公道(劉澤急於脫手,定的價格比成都當地的價格低了兩三成,但也比洛陽的價格高出了三四倍)引得衆多人圍觀,當日就賣出了近三分之一。到了第二天,消息傳開,遠郊的農民也趕了過來,加上劉澤規定沒有現錢的話可以用蜀錦交換,是以交易火爆,不出三日,所有鐵器全部售完,甚至還有從別郡趕過的農民沒有買到,失望之餘,悻悻然久久不願離去。
劉澤安排簡雍和張飛負責鐵器的銷售,自己帶管亥立即着手蜀錦的收購。由於前往長安的路斷絕,蜀錦已是大量滯銷,價格一落千丈,比及去年至少跌了三成還多。所以蜀錦的收購比鐵器的銷售更加的容易,劉澤掛牌收購蜀錦,抱錦排隊的人至少排了有三條街之遠,從早至晚,絡驛不絕。劉澤要求夥計們嚴把質量關,只收上等蜀錦,中等和下等的一律不收。
至第三日,鐵具剛剛全部售完,蜀錦的收購也已到了尾聲。劉澤更是把那近百頭秦騾低價出售,換回來的錢也全部購買了蜀錦。
望着堆集如山的蜀錦,張飛的頭都大了,直問劉澤如何把蜀錦運出成都,劉澤笑而不語。第四日,劉澤摘掉了收購蜀錦的牌子,市場上更是一陣的軒然大波,排隊的人有嘆息的,也有叫罵的,亂作一團,劉澤在高處只好連稱抱歉,由於收購數量已滿不再收購,允諾明年再來收購,衆人嗟嘆一陣,終於散去。而後劉澤直奔碼頭。
成都的碼頭就座落在岷江邊上,衆船工一聽劉澤要去江陵,無一例外地搖頭。劉澤問何故,皆道峽江險灘,無人敢渡。船工所指的峽江,正是白帝以東的瞿塘峽、巫峽、西陵峽所組成的三峽。劉澤是到過三峽的,不過那三峽早已是天水相接、煙波浩淼,但在三峽大壩建成之前,三峽的確以險奇稱著,但千百年船行三峽也不是沒有的事,否則就不會有李白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日還的名句了。只不過沒有人敢去嘗試,便覺得神秘。
一個老船工告訴劉澤,想過峽江,需找白老大,只有他膽最大,曾數度闖過峽江。在老船工的指引下,劉澤找了白老大。
知道劉澤要去江陵而且要二十條船,白老大一口便應允了,不過船金也無疑是天價了,單是一艘船就是五萬錢,劉澤沒有還價。不過當劉澤把一匹匹蜀錦搬上船的時候,面沉似水的白老大還是驚訝地張大了嘴,他運過不少的貨物,但運蜀錦真的還是第一次,因爲還沒有那個商人敢拿如此昂貴的物品去賭博。
白老大提醒劉澤,過峽江不翻船的機會只有不到五成,你要有血本無歸的膽量纔敢上船。
劉澤笑道:“你翻過幾次船?”
白老大沉默片刻,道:“我三個兄弟,都是死在峽江的。”
“那你還敢過峽江?你就沒怕過?”
“浪頭舔血,濤中博錢,只有這條航路最是賺錢。我們行船之人,終究要死在水裡的,有何懼怕?”
次日清晨,滿載着蜀錦的二十條船揚帆離了成都碼頭,風正水順,浩浩蕩蕩地向東南而進。一路風平浪靜,船行江上,日夜不停,只消得四五日,便已到達了白帝城。暮色降臨時,白老大吩咐衆船工一齊靠岸。
張飛納悶道:“如何今夜不走了?”
白老大遠遠地道:“前面便是峽江了,夜不敢渡,需等天明纔可行船。”
劉澤站在船頭,雖是五月天,江風吹來仍有一絲的寒意,夜色蒼茫,遠處只有幾點微弱的燈光。這便是白帝城嗎?這便是蜀漢先主皇帝劉備最終殞命之處嗎?現在的歷史之中,多了一個自己,自己能改變歷史的軌跡嗎?劉澤苦笑一聲,輕輕一嘆,未來真得是一個謎。“白帝、白帝、白……”他不禁驚道:“這不是個白字嗎?”
高祖斬白蛇起義而得天下,光武帝自白水村起兵乃有中興,而劉備卻上這白帝城中殞命,漢室的興亡居然與白字脫不開干係。劉備在彝陵被陸遜火燒連營七百里,大敗而歸,連失兩位親如手足的兄弟,七十萬大軍灰飛煙滅,奮鬥一生光復漢室的夢想徹底地破滅了,當所有的精神寄託失去的時候,他真正地垮掉了,走到白帝城時已是燈盡油枯。但他還是放不下,畢竟還有偏居西南一隅的蜀漢朝庭,還有一個讓他不能省心的阿斗,而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有去籠絡諸葛亮的心,讓他去輔佐不成氣的阿斗,一句“若嗣子可輔則輔之,若不可輔君可自取之”讓諸葛亮肝腦塗地地效忠了一生,可見劉備的馭人之術真是爐火純青。
“可輔則輔,不可輔自取之……”劉澤反覆低吟這句,他似乎從中悟到了些什麼。
次日天剛矇矇亮,白老大就吩咐船工檢查船隻,加固貨物,人人面色凝重,如臨大敵。用過早飯,便揚帆起航,向東而進。
一輪紅日自東方而升起,遠望羣山疊翠,連綿起伏,江面陡然地收窄,江水也失去了平靜,開始咆哮起來。
白老大指着前面對劉澤等人道:“前面便是峽江入口夔門,若有得好運氣的話,今天晚上我們便可到江陵城了。”白老大隻說有好運氣,他沒說趕上壞運氣的話,只能在這三峽中餵魚蝦了。
劉澤遞給白老大一卷綢布,道:“這是峽江的航線圖,上面詳盡地標註着何處有險濰,何處有礁石,你吩咐船隊按紅線航行,便可平安渡過峽江。”
白老大看了半天,驚得已是目瞪口呆,自己多年在峽江上摸爬滾打,甚至是用無數條性命爲代價才勉強摸索出一條通過峽江的航道,就算他多年船行峽江,成功的機率也不過五成而已,但劉澤給他的這份航道圖,委實太讓他驚詫了,上面所標註的險灘礁石大多是他知曉的,是曾讓他付出血淚代價的,還有許多險處是他不清楚的,畢竟峽江近千里,險惡始終伴隨。他絲毫沒有懷疑這份航道圖的真實性,但他實在想不出劉澤爲何會比他更懂峽江,從他的年齡上和經驗上,都不可能繪得出如此詳盡的航圖來。
來不及讓白老大細想,奔騰的長江咆哮着衝向夔門,兩岸山峰如削,筆直而下,恰如天空中有把利劍將赤甲白鹽山一劈兩半,江面不足幾十丈寬,洶涌的江水裹挾着浪頭狠狠地摔在崖壁上,擊起了千層的浪。
白老大凝神靜氣,指揮船隊順流通過夔門,這是第一道險關,也是瞿塘峽的入口,千里峽江始於夔門。
劉澤氣定神閒,怡然自得,詩性大發,又是李白的詩順口而出:“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日還,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不過這次可沒人喝采助興了,生在北方的簡雍如何見過這驚濤駭浪,臉色煞白,渾身已哆嗦成一團,在陸地上驍勇剛毅、天不怕地不怕的張飛和管亥此時也是面色沉重,一語不發。
白老大全神貫注,按着劉澤給的航道圖中的紅線航行,避過了無數的險灘礁石,一路順風順水,過瞿塘、穿巫峽、直下西陵,在晚霞之中,船隊已是靠岸江陵碼頭,果真是千里江陵一日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