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特使甄宓見過大都督。”甄宓淺淺地一笑,雙手交於胸前,微微屈膝向周瑜行了一禮。
周瑜輕咳了一聲,藉以掩飾他的失態,不過周瑜倒是很好奇,曹操手下能臣謀士如過江之鯽,如何會派一個女子來出使吳營,難不成曹操有行使美人計的企圖?想到這兒,周瑜臉一寒,冷冷地道:“久聞魏王帳下名將謀臣如雲,今日卻派你一個女子前來,所爲何意?”
甄宓悠然地含笑道:“久聞江東周郎風流倜儻,有國士之風,卻爲何效老夫子一般,輕看女子?”
周瑜冷哼一聲,道:“軍國大事何須女人來參與,曹操既派你來,難道河北之地無人可用了?也罷,你回去告訴曹操,在周某面前,他休要耍什麼花招,不日我江東大軍就要揮師北進,下邳之戰後,周某可是無時不刻地記着與魏王再決雌雄!”
甄宓臉上依然是笑意不減,淡淡地道:“周大都督揮師北進,席捲徐充,當真是風光無限,只是可惜,這風光如過眼煙雲,只有片刻的華彩,終究難以永駐人間。”
周瑜臉色一沉,道:“甄夫人,危言聳聽,周某素來不感興趣,周某言盡於此,請吧。”
甄宓吃吃一笑,真有萬種風情之媚態。“周都督,妾身自入帳中,還未曾飲一杯茶,都督這就下逐客令,難道這就是江東的待客之道嗎?”
周瑜並未受其蠱惑。冷笑道:“江南之地,最不缺的就是好茶,不過我們江東人愛憎分明。朋友來了,自然有好茶招待,若是敵人來了,恐怕只有弓箭相候了。”
“噢,看來周都督並沒有把我當做朋友,那麼誰才能配得上做周都督的朋友呢?靖王劉澤嗎?”
周瑜臉色一變,寒着臉道:“周某早已說過了。離間計這等小兒的把戲休要在本督面前賣弄,甄夫人。我想我們的談話該是結束了。”
甄宓絲毫沒有理會周瑜再三下的逐客令,而是悠然地道:“方今在這河南之地,卻不知是周都督的江東人馬多,還是靖王劉澤的人馬多?”
周瑜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本身就沒有什麼意義,誰都知道此次江東出兵十萬,而靖王劉澤的軍隊則是多達六七十萬,雙方根本就不在同一水平線上。
甄宓似乎也沒等周瑜的回答,接着又道:“許都之戰魏王戰敗了,甚至可以說在接下來的河北之戰中,魏王也根本沒有可能守住鄴城,天下大勢已去,魏王的敗局已定。但周都督真的到了彈冠相慶的時候了嗎?不必我說。相信周都督對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典故也不會陌生吧?周都督就真得能相信劉澤可以拿天下來與東吳平分麼?”
這句話直接就擊中了周瑜的要害,此次出兵,劉澤的兵力是東吳的數倍。消滅曹操之後,按照雙方先前的約定,東吳方面至少要拿到三個州,可正如甄宓所言的,劉澤會實踐諾言嗎?這也是周瑜一直在思考的問題,孫劉聯盟說的好聽點是聯盟。說得不好聽東吳就是劉澤的附庸,當年城下之盟的屈辱經歷。周瑜可是記憶猶新的。爲了對付曹操,劉澤自然會許之以利,拉江東的人馬來充當炮灰,一旦真正滅掉曹操,誰又能保證劉澤不會翻臉。
雖然周瑜心裡深以爲然,可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地道:“信與不信,現在未免言之過早。”
甄宓道:“真正的權謀者最擅於未雨綢繆,防患難於未然,周都督也是一代名將,妾身自然沒有資格來教都督怎麼做。只是當局迷,旁觀者清,真要到了劉澤把臉一翻兵戎相見的時候,恐怕一切就都遲了。劉澤是何等野心,鯨吞天下尚不知足,又安能分江東一杯羹?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徐州可是劉澤爲了迎娶尚香郡主而送給江東的聘禮,現如今下邳城又在何人的手中?周都督難道真想與這言而無信之人打一世的交道?”
周瑜的眉頭漸漸地擰在了一起,徐州可是他心中的一塊隱痛,當然劉澤不敵曹操,將這個燙手的山芋扔給了江東,導致周瑜在下邳的慘敗,損兵折將元氣大傷,此番北伐,周瑜本來急欲一雪前恥,可終究未能攻克下邳,反倒是被張遼偷襲得手。周瑜派人幾次討要下邳,張遼始拒付,搞得雙方關係一度緊張,最後還是各退了一步,江東拿到了徐州北部的幾個郡。現在看來,也不過是劉澤爲了驅使江東人馬做炮灰而故意讓出的通道,下邳一直控制在靖軍的手中,劉澤隨時可以掐斷江東軍的補給線,劉澤的這一手,的確是太毒太狠了。
“甄夫人既知大勢已去,尋找周某也是於事無補,在下也恐怕是幫不了夫人。”
周瑜如此說,顯然是已經爲甄宓的說辭所動搖,甄宓心中暗喜,面上依是不動聲色地道:“周都督此言差矣,今天下三分,曹劉各佔其一,將軍助劉則劉勝,助曹則曹勝,將軍纔是這天下大局中最重要的一顆棋子。”
“甄夫人高擡周某了,現如今魏王許都之戰中遭遇重創,連損司豫兗青四個州,僅存河北之地,卻又無河東之屏籬,朝不保夕,周某就算是有心相幫,亦是回天乏術。”
甄宓含笑道:“許都之戰,魏王雖然戰敗,但劉澤的損失同樣驚人,靖軍參戰六十萬人,損失殆半,現在人困馬乏,真正能戰的軍團,十不存二三,而魏王經營河北多年,糧草充盈,現在手中至少還有五十萬大軍,如果劉澤無都督相輔,攻陷河北乃不過是癡心妄想。都督只要能與魏王聯手,反戈一擊,就如釜底抽薪,劉澤必敗無疑。周都督放心,魏王也絕不是如劉澤那般無信之人,妾身臨行之前,魏王已經明確表示,將來消滅劉澤之後,以秦嶺淮河爲界,魏吳平分天下,誓不再爭。”
甄宓拋出來的,是遠比劉澤更大的誘惑,這南北分治,纔是江東最大的夢想,周瑜也不禁是怦然心動,不過此事幹系重大,周瑜還得好好斟酌纔是,不可能因爲甄宓的一席話就盲從了,畢竟風險與機遇同在,一步天堂,也可能是一步地獄。
看到周瑜的猶豫,甄宓知道火候差不多到了,便順勢又點了一把。“機不可時失,失不再來,周都督,對於江東而言,這可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錯過了,江東恐怕就再無翻身的機會了。”
周瑜躊躇再三,終於咬牙做出了決定:“好,便如甄夫人所言,我們聯手滅劉。只是魏王那邊,如何能保證事成之後平分天下。”
甄宓笑道:“魏王在全盛行之時,也未曾飲馬長江,時至今日,周都督認爲魏王還有餘力與江東一戰嗎?既是魏吳共盟,魏王這邊定當恪守諾言,妾身倒是希望周都督將來能放魏王一馬,不要趕盡殺絕纔是。”
周瑜呵呵一笑,甄宓講的倒是大實話,曹操就是在全盛之時,也沒有能力南渡長江,就算將來曹操翻臉,周瑜也有自信將他擋在長江以北。而且周瑜也別有圖謀,現在曹操已經是元氣大傷,等他們聯手滅了劉澤之後,曹操的損失更會不小,到時候恐怕就不是平分天下那麼簡單了,周瑜似乎看到了無限的曙光就在前方熠熠生輝。
“既如此,我們如何用兵,才能破劉澤於河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