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投陷阱,還得意洋洋,模仿使奴叫僕,裝逼主子派頭。
盧興讓肖聰兒抵債,圖的是她的美色,爲的是報復,給換成皮粗骨硬、一身汗臭的傻爺們,就好比他想要美玉給他搬塊大石頭,想喝人蔘湯給他端來一盆煮蘿蔔,不說自己賣非所買,還要吵吵自己份量重,吃了虧,讓論份量給銀子,這不是胡攪蠻纏,仗勢欺人嗎?這不是把盧興當二五眼子奚落耍玩嗎?這也太過份了吧?
盧興手下見鄭恩、懶蟲如此胡攪蠻纏,驚得目瞪口呆,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出。
衆打手都想着盧興雖說武功不濟,但畢竟是一方霸主,鬧到這種程度,非拼命一搏不可,都放鬆一條腿,考慮着開始動手後如何逃避,沒料到盧興呵呵一笑,當即答應了下來:
“這太好了,二位兄弟願意幫我,我真是榮幸之極!我這些天正到處招聘人員,可惜挑來揀去,如意的不多。二位兄弟善良厚道,武功高超,責任心強,辦事公道,正符合我求賢的標準。不算打工,不算打工!說打工有失兄弟身份,我也擔當不起!算是我請二位兄弟幫忙,算是二位兄弟給我救急!就這樣定了!至於這位小兄弟說的工錢問題,你們請放心!我盧興什麼都缺,銀子不缺,對朋友從來都不摳唆!對二位兄弟當然更要付高薪了!”
“我剛剛問過那叫聰兒的丫頭,她說,她在酒樓打工,每月二兩銀。我們哥倆不說是她百倍了,按十倍,你給每人每月二十兩銀子算了!”懶蟲要求道。
“小事一樁,就照你說的!”盧興爽快答應。
“還得管吃管住!”懶蟲又加條件。
“幫我做事,就是我的兄弟,哪有不讓吃不讓住的道理?放心吧,小兄弟!”
懶蟲見盧興答應得爽利,只得閉了嘴。
盧興是一方惡霸,上靠官府,下結黑道,方圓數十里地痞流氓都聽他的,手下打手一大幫,又心胸狹窄,睚眥必報,鄭恩、懶蟲如此肆意作弄,他豈能輕饒?只因鄭恩、懶蟲武功高超,盧興帶人不多,且都武功不濟,又是在這深山老林中,與其硬碰,只有一種結果,那就是抓不走肖聰兒母女,還要被打得頭破血流,甚至送命。他光棍不吃眼前虧,矮檐下不能不低頭,方纔把仇恨埋在心底,表面上對鄭恩和懶蟲順着應付。
盧家店是盧興的地頭,到了哪裡他便如魚得水,是請高手明鬥,是設圈套暗殺,還是請官府抓捕,不管用什麼手段加害,他都會如探囊取物,比在這深山老林硬拼保險得多,容易得多。
鄭恩和懶蟲都是一根筋,又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流浪漢,辦事只憑自己好惡。這會兒兜中有半兩銀子便大吃大喝,下一會兒沒有了就餓肚子;這會兒還活着就隨心所欲,率性而爲,看誰不順眼就揍他,至於下一會兒等的是刀山火海,是斷頭臺還是活埋的坑,從來是不去認真思考的。他們爲了使肖聰兒母女擺脫盧興的挾制,能夠平安生活,竟然瞪着兩眼往狼窩裡拱,向火海里跳,往套子裡鑽,頂替肖聰兒去給盧興打工,盧興高興還來不及,豈會計較工資待遇的多少?
盧興只恐鄭恩和懶蟲改變主意,不住口地許願誘惑。又是“自此就是一家人”,“幹什麼工作任你挑”;又是“加班給雙薪,生活有補貼”;又是“月月給獎金,三節送紅包”——說得好像鄭恩和懶蟲只要到他那裡打工,便可以彎腰揀元寶,伸手拿金條,被人當老爺子敬着,還能不幾天就變成腰纏萬貫的富豪似的。
衆打手也清楚鄭恩、懶蟲兩個傻逼自己主動入了套,更是配合盧興一味地親熱。
這個說:“兄弟,以後咱們就是同事,可要一個鍋裡攪勺子了!”
那個說:“你們是盧少爺看重的兄弟,以後對我們可要多照顧喲!”
這個說:“我屋裡還有一張牀,能否請兄弟同住,也好多多求教?”
那個說:“我結婚存有新被子,給二位弟兄一人拿一套,街市上的質量不好,咱不能買它!”
……
一派主僕結同心,窮富一家親的和諧融洽氣氛。
盧興假裝低頭歡迎鄭恩、懶蟲去盧家店,就好像把螃蟹放進了鍋裡頭,鄭恩和懶蟲還當真的是因爲自己武功高強,把盧興一夥馴服了,不僅搭救了肖聰兒母女,還給自己找到了吃住的地方,回到了大河似的又打撲騰又吐泡,心中得意得不得了。
肖聰兒母女一時也辨不清鄭恩和懶蟲是俠義心腸還是別有目的,但要錢沒錢,打又打不過,跑又跑不了,覺得大不了一死,也就走一步算一步,聽從新主子鄭恩和懶蟲指揮,把茅屋中物品簡單收拾了一下,打了幾個包裹,四人分開帶着,與盧興一夥一起向山外走去。
懶蟲打記事起就在街頭流浪乞討,在被人訓斥、辱罵中過日子,做夢也沒想過自己也能像富貴人一樣用上僕人。他本來就一身痞氣愛玩笑嬉鬧,如今突然之間有了名義上的丫頭,當然要品嚐當主人的滋味兒,尋找用僕人的樂趣兒。
他悄悄跑到山溝一處水窪,將頭臉手腳洗了又洗,用手指頭當梳,把亂髮抓撓整齊。一件長衫到處都是窟窿,無論如何也遮不住窮氣,他只得脫了,纏到腰間;一雙鞋前後都是洞,便將褂子上破布撕下兩塊,纏在腳上,總算蓋住了腳趾頭。他把水窪當鏡子照了又照,還是覺得有損主人身份,只能裝扮不夠風度補了。
一路上,他端着主人架子,撇着主人腔不斷地對肖聰兒指手畫腳地囉嗦:“知道什麼叫主人,什麼叫僕人吧?主人就是上司,就是老闆,就是當家的,知道吧?主人是作主的人,當家的人,下命令的人,常騎馬坐轎到酒樓吃飯的人,知道嗎?僕人是主人掏錢僱的傭人,是聽喝的人,是幹活的人,是伺候主人的人,知道嗎?
“主人吃飯僕人端,主人騎馬僕人牽,主人坐轎僕人跟班!我是主人,你是我僕人,是爲我服務的,以後要對我講禮貌,知道吧?
“自己說話要謙恭,對我稱呼要尊敬。你的稱呼叫‘奴婢’,我的稱呼叫‘老爺’;你的話叫‘賤言’,我的話叫‘高論;你家住處叫‘寒舍’,我家住處叫‘府上’;你向我問話叫‘請教’,我讓你說話叫‘彙報’;你見我要鞠躬彎腰面帶笑,我見你想訓就訓不客套;這些都要記清楚,知道吧?”
懶蟲將他當年流浪逃飯在街頭、飯店見到聽到的學問搜腸刮肚地往外端,肖聰兒低着頭,只管走,就是不理他。
懶蟲覺得尷尬,便挖空心思地給肖聰兒找活做。
他把背上包袱往下溜溜,叫喚肖聰兒:“唉,小丫頭,包袱往下出溜了,給我往上抽抽!”
肖聰兒上前給他抽了一把。
過了一會兒,他又故意把鞋帶鬆了,叫道:“唉,小丫頭,我鞋帶鬆了,給我緊一下!”
肖聰兒彎腰給他綁了個死疙瘩。
他臉上沒有一珠汗,卻連聲叫着:“唉,小丫頭,看我一頭汗,快給我擦一下!”
肖聰兒瞪他一眼,再不理他。
盧興的打手們見懶蟲端着架子過主人癮,便紛紛插話綽趣。
“小弟弟,你買了她們,怎麼用啊?”
“當然是當僕人使喚了!這不正培訓嘛!”
“讓幹什麼啊?”
“做飯洗衣,端茶倒水!”
“還得暖被窩吧!”
“這個,不許你們胡說!”
那些打手便哈哈大笑起來。
肖聰兒緊跑幾步,離他遠遠的。
懶蟲見肖聰兒不給面子,感到很尷尬,憋了一肚子氣,當着衆人面又不好發作,回到盧家店肖聰兒的家,便開始琢磨着如何找茬,耍耍主子威風,把肖聰兒教訓一下。
欲知後事,請看下回:刁僕戲主。